當夏傾夜在魔獸山脈裏跟著師父潛心修行的時候,何心約正在伽佑學院裏過著每天打點兒雜、看點兒書,然後閑來無事圍觀圍觀星士對決的日子。


    在這期間,她聽到不少有關黎羽黎少城主的趣聞逸事,但是一直沒有再見到過他。


    星石大陸上的人們就這樣平靜地生活著。魔獸山脈裏依然常有雇傭兵的身影出沒其間;修行者們依然聽著古老的故事,一邊縱情歌舞聲色,一邊艱難地行進在修行之路上;普通百姓依然喜歡談論皇室和修行世界的所謂“秘辛”,坐在酒樓茶館裏聽說書先生把一個個風流才子、窈窕佳人的故事繪聲繪色地講給他們聽。


    而這個時候,九天卻籠罩在似有若無的陰霾之中,隻因近來有一件奇怪的事情發生——往生殿的仙途閣被“盜”了!


    說是被“盜”,其實什麽東西也沒有丟,但仙途閣裏的生靈簿被人翻動了。


    現任往生殿的主事仙君月寇仙君向帝君稟明了這件事。帝庭之上,帝君隻不過讓月寇仙君自行約束手底下那些手腳不幹淨的人,其他的再沒有多說。那意思,似乎是指就是往生殿的人沒有管住自己的手腳,胡亂翻動生靈簿。


    可是,之後又有人說,當日暮鍾敲響之後,帝君就在神山召見了久未迴九天的混元將軍、帝三子摩嚴,密談良久。


    輪迴殿裏,青至仙君在自己的府邸中招待博雅閣的鴻華仙君。鴻華說起月寇來向他訴苦的事兒,顯得很是無奈:“你說我有什麽辦法呢?那天在帝庭之上,你我都看到了,帝君明顯不想在這種小事上作過多糾纏。”


    青至一笑:“你當真以為這就是一件小事?”


    看出他這個笑容裏的揶揄之意,鴻華說:“月寇打賭說他手底下絕對不會有手腳不幹淨的人,他平時也管得嚴,不可能有人罔顧天規,敢擅自翻動生靈簿。摩嚴一直盯著魔窟的動靜,五百年沒有迴九天了,帝君在這個時候召見他,誰知道這裏麵有什麽樣的彎彎繞繞呢?”


    青至沉吟一會兒,說:“可是魔窟的封印依然在,就算……”


    他話還沒有說完,童牧子就慌慌張張跑進來。青至稍稍訓斥了他一兩句,然後才讓他說話。童牧子低下頭,說:“迴仙君的話,摩嚴將軍來訪。”


    鴻華愣了一下,隨即站起身來:“那我就先迴去了,博雅閣那邊……”


    結果摩嚴是人未至、聲先到:“哈哈——鴻華,五百年沒見,怎麽見了我就要躲呢?”鴻華心知自己躲不過去了,隻好重新坐下來。摩嚴跨進門來,一見他就攤開手,無奈地說:“我有那麽可怕嗎?”


    鴻華冷笑兩聲,沒有理他。


    青至請摩嚴入了座,才說:“早就聽人說你們兩個有過節,現在看來是真的了。到底有什麽深仇大恨呐,不會一個看不對眼兒打起來,把我這輪迴殿給平了吧?”他看向這兩人,鴻華一臉的老大不高興,摩嚴卻是笑嘻嘻的。


    “摩嚴將軍,請——”


    摩嚴推了他遞過來的酒杯:“我不飲酒。仙君客氣了,叫我摩嚴就好。”


    他這麽說了,青至也就沒有再勸,而是叫童牧子去取來他珍藏了兩百年的“清泉釀”,與帝三子共飲。


    童牧子走後,青至揮手就關了大殿門,然後說:“帝子來此不會隻是來找我們敘舊的吧?”


    “仙君你是個明眼人,我來此確實有要事相商。”


    眼見著鴻華又要走,摩嚴趕緊拉他坐下:“我找你也有事兒。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要問什麽趕緊問,問完了我還得迴博雅閣。博雅閣事兒多,我可沒有你混元將軍這麽有閑情。”


    摩嚴看著他無奈地歎口氣,然後看向青至,說:“實不相瞞,我來此是想跟兩位仙君商量一下往生殿仙途閣被盜一事。【ㄨ】”


    “那你應該去找月寇,我跟這兒湊什麽熱鬧?”說著鴻華又要起身,摩嚴忍無可忍似的,一拍桌子:“你能不能好好聽我說會兒話?!”


    “將軍,動氣傷身。你一動氣,我這桌子可就遭殃了。”青至笑說。


    鴻華狠狠瞪一眼摩嚴,終於還是安分地重新坐了下來。


    摩嚴這才看向青至,說:“上一任的往生殿主事仙子,仙君你應該很熟悉。”


    青至收起笑意,說:“確實如此,當年我與伊人交好,但自從她違犯天規、被判輪迴以後,我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麵了。”


    摩嚴看向鴻華,說:“你是七百年前來的九天,沒有親曆過當年的事,但你掌管博雅閣,這些事情多少應該知道一點。”對此鴻華沒有否認。


    摩嚴繼續說:“眾所周知,這九天和下界的神、仙、靈的生靈簿都在仙途閣,壽終正寢的就會封存入庫,”他頓一頓,說,“像六弟那樣,受天雷之刑而魂飛魄散的,生靈簿也該被封存在仙途閣。這次仙途閣的生靈簿雖然沒有被盜,但是,少了我六弟的。”


    鴻華看向他,微微錯愕:“這怎麽可能?”


    “帝父沒有讓月寇仙君徹查此事,也沒有讓他一一清點封存入庫的生靈簿,就是不想聲張此事。”他歎息一聲,說,“仙途閣裏,根本就沒有天樞的生靈簿。其實,當年六弟的確受了天雷之刑,但他並沒有魂飛魄散。這件事,我也是剛剛才知道。”


    青至和鴻華震驚之餘,都變得異常嚴肅。摩嚴繼續說:“當年九天、冥府,甚至下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帝長子帝閻是何等的天人之資、才情蓋世,如無意外,等帝父壽終正寢之後,他就是下一任帝君的不二人選。而我六弟,又最是純良無辜。那件事情發生以後,帝父實在不忍看著大哥和六弟魂飛魄散,所以即使魔窟暗無天日,他也隻能忍痛把大哥流放到那兒。”


    他看著青至,說:“青至仙君應該清楚,帝長子既然已經被流放魔窟,那麽帝六子就絕對不能死。隻要帝六子還在,帝閻就不敢輕舉妄動。”


    “他難道真敢……”


    摩嚴抬手打斷了青至的話,說:“從創世之初到現在,魔窟的封印已經並非堅不可摧了,雖然魔窟之人一時還不可能打破封印,但近幾千年以來,確實有人曾經逃出過魔窟。帝父流放大哥,除了舍不得他就此魂飛魄散以外,其實還寄希望於他能夠用他的手段和能力約束魔窟之人,為九天爭取時間,找到重新封印魔窟的法子。大哥也確實不負所望,他被流放之後,很快就以鐵血手腕征服了魔窟眾人,自己當上了魔窟的魔君。而這個時候,天樞就是帝父用來約束大哥的籌碼。以大哥的才智,他不可能想不清楚這個中利害——隻有他為九天守住魔窟一天,天樞才能活一天。”


    鴻華感歎了一句:“果然是隻有帝家才能做得出來的事兒。這樣說來,前些日子闖往生殿的就是帝閻?”


    “不,他至今為止還從來沒有離開過魔窟一步。是他手底下的人。”


    “魔窟竟有這般厲害的人物嗎?能夠出入九天如入無人之境?”


    青至反問:“平庸的人又怎麽可能被流放魔窟呢?”這算是迴答。


    “如果說之前大哥隻是懷疑的話,那麽現在就是確信了——天樞沒有死。不難想象,他一定會傾盡全力尋找天樞,而在他找到天樞之前,魔窟就相當於擁有最強大的封印。”


    “難道伊人跟這件事兒有關?”


    摩嚴點點頭,說:“應該說,普天之下,隻有她一人知道天樞在哪裏,就連帝父也不知道。”他說,“帝庭大審之後,伊人仙子被判流放下界,那之後,往生殿主事之位百年空缺,一直由若淺代管。帝父在那時就已經把天樞的殘魂交給了她,也就是說,她是帶著天樞的生靈簿和殘魂去下界的。”


    這件事情青至從來沒有聽她提起過,恐怕若淺也同樣不知情。她當真是瞞過了所有人。迴想起那時她精靈古怪的性子,很難想象她竟背負著如此驚天的秘密。


    “隻能說世事難料,帝父原本打算等她受劫迴來之後就繼續讓她掌管往生殿,也繼續為帝父、為九天保守這個秘密,誰知她竟在下界再次違犯天規,被判百年思過、十世輪迴。她不可能帶著天樞的生靈簿和殘魂輪迴轉世,最大的可能就是——”摩嚴壓低聲音,說,“在她迴九天受審之前,那兩樣東西就不在她身上了。”


    “你是說……天樞的生靈簿和殘魂現在還在下界?”


    摩嚴點點頭,然後看向鴻華,說:“我記得當初伊人仙子是被流放到星石大陸界,天樞現在很有可能就在星石大陸的某個角落。”


    要藏一個人,藏整整千年,伊人,你可真是處心積慮啊……


    “帝閻很有可能會利用伊人仙子來找到天樞。”摩嚴說,“帝父的意思是,青至仙君你跟伊人仙子交好,能不能派個信得過的人保護伊人仙子的第十轉世,讓她順利渡過輪迴劫,然後迴九天受審。絕對不能讓帝閻找到她,更不能讓她出現在星石大陸。”


    他看向鴻華,說:“而伊人仙子的第十轉世在哪裏,現在就隻有博雅閣的主事仙君——鴻華你,才知道了。”


    鴻華心虛地看看青至,他的臉色很不好看。就如他曾經對若淺說過的那樣,他們這些在九天當差的人,隻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其他的不應該插手也不能插手。伊人卷進這件事越深,也就錯得越離譜。


    看向摩嚴,鴻華囁嚅說:“恐怕,已經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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