邏些西北角,人煙稀少,倒是林木成片,跟江水對麵的碧海截然不同。


    隻是此時寒意侵襲,不少林木都是樹葉枯黃,露出光禿禿的枝幹。


    林木之中,零星有幾家人戶,卻也少有人煙。


    而這其中,就數袁熲這麵前的四圍合院最為奇特,不說那江南建築風格,光是進門那一刻給其的奇特波動,也殊為不俗。


    “這是……陣法禁製?”


    這種禁製波動很奇特,也很隱晦,但是袁熲曾在愁鷹澗見到過比這還強大的禁製,自然是能分辨出來。


    進入大門,來到庭院,入眼的是一棵將整個庭院蓋住的白果樹,滿樹金黃的葉子,地上也是被層層鋪滿,在這蕭瑟淒寒、冷風淩冽的深秋,讓袁熲眼前一亮。


    心懷,也是舒暢了許多。


    “啊,四公子來了,小人迎接來遲,恕罪恕罪!”


    卻是從庭院一屋走出一個女子,一身樸素裝扮,看著與鄉野女子無異。


    但是當她看到男子,頓時神色就是一緊,連忙來到近前垂手低頭,以示尊崇。


    見此,那男子倒是微微一笑,不在意道:


    “今日路遇知音小友,準備在此別居促膝長談,你且去準備一壺清茶,一壺白果茶,招待這位小友。”


    聞言,那女子躬身一禮,就是轉身退開。


    眼見這一幕的袁熲有些驚訝,這四周都布滿禁製的庭院居然是別居,其稱唿為四公子,也就是說前麵還有三個哥哥,那這樣一個家族,該有多大。


    想來,也不是無名之輩。


    隨即,袁熲又有些猶豫起來,這滿是禁製的庭院,恐怕就有什麽危險之處,要是此人突然出手將他拘拿,他豈不是得身陷人手?


    “前輩,這個……”


    確實,袁熲將目的打到了黃龍身上,此人不管修為傳聞如何,作為那個時代的神仙,見識怎麽也得比他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子強吧。


    “嘿嘿,看不出你小子還挺謹慎的。”


    黃龍的聲音在袁熲腦海響起,語氣中滿是挪揄,顯然對袁熲的謹慎有點鄙夷。


    “那……”


    “放心,老龍在你識海,要是你被控製,老龍也不會好過,挺直胸膛,別讓人看扁了!”


    聞言,袁熲稍稍安心,但是神識也留了一絲在魔方上,一旦有什麽不對,他會立馬掏出屠狼刀控製住眼前這人,能叫公子,想必也不是什麽平凡之輩。


    “哈哈,小友莫要緊張,拿下你,對我們並沒有任何好處!”


    那男子似乎看出了袁熲的不安,微微一笑,轉身道。


    聞言,袁熲也是收斂神色,報之一笑,問道:


    “閣下知道某的名字,卻還未請教?”


    聽到這話,那男子一拍額頭,苦笑一聲,道:


    “你瞧我都忙忘了,連自我介紹都沒有,失禮失禮!”


    見此,袁熲沒有開口接話,而是淡淡地看著顯然要其說下去。


    “不才正是姓日月,喚如行。”


    說到這個名字,那男子劍眉一挑,眼中有難掩的傲然之氣,倒不是跟袁熲炫耀,而是與生俱來的家族、姓氏榮譽感。


    卻不知,袁熲一聽到這名字先是一愣,隨即目光就是一眯,道:


    “如果某沒記錯,日月山那一次,也遇到了號稱日月氏的兩兄弟,不知……”


    “哦,你說如鬆、如柏是吧,他們是我哥哥,修為比我高了不少,常年跟在讚普身邊,倒是很少相遇。”


    說這話的時候,他一直神色如常,仿佛沒有發現袁熲的臉色,還有語氣都是不善了些。


    說是跟在身邊,實則完全是棄宗弄讚的馬前鷹犬,當日那一戰,如若不是二人阻攔,恐怕黃龍早就衝破包圍圈,拿下棄宗弄讚這老男人,哪有之後這麽多麻煩?


    可惜,袁熲昏迷卻是不知,黃龍為何停下屠戮二人,若是知道這點,他應該會有些想法才是。


    “小友莫慌,且在這亭子坐下,品嚐品嚐清茶,你我二人再慢慢詳談。“


    沒想到庭院後麵是一個花園,中間是一個蓮湖,蓮湖中已經沒有幾片蓮葉,湖中心是一個六角小亭,裏麵桌椅齊備。


    很快,那女子又來了,端著的還有一個小火爐,火光撫摸著青銅小鼎底部,鼎中沸氣蒸騰,升起縷縷水霧。


    等那女子將茶具火爐擺放好,陶瓷茶杯清洗幹淨,就是躬身離開,出了花園,還將外麵的門給關上了。


    如此,隻見日月如行一揮袖,頓時一股精純靈元吹拂出,拍到在長亭一角,隨即蓮池就是升騰起縷縷水煙,慢慢將整個長亭包圍,直到再也看不見蹤跡。


    “好手段!”


    袁熲眼中閃過亮光,驚聲歎道。


    聞言,日月如行微微一笑,道:


    “雖然隻是一些粗淺障眼法,但非化神不得突破此中,窺探真假,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說完,日月如行就是不再囉嗦,從銅鼎中舀起一碗沸水倒入茶壺中,開始了漫長而精細的泡茶過程。


    這一套行舉,看得袁熲眼界大開,異彩漣漣,許久一杯茶放在麵前,才是唿出一口氣,由衷道:


    “原以為隻有中原之人還熱衷這一套,沒曾想在這邏些竟也有精通此道之人,倒是某見識淺薄了!”


    對此,日月如行微微一笑,抬手請袁熲喝茶。


    眼前是一杯清茶,甚至那茶葉都沒有散開,隻是輕飄飄的浮在水麵上,水尤清冽。


    袁熲有黃龍的言語在前,自然不會推諉露怯,也是頗為爽朗地端起那茶杯,深喝了一口。


    不同於之前袁熲在陳傳那裏喝的茶,甘甜醇厚,後勁強大,這茶入口綿柔,溫潤如絲,流淌入喉,絲絲暖意從心底升起。


    “好茶好茶,屬實不錯!”


    袁熲讚歎了這麽一句,卻沒有多說,他才不會告訴對方,他至今連什麽十大名茶都數不齊。


    袁熲的反應在日月如行的意料之中,所以也隻是微笑著一點頭,輕咂一口,將那茶杯一放,就是道:


    “想必小友也已經猜到我們找你來的目的,在開始之前,小友有何疑惑,盡可問來。”


    袁熲就喜歡日月如行這種單刀直入的性子,所以也沒有猶豫,就是將自己的第一個,也是最大的疑惑問了出來。


    “你們,是什麽來曆?”


    聞言,日月如行臉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又端起茶喝了一口,潤潤喉才道:


    “怎麽說呢,從頭說起又太長,某還是長話短說吧,某家原本不姓日月,本姓李,自東方而來……”


    日月如行這一開口,袁熲就直接蒙了,滿臉震撼,早就料到這人來曆不凡,但他還是低估了這天下格局。


    孔子東遊,世人皆知,老子西行,知者亦不少,但老子去了哪,一直成了迷。


    而袁熲在此處,聽到了一個讓他都有點難以置信的版本。


    “先祖本來修行於日月山上,秉持上祖的清靜無為,然則烏斯藏內亂,給了祖父入世之機,也就有了如今日月氏……”


    聽到這裏,袁熲連忙開口將之打斷。


    “你的意思,日月山還有你族中老祖修行?”


    也難怪袁熲驚駭,得知當初黃龍不戰而退,袁熲就是有些驚疑,難道問題就出在這裏?


    日月如行眼見袁熲眼神飄忽,神情緊張,又替袁熲倒了一杯茶,才繼續道:


    “小友無需緊張,老祖那一脈不問塵世數百年,不到萬不得已,他們是不會插手民間俗世的。”


    喝了一口茶,袁熲感覺心裏好了不少,就是讓日月如行繼續說。


    “本來幾代讚普獨寵我日月氏一族,我日月氏也為烏斯藏基業立下汗馬功勞,可如今,新任讚普對我日月氏多有猜忌,就是迎來國師八思巴,也有了如今的昆氏家族……”


    聽到這裏,袁熲已經完全明白了。


    當初老子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在這烏斯藏留下餘脈,發揚他的闡教道統,可是如今未老先衰的棄宗弄讚崇仰佛教,不但迎來西邊的八思巴,還四處建立寺院,那架勢不弱唐皇絲毫。


    這自然觸犯了日月氏的利益,他們底蘊深厚,可不是甘願消亡之輩。


    顯然,棄宗弄讚在布局,日月氏也在布局,往前老子在布局,如來在布局,道佛都在布局。


    不由得,袁熲心中一歎,都是一幫對弈愛好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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