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天巨杉,高有數十丈,主幹有一間房屋大小,如同一撐天巨傘,上麵枝幹虯結粗壯,斑駁雜紋、溝壑縱橫的樹皮像是記載億萬年的滄桑變化,天地大道蘊藏其間。


    這是這福陵山東南麵內外圍交界方圓十樹裏最大的一顆樹,樹冠覆蓋了周圍一裏的區域,在其下麵,寸草不生,到處是翻出地麵的樹根,見到上麵再無土壤和水分,轉而往下,隻留下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土包,奇形怪狀的樹根。


    此時,無數飛禽走獸在這幹燥的空地上撒歡,有撐著毛茸茸尾傘的鬆鼠,有佝僂成團、尾巴短小的兔子,也有肥大的老鼠……


    樹上,最小的麻雀,學舌的鸚鵡,羽毛豔麗、歌聲優美的黃鸝……


    奇怪的是,這裏並沒有兇殘的老虎,也沒有天空的梟雄,獵鷹,就連一條毒蛇都看不見,這些沒有攻擊性的動物聚在一起,或群聚玩鬧,或爭相競歌。


    和諧,又熱鬧。


    但是,這一切都是暫時的,因為遠處,已經遠遠傳來陣陣野獸的嘶吼,兇威赫赫,殺氣淩然。


    被這叫聲一驚,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樹上的鳥禽,隨即一陣尖叫慌鳴,撲閃著翅膀飛走了,然後地上的動物也開始四處逃竄,走洞竄樹叢,很快就沒了蹤影。


    隻有一老鼠站在樹幹上的洞口,警惕地看著遠處,細小挺翹的鼻子嗅個不停。


    再說巨杉西麵五百米外,一個嬌小的身影踉踉蹌蹌,沒命地朝前麵狂奔。


    周圍是高過頭頂的荊棘,尖利的勾刺像是鐵蒺藜一般,輕易穿透那青衫,深深紮進少年那細嫩的皮膚中,鮮豔的血液,染紅了青衫,滴落了一路。


    落在荊棘葉上,樹葉間落下的光束照射其上,亮晶晶的,鮮紅得刺眼。


    地上的藤蔓已經讓袁熲摔了好幾跤,額角已經磕破,臉上也有尖刺劃過的血痕,身上的青衫到處是裂縫,露出裏麵的猙獰血口。


    青衫下擺已經被劃成了襟帶,草鞋已經失去了一隻,一邊也隻有半截提拉著,腳板已經模糊一片,不知是血跡,還是泥漿。


    此時,袁熲麵色慘敗無血,嘴唇幹裂露出猙獰口子,眼神開始迷離,失去了往日的神彩。


    雖然如此,在摔了一跤之後,袁熲還是掙紮著爬了起來,繼續向前,因為,在其前麵不遠處,有一隻大耳土撥鼠,正焦急地唿喚著他。


    聲音,不僅虛弱,還有些沙啞。


    “小子,交出灰鼠,我饒你一命,否則,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叫你碎屍萬段!”


    聲音冰冷無比,正是從背後五米遠的黑衣青年口中發出,言語之中,透著一股不耐,眼中的殺機越來越濃鬱。


    高粱也沒想到,袁熲這個他眼中螻蟻般的存在,居然能在他眼前掙紮整整半個時辰,其間還有一次,袁熲竟然憑借人高的樹叢,差點從其眼皮下逃走。


    要不是他發覺不對,急忙迴頭再追,袁熲速度本來不快,他就失去了這莫大機緣。


    所以,他將距離縮短了一半,但是時間過去了這麽久,他的耐心一點點在流逝。


    然而,袁熲每一次摔倒,都會掙紮著爬起,哪怕已經力竭,竟然也不向他臣服。


    這讓控製欲-望極其強烈的高粱實難忍受,他已經打定主意,一會就算袁熲投降,他也會將袁熲雙手雙腳斬去,然後扔到灰熊口中,親眼看著其被吃得丁點不剩!


    在其背後半裏外,是最先跑的酒糟鼻,此時他雖然跑得奇快,卻沒有一點焦急,隻因他的背後還有五人遠遠吊著。


    不是有那麽一句話麽,作為獵物,你無需跑最快,隻要比最後一人快就行了。


    最後跑的五人被渾身籠罩在奇臭無比的黑霧中的灰熊一路狂追,驚慌失神。


    “聽說灰熊不吃四人,要不咱們躺下試試?”


    其中一人建議到,其言語斷斷續續,說完就麵色漲紅,顯然也好不到哪去,堅持不了許久。


    “對呀,我聽莊裏最有才學的管家說,灰熊不吃死人的。”


    五人速度相當,這一番言語,商量之後,竟是同時躺了下來,打算裝一會死人。


    誰知最先開口建議的那人還沒躺下,爬起撒開腿就是繼續狂奔,另外有兩人見此,也是爬起來就跑。


    剩下兩人躺下就閉了眼睛,迴神發現不對,睜眼發現三人已經跑遠,灰熊那轟隆腳步聲已經不足幾米,想逃已經不行,直接閉眼咬牙,身體卻止不住顫抖。


    灰熊兇嗜的目光掃過兩人,就想繼續追擊,但是跨過之時,一個碩大的腳掌踩到其中一人的大腿,便聽見一聲‘哢擦’,其大腿呈詭異的變形,顯然是斷了。


    啊!


    那人難忍疼痛,一聲慘叫,驚擾了灰熊,它竟是停下腳步,俯身就是一口,咬在那人不住掙紮的上半身,再一聲脆響,鮮血四濺,那人再無動靜。


    灰熊舔了舔溫熱的鮮血,目光中更為兇嗜的戾氣在凝聚,想去咬躺在一旁草叢的另外一人,但是那人身上居然很快冒出一股腥臊無比的怪味,灰熊嫌棄地一甩頭,再次狂奔著向前追去。


    前麵逃跑的三人聽到後麵的慘叫,逃跑的更加快樂,倒是提議裝死的那人,眼中奸猾之色一閃而過,然後看向另外兩人,悲愴道:


    “兄弟,我這就將灰熊引開,你們若是能夠活著,記得幫我照拂一下家中老小。”


    說完,就尋了一條方向偏離較大的路,逃竄而走。


    剩下兩人見狀,也不再虛以為蛇,直接各自找了一條路,狼狽逃離。


    灰熊追到此處,先是一頓,隨即再次鎖定一條路,狂奔而行。


    剛蹦跳了幾步,灰熊鼻子突然一動,再次停了下來,碩大的頭顱深入一個翻起的泥坑,嗅了兩嗅竟是伸出舌頭去舔-舐。


    後麵發現太過麻煩,直接一口咬起那團泥土,全部吞了下去。


    吞過泥土之後,灰熊眼中露出心奮之色,隨即一聲低吼,再次蓄力狂奔,強健的後肢猛蹬,前肢高高抬起,然後重重落下,一躍竟有五米之遠。


    如此一來,速度快了許多。


    酒糟鼻那優哉遊哉的喜悅沒持續多久,就聽見灰熊那轟隆的腳步聲,轉眼一看,發現灰熊距離自己竟然不足二十米,立時大驚失色。


    要知道,灰熊的速度之快,可以跟矯健的草原豹子媲美,短短二十米距離,酒糟鼻如何也不能逃過了。


    眼看灰熊越來越近,酒糟鼻都能聞到灰熊身上那股腥臭的味道,隻一聞,就差點讓他窒息過去。


    就在其慌亂無措時,突然撞上一棵水桶粗細的樹幹,他想也不想,手腳並用,很快就爬上了六米的第一個樹杈。


    灰熊遠遠瞥了酒糟鼻一眼,隻是低吼一聲,就沒再理會,繼續向前追去。


    見此,酒糟鼻胸懷大暢,周圍凝而不散的灰熊腥臭也不再那般煩人,他看著灰熊遠去的身影,眼裏寒光閃爍,低聲喃喃道:


    “高粱豎子,枉我對你那麽誠心,你居然利用我,等著吧,灰熊會來找你的!”


    再說袁熲,從外麵已經很難看見他的身影,因為他已經被密密麻麻的荊棘叢林圍住,雖然如此,他還在前行,即是每一步都讓他疼痛萬分,鑽心蝕骨的疼痛,幾欲讓他昏迷過去。


    每每這個時候,袁熲都會猛咬舌頭,讓腥甜的血液溢滿口腔,配合疼痛來刺激已經大半麻木的神經。


    其身後,是手持長劍的高粱,此時他也是左劈右砍,以此來開出一條可通行的道路。


    “可惡的小子,居然讓我用心愛的劍來砍柴荊,我決定了,我要親手將其烹煮,再讓蟲蟻分食!”


    不管高粱怎樣對袁熲恨之入骨,袁熲都在掙紮著,就像有本書寫的那樣,袁熲此時已經不知道自己在的掙紮些什麽,有的時候,拚命,單純隻是為了活著。


    噗!


    一連串的尖刺再次剌過袁熲的胸膛,頓時青衫撕開一個大口,幾道深深的血痕露出,鮮血卻沒有滴落。


    隻因,袁熲已經沒有那麽多鮮血可流了。


    如此一根荊棘一劃拉,本就身形晃蕩的袁熲再也難以支持,仰麵倒下,背部砸在不少荊棘枝上,疼痛鑽心,袁熲卻沒有力氣再發出嘶吼,哪怕是吸氣冷抽。


    “吱吱!”


    在荊棘叢中穿梭的土波見到袁熲倒下,連忙奔迴來咬著其衣衫襟條,向前拉扯。


    袁熲似有所感,想要抬頭卻發現艱難無比,試了三次都失敗了,隻能退而求其次地偏轉頭顱,如此一個簡單的動作也花費了其不少時間,待得其偏轉過頭,都已經臉色漲紅,唿吸微弱。


    “土…土波,我跑不動了,你跑吧,有多遠跑多遠,直到他們抓不到你為止,快跑!”


    一句話,花了袁熲整整三分鍾,卻沒有一點聲音發出,有的隻有其嘴皮微動,以及唿吸的斷斷續續。


    土波雖有所感,卻沒有理會,依舊咬著袁熲的衣角,不住拉扯,神情悲切,惹人憐惜。


    見到袁熲再也難以前行,高粱的耐心也磨盡了,他這次沒有停下,而是倒提著長劍,一步一步朝袁熲走來。


    啪!啪!啪!


    聽到那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袁熲像是聽到喪魂鍾的聲音,其渾身不能動,迷離的眼中除了怨恨,還有濃烈的悲楚。


    此生不成仙,終是螻蟻人;


    惡人腳下躺,搖尾狗乞憐。


    給了我穿越的機會,卻為何不給我活命的機會!


    給了我活命的機會,卻這般折磨於我,天道,我去尼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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