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元溪的確贏得很僥幸。因為這連珠箭法的確很難,但並不沒有難到連史思明跟李晟這樣的高手都無法使用的份上。


    其實導致顧元溪出彩於其它兩人之處,主要還是心態問題。這連珠箭法雖然難,但史思明與李晟也並不是就達不到這個水平,其實天下很多弓術箭法高手都會這種射藝。


    但這世界上號稱“百發百中”的神箭手很多,卻沒有一人敢狂傲地宣稱他用連珠箭法也能百發百中。這樣的要求,即便是養由基與李廣複複生都有些為難。故而這連珠之箭,沒有人能夠保證全中目標。


    而史思明與李晟今日是為了揚名天下,也是為了贏取勝利,自然不會冒險用這種風險極大的射法。畢竟這種射法沒有辦法保證能全中箭靶。高手對決,稍有不慎便之會慘敗而歸,故而兩人射箭方法雖然在外人看來很花式拉風,但在他們這個水平內其實算是很穩妥慎重的一種射法。


    隻是他們沒有想到顧元溪這個奇葩更拉風。其實顧元溪這最後一個環節,完全是瞎貓遇上死老鼠。顧元溪根本沒有懷著奪冠取勝的心態,他隻不過想用一種比較體麵的方法退出比賽而已。


    顧元溪的內心想法是,既然這連珠箭法是一種極為高超的技藝,那麽倘若失敗了也不會顯得很丟臉難看,畢竟天下沒有人敢自稱自己的連珠箭法能百分百射中靶心。若是敗在這種箭法之下,天下人頂多會認為他做了一次不自量力的嚐試而已。即便失敗了,也情有可原,頂多被笑一句打臉充胖子。這樣的話,萬春公主跟崔淑真想挑縫處置他,也無從下手了。


    隻是他頂著位麵之子的光環,上天垂幸之下居然稀裏糊塗的中靶了。


    這就像愛迪生的那句名言,“天才是通過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上百分之一的靈感。”國內盛傳這個名言後麵還有一句:“但那1%的靈感是最重要的,甚至比那99%的汗水還要重要。”


    顧元溪今日的表現便印證了這個道理。高手是通過百分之九十九的技藝與苦練,加上那百分之一的幸運。而高手的成功,那百分之一的幸運是最重要的,甚至比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技藝還要重要。


    李晟跟史思明不敢冒險用這種射法去獲得勝利。因為他們背負了太多的責任跟榮耀,不僅僅是自己的名聲,還有背後所處軍隊的威名,這就決定了他們不敢隨便去賭那百分之一的幸運。


    而顧元溪壓根就沒有爭名奪利的想法,完全是死豬不怕開水燙,這種無所顧忌的心裏讓他敢於去嚐試別人不敢的事情。


    全場氣氛很怪異。雖然在場賓客都對顧元溪的表現感到驚羨不已,但不可否認的是隻有少數人感到歡喜亢奮,而大部分則高興不起來。


    感到歡喜的那少部分人,除了顧元溪的朋友親人外,便是那些把賭注押在顧元溪身上的人。顧元溪的表現證明了他的確是一匹黑馬,或許有勝出的可能。一想到自己押的賭注有可能乘以二百倍增長,他們不高興才怪。而大部分人則相反,押在史思明與李晟身上的那些人,見到顧元溪的表現後,越發覺得勝負難料。萬物有失有得,既然顧元溪有獲勝的可能,那麽他們勝率當然就被降低了。


    說來說去,都是錢跟利益在作怪,但這也是人之常情。


    “章仇大夫,按照你看,這一輪該是何人勝出?”事已至此,連秦國夫人楊玉珮也不知如何判決,隻能求助於與楊家交好的章仇兼瓊。章仇兼瓊雖然是文官侍禦史出身,但以武事聞名,自然在弓術箭法方麵有自己獨到的見解。


    “呃——”章仇兼瓊踟躇片刻,捋須道:“若論比試,當然是以顧元溪最為出彩。但比賽規則是按射中紅心的數目來決定勝負。史、李、顧三人既然都全中紅心,若是以射法風采來決定勝負,未免對史思明跟李晟不公。以老夫之見,不如就宣布他們一起進入下一輪吧。”


    “嗯。章仇大夫言之有理。”秦國夫人楊玉珮點點頭道:“既然如此,還請大夫移步為他們宣布。”


    “好。”章仇兼瓊也不推辭,大步走到場下喊道:“今日比試,第一論,史思明、李晟、顧元溪三人平手,不分勝負。老夫劍南節度使章仇兼瓊,忝為主持人,在此宣布,三人一同進入下一輪比試。”


    “且慢——”人群裏,一個不和諧的聲音打斷了章仇兼瓊的話。


    章仇兼瓊有些惱火,正想揪出是哪個不識相的東西,卻發現打斷他話的正是顧元溪。他皺皺眉,沉聲問道:“顧公子有何見解麽?”


    “晚輩認為,這比賽到此為止便可。”在這位劍南節度使麵前,顧元溪不敢托大,舉止很是恭敬。


    “呃?顧公子的意思是?”章仇兼瓊以為自己聽錯了。


    “晚輩的意思是,希望這比賽到此為止。當然,如果史中郎與李校尉還想一較高下,自然也是不妨。”顧元溪不卑不亢道:“但晚輩自己,卻是不想再繼續比試下去了。”


    此言一出,全場喧嘩,眾人議論紛紛。不少人毫不掩飾自己對顧元溪的輕蔑,認為顧元溪是色厲內荏,毫無男兒氣概。那些押在顧元溪身上的人則是破口大罵,開什麽玩笑,你退出了我們怎麽辦?難不成這錢白白拿去喂狗?一時,指責之聲不絕於耳。


    “顧公子的意思是推出比試?”章仇兼瓊一時也反應不過來,不知道顧元溪這家夥在買什麽關子,便有些不耐煩的指責道:“這比試也不是你想退出就退出的啊,這規則與眾位貴人的感受先不談,顧公子難道就不重視自己的名譽麽?勝出,可就獲得名揚天下的機會。要是退出的話,傳出去恐怕令人不恥啊!”


    “不然。”顧元溪一臉正色道:“晚輩認為,這弓術箭法應該用在行軍打仗方麵,用在為國征戰方麵,而不應該被褻瀆。把弓術箭法當作名揚天下的資本,當作貴人戲玩的賭賽,晚輩不敢苟同。”


    “這麽說來,顧公子是決意退出比試了?”章仇兼瓊神色不愉。


    “是。”顧元溪毫不猶豫的點頭道:“如今西北未平,石堡未歸,吐蕃未滅。顧元溪實在沒有心情將一身弓術箭法用在遊玩比試上,即使天下人因此輕我、賤我、辱我,晚輩也無怨無悔。一身武藝隻願報效朝廷,為國盡忠!”


    雖然顧元溪表麵一臉正色,慷慨激昂,心中卻是大汗:“開玩笑,剛才那是運氣好。再比下去,這三腳貓功夫就真得露餡了,上天可不會永遠垂青於一人身上。此時不急流勇退,到時臨場失機就真是丟人丟大發了!”


    “無恥。”雖然顧元溪如此惺惺作態,但萬春公主李婧宸還有崔淑真卻是心知肚明,心裏暗罵道:“明明就想趁機退縮,偏偏還作出這副嘴臉。完全是個奸佞小人!”剛才的好感為之煙消雲散。


    “太不要臉了。”李適之哈哈大笑道:“張顛,你說的這位顧小郎君真是有意思的很啊。我李適之宦海沉浮,平日閱人無數,但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徒。”


    張旭臉色一紅,片刻後才搖頭苦笑道:“這個顧元溪,當真是令人看不透啊。世間規章禮法,在他眼裏猶如無用之物。此人行事往往出人意表,我的確看不透他。”


    “有意思,有意思。”李適之眯著眼睛道:“這位顧小郎君真是有意思的很。連我都想親自會會他了。”


    場下被這突一幕搞得忽然冷場,連章仇兼瓊也愣在那裏不知說些什麽。許久,才緩緩歎息道:“顧公子,你可想好了?年少輕狂老夫可以理解,但切記三思而無後行啊。”


    “晚輩——心意已決。”顧元溪滿臉堅毅嚴肅的迴答道:“若是要晚輩將一身武藝獻身於國家,晚輩萬死不辭。若是將一身才華用於無用之處,晚輩寧死不屈!”


    章仇兼瓊聽得大汗不已,卻聽得顧元溪一聲長歎:“一想到吐蕃未滅,晚輩實在無心將弓術箭法用在這種無用之處。請章仇大夫成全。”


    言辭誠懇、輕易深長,情真意切、語重心長,望之令人潸然淚下。若不是章仇兼瓊、李適之等官場老油條功力深厚,就會像那些年輕人一樣被他言之鑿鑿的謊話所騙。


    “此人,或許又是一個安祿山啊。不能放任下去。”章仇兼瓊心裏冷冷想到一個令他極為厭惡的人,決心將顧元溪這個孽障扼殺在搖籃中。


    “哼!”章仇兼瓊怒叱道:“既然顧公子如此拳拳愛國,為何不去邊疆投軍,為國效力呢?就是今日,不也是一個很好的報國機會。老夫倒是想知道,顧公子的理想是什麽?”


    顧元溪昂首抬頭,一字一句吐道:“精忠報國,固所願也。”


    “太宗皇帝說過‘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誠然如此啊。”


    不遠處一個小席帳裏,一位老者聞言愕然一歎,迴頭問身後兩個紅衣男子道:“陳卿家,楊卿家,你們看這顧元溪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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