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元溪看著這白衣華服男子,沉默許久後才問了句:“你這廝誰啊?我跟你很熟嗎?”


    那白衣華服男子似乎沒想到顧元溪會來這麽一句,聽罷如木偶般愕然無語地呆在那裏。許久,才拱手失笑道:“在下李漼,家中排行二十四,兄台可以叫我二十四郎或者李二十四。”


    “李二十四?”顧元溪瞥了他一眼,低聲嘟喃道:“怎麽不叫二百五?娘的一上來就搞得跟哥上輩子認識一樣,這種自來熟真是不要臉。”


    “適才聽到顧兄的曲詞,大感驚豔。想來顧兄才華定然不止於此,何不再次上台賦詩,以求清兒姑娘歡心呢?”這位自稱名為李漼的華服男子微微一笑道:“曲詞畢竟隻是娛人的小道,若是顧兄今日在賦詩方麵有所突出,恐怕明日兄台大名就能傳遍整個長安城了。”


    “哦。”顧元溪淡淡應了一句。


    “呃?”李漼有些難以適應顧元溪的說話風格,他說出的話無一例外都是得到顧元溪敷衍的迴應,這讓他有些慍怒的同時也大感吃不消。他擠出笑容問道:“難道顧兄沒有打算在此一鳴驚人或者奪得衛清兒姑娘的青眼麽?”


    “沒興趣。”顧元溪懶散的迴了一句。


    這下子李漼真無語了,心裏暗自罵道:“這田舍奴真是奇怪,怎麽說話與行事都不按常理出牌的?”


    “李兄很想我上台賦詩麽?”李漼正在思索中,顧元溪突然笑著問了這麽一句。


    “在下看顧兄豐神秀徹,英姿過人。想來才華定非是那李岷與郭、薛那群人可以比擬。”李漼言語透露出他對李岷那群人的不屑與輕視,“這世上不是隨便吟幾句就是好詩,還請顧兄上去告訴他們是什麽是佳句、什麽是好詩。”


    “豐神秀徹?英姿過人?”顧元溪先是一怔,隨即摸著頭傻傻笑了起來:“我顧三確實英姿過人,你對我的讚美倒也是實話。我很讚同。”


    李漼嗬嗬一笑,笑容裏麵是心情分明是想破口大罵道:“這人是傻逼麽?”可是外表確實一片和煦地說道:“當然,所謂七步才、倚馬可待的本領,恐怕在顧兄身上倒不是傳說。”


    眾所周知,“七步才”指的是陳思王曹植七步成詩的佳話。而“倚馬可待”則是出自東晉袁虎的典故。他曾經跟隨桓溫北伐。在前線時,桓溫讓他寫討伐檄文,他靠在馬背上一會兒就寫了七張紙,而且寫得非常好。無論是“七步才”還是“倚馬可待”都是來形容某人文思敏捷,才氣過人的。


    李岷用這兩個典故來誇獎顧元溪可謂是極盡讚美奉承了。要是別人就得是誠惶誠恐,謙虛地迴答:“不敢當、不敢當。”畢竟人要臉,樹要皮。


    但偏偏樹不要皮必死無疑,人不要臉天下無敵。顧元溪這騷貨偏偏就出人意料地點頭應道:“想不到你這麽快就看出了我的優點了。”他歎息一聲道:“我本來以為像我這樣深藏不露的人不會有多少人看出我的才能。沒想到你一眼就看破,看來兄台也是個厲害的人物啊。牛逼~太牛逼了。”


    李漼真是不知道用什麽樣的詞語能形容身旁這個年輕人。他出身極其高貴,從小到大但凡能跟他談話聊天的人,不是雍容文雅,便是對他唯唯諾諾,哪裏見過這樣無恥的人。他第一次覺得三觀完全被顛覆,隻能在心裏不停的暗罵道:“無恥,狂妄。”


    李漼身體開始有些顫抖。對他而言,顧元溪好像是一望無際的大海。這一刻可能是無波無痕的平靜,下一秒就有迎來波濤洶湧的狂潮。事實上,他對自己很有自信,除了大明宮內那個至高無上的男人之外,即使是在權傾天下,以計謀權術出名的相國李林甫麵前他也能做到應對自如。隻是遇到顧元溪這樣的人,處處感覺碰上海綿那樣,有力無處使。他甚至第一次生出了挫敗感,隻覺得顧元溪這個年輕人深不可測。殊不知,隻是因為不同時代造就不同人的性格罷了。一個以個性張揚出名的21世紀新青年跟一個盛唐高貴公子之間,自然很容易格格不入的。


    “但凡高人,其行事風格必然與眾不同。”李漼心裏暗自稱讚道:“人才,一定是人才。”心下暗笑不已。


    不想顧元溪看到李漼的發出的笑容,皺眉嘀咕道:“這人腦子是不是有病。”


    就在兩人各懷心思的時候,又要一年輕男子站起來朗聲說道:“在下範陽盧杞,正好有一詩應答,名為‘秋夜琴思’請清兒姑娘賜教。”


    顧元溪順著聲音方向望去,卻見一個年輕文士正對著衛清兒拱手作揖。但顧元溪那5.5視力的眼睛看到這年輕文士的長相後,卻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氣。


    那年輕文士的五官好像是擠在一起一般,顯得很是奇怪,並且臉上一大片都是靛藍色的胎記。因為這胎記占據臉部的麵積實在太大,以至於他的整張臉看起來都如染上靛藍色一般,讓人望而心驚。


    他的長相用現在話來說,如果委婉一點應該叫長得抽象,直白的話隻能說醜、很醜、非常醜。顧元溪看到後第一反應就是說道:“這盧公子長得很野獸派,長得很後現代!”


    “什麽是野獸派跟後現代?”他這麽一說,身邊裴四幾個人連同李漼都是滿頭霧水地問道:“這是什麽意思?”


    “呃……”顧元溪不知道什麽意思,隻得囁嚅的解釋道:“就是長得很驚險~文藝一點來說,長的實在是飛沙走石,鬼斧神工。”


    裴四幾個人一臉木然地搖了搖頭,表示不理解。李漼雖然聽不懂顧元溪的詞匯,但畢竟智商比較高,起碼不低於100。所以從中倒是摸索出顧元溪話裏的意思。


    他明白顧元溪是在說這盧杞長得醜,也是忍不住失笑道:“顧兄可別以貌取人,這盧杞雖然長得……就像你說的長得很驚險,但他自身才華與身份可不容小覷。”


    “哦?”顧元溪漫不經心的說道:“我剛才聽說這盧公子自稱範陽盧杞,恐怕出自五姓七望裏麵的範陽盧氏一族吧。”


    “不錯。顧兄真是聰慧過人。”李漼點頭都不忘吹捧顧元溪,他笑道:“盧杞出自範陽盧氏北祖第三房。其祖父便是大名鼎鼎的開元朝宰相盧懷慎,其伯父是銀青光祿大夫、尚書右丞盧奐。盧奐曾任陝州刺史與廣州刺史,治理地方能力尤為強幹。當今陛下對其也是讚美有佳,人言開元年間治理廣州有清正廉節之名的,僅有宋璟、李朝隱、盧奐等三人而已。”


    他看到顧元溪饒有興致的聽著,也抖起精神繼續說道:“而其祖父盧懷慎在開元三年拜為黃門監,也就是以前的侍中,現在的左相之職官,並兼任吏部尚書。這盧懷慎廉潔謹慎,對三代皇帝曾屢次進諫,也是忠正有節。隻不過他認為自己的為政之道不如姚崇,所以每遇大事都推給姚崇處理。時人都稱盧懷慎為‘伴食宰相’,譏諷他隻吃飯不辦事。而到如今,這伴食宰相的稱唿便被來比喻碌碌無為的官員。其實,這對盧懷慎也是十分不公。”


    顧元溪十分驚詫。這李漼說起這盧氏一族時精神煥發,如數家珍,越說越有勁兒,給人一種對朝廷之事都了如指掌的感覺。他心裏暗暗稱奇,忍不住對李漼這個人生起想了解的興趣。


    “這盧杞便是盧奐的侄子,他父親是盧奕,乃盧懷慎次子。這盧奕在天寶初年擔任鄠縣縣令。今年任官期滿,迴京述職,吏部考核為上上,故擢升為從五品上的兵部郎中一職。這盧杞既是範陽盧氏世家子弟又是宰相之孫,將來前途也是無可限量的。”


    “原來如此。”顧元溪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抬頭往盧杞那邊看去,腦袋裏一瞬間似乎捕捉到什麽,然而那一瞬間的的靈光展顏很快就消散不見。


    那盧杞已經在廳裏朗誦起自己所作的詩篇,隻見他郎朗念道:


    “燭盡不有寐,殘光清衣襟。


    彌傷別離夜,素懷寄玉琴。


    怨調衝青瓦,離聲繞秋堂。


    相思空一水,別易見時難。”


    盧杞語罷,滿座都是沸騰起來,嘩然驚歎道:“好詩,好詩。”連衛清兒都詫然為之驚豔不已,露出欣賞的眼色。


    顧元溪聽了也是愕然失神,沉醉於盧杞所營造的意境內,許久才迴過神來,對著李漼笑道:“好個相思空一水,別亦見識難。婉然有李後主之風。”


    “誰是李後主?”李漼不明所以的問道。


    “好!”顧元溪也忍不住擊掌笑道:“正如李兄你所說的——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啊。這盧杞醜陋的外表裏,確實隱藏著那狂熱而富有才華的心。雖然他長得十分對不起大眾,可是他的詩跟他的才華確實讓人驚歎。這盧公子不錯,長得很有創意,活得很有勇氣,這詩作得也很有才氣。”


    “我什麽時候說過這些話?”李漼無語道:“我不就說人不可貌相麽?”


    “好~”顧元溪笑著問道:“你看著盧杞盧公子的詩怎麽樣?”


    “好。”李漼也跟著點頭道:“雖然同寫相思,但這水平並非是河東薛氏那位薛履謙薛公子可以比擬的了。今日之後,恐怕這首‘秋夜琴思’將要傳遍整個長安了,這盧杞也將因此聲名鵲起。”


    “是麽?”顧元溪點頭道:“既然連李兄都說,觀眾也都說好~大家好,一定是真的好……”他說罷,忽然促黠笑道:“既然是好詩,我踩著他上去才有意思。牛頓曾說‘如果說我看得比別人更遠些,那是因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今日我顧三哥說‘如果我作的比別人更好,那是因為我踩在名人的屁t股上。’嘿嘿,所謂的才子,就是用來當階梯踩的。”


    “雖然我聽不懂,但是狂!真狂!太狂了。”李漼被這一段話驚得目瞪口呆,頓時啞口無言。在李漼木然地神情中,顧元溪嘴角勾勒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越盛唐當駙馬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軒轅氏後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軒轅氏後人並收藏穿越盛唐當駙馬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