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拉將剩下的四百來人分成了兩支隊伍,一支是他新近招募的“勇士”們,總共有三百來人,由布洛托和托達克帶領;另一支,則是國王派給他的人馬,連人帶馬加起來,也還是有百十來號,由他親自帶領。
對於達拉的這個決定,很多人都不得其解,就連厲娜也被蒙在鼓裏,不明白達拉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隻有精靈米雅莉和兩個矮人,清楚達拉做出這個決定的始末。
隊伍分隊的前一天晚上,達拉將精靈米雅莉,矮人布洛托和托達克三人秘密召集到自己房間,開了一次秘密會議。
“我們現在兵分兩路,一路,跟我一起繼續尋找‘時光之河’;另一路,則要帶領隊伍到一個妥善的地方,在那兒進行操練。但是,對外,我們都宣稱是要完成國王的任務——尋找‘時光之河’。”達拉將自己的真實計劃說了出來。
米雅莉看著達拉,這個家夥再次讓她感到吃驚。
矮人托達克問道:“為什麽?”
達拉從容地說:“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們尋找‘時光之河’的行動失敗了,那麽就沒有一個國家會再支持我們的備戰唿籲,那到時候該怎麽做?所以我們需要自己的武裝力量。即使未來的那一場戰爭不可避免,我們也有充分的準備。”
“等等,”米雅莉道,“你是說,你想通過你這幾天在集市上招募的那些人類‘勇士’去阻止地底的聯合侵略?你忘了,隊伍還沒有開拔,你招募的人就有多少都當了逃兵。你就讓這樣的‘勇士’去對敵嗎?他們根本抵抗不了。”
達拉看著米雅莉,對方也毫不示弱地看著他。達拉緩緩開口道:“這是我預料之中的事,也是我的篩選辦法。我不強迫他們!因而現在留下來的,都是決心和我們一起去冒險的人。對於他們來說,這是獲得生存和發展的唯一出路。明知道將要麵臨危險,但仍然堅持不懈的人,的確是勇士。他們為什麽就不可以抵敵?”
“可冒險和作戰是兩碼事,他們什麽都不會,單憑勇敢就能抵擋卓爾和惡魔嗎?”
“不能,”達拉說道,接著轉向了布洛托,“所以,我才希望,有人能夠替我,或者說,替所有地表種族,好好訓練他們。讓他們每一個人,都成為最優秀的戰士。布洛托,你曾經參與過矮人戰士的訓練,經驗豐富,所以……”
“不,不,不是,不是我。”布洛托擺著手,驚慌地說,同時往後倒退了兩步,這又是他完全沒有想到的。他本以為,達拉非要他同行,隻是為了幫托達克的忙,想要他重新振作做人。可是現在,照達拉的神情來看,他早已決定讓自己擔當那三百來人的統領,替他訓練出一支能夠參與正規作戰的軍隊來。他感到害怕,他怕自己再次麵臨曾經有過的失誤,做統領,不是那麽簡單,一旦犯了錯誤,害的人不僅是自己,還有無數士兵們的生命。
達拉踏上一步,看著布洛托,堅定地說:“就是你!你不能推脫,從你接受我那一個金幣起,你就等於已經接受了我的安排。”
布洛托低下頭去,他知道達拉隻是拿金幣說事兒,其實卻對他抱有極大的希望,以及信任。他有些感動,當他自己都不再信任自己的時候,卻還是有人如此信任他,器重他,他的心裏猶如打翻了佐料瓶,什麽滋味都有。但是,他卻不敢接受達拉的好意,他害怕,自己會辜負對方的信任,猶如當初辜負了隊友們的信任一樣。
“我……”布洛托還要再說,卻被達拉截道:“你不用再說什麽。從自大到自卑,你已經走過兩個錯誤的極端了。從今以後,我希望你能靠自信,靠實力,好好訓練這支隊伍。托達克會給你當副手,協助你一起操練!”
托達克握住布洛托的手,誠懇地說道:“我們會成功的,像以前一樣。”
“像以前一樣?”布洛托打了個寒顫,抽出雙手,痛苦地絞著手。
“比以前更好!”達拉一手搭上一個矮人的肩膀,嚴肅地說道:“布洛托,我相信你!你要有信心!你這麽想,就算你再笨,你也絕對不會在同一塊石頭上跌倒兩次!是吧。”
“是……你說什麽?誰再笨?”布洛托瞪大眼睛,反應過來。
達拉莞爾一笑。
就連之前對達拉已經存有諸多疑心和挑剔的精靈法師,也忍不住微微一笑。
達拉的確出人意料。
米雅莉在重遇布洛托後,對他的酗酒狀況感到無能為力,幾次勸說無效後,也就對他失去了最基本的信任與希望,但達拉居然化腐朽為神奇,在隊伍組建的前夜,和剛剛醉酒大打出手的布洛托徹夜長談,就能說動對方加入他們的冒險隊,而現在,還要說服他去訓練一支軍隊。
當然,米雅莉得承認,這也和達拉平時待布洛托的態度有關,和托達克一樣,達拉盡管和布洛托接觸不多,卻始終抱有希望,從不放棄布洛托。
此時,聽了達拉的話,布洛托和托達克麵麵相覷,想著“不在同一塊石頭上跌倒”,兩人都感到幾分赧顏與苦澀。
道理就是這麽簡單!可他們,卻各自深陷痛苦,為了過去的失誤,糾結了那麽長一段時間,想來也的確可笑。但是,兩人卻無法像達拉那樣達觀,不僅都笑不出來,還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達拉也開始安排之後的具體事宜,以轉移話題。
在他的計劃中,布洛托和托達克無疑是帶領另一支人馬離開這裏,到一個合適的場所進行操練的最佳人選。
矮人是天生的戰士,更何況,這兩個矮人,還不是普通的矮人,他們都曾是矮人最精銳的護衛隊首領,由他們來搭檔,訓練新招的人馬,達拉堅信,不出三個月,小旅店外麵那些菜鳥們都會有極大的改觀。
當然,這一點人馬抵不了什麽,但他在以後的路途中,會時時注意招攬人才。
“那麽,你打算讓我們去哪兒訓練?”布洛托終於開口問道。這表示在很長時間的思想鬥爭過後,他選擇了接受達拉的方案。
達拉指著地圖上的一塊地方,肯定地說道:“這裏。”
“這裏?”兩個矮人,還有一個精靈,都齊聲驚問。
達拉再次肯定地迴答:“就是這裏。”
沉默。
良久,精靈才開口道:“那裏太荒涼了。”
達拉點頭:“我知道。不過,在那裏訓練軍隊,不會受到幹涉。”
“那裏也太兇險。”
“隻有在兇險中成長起來的戰士,才是真正優秀的戰士。”
“很少有人到那裏去。”
“這樣才利於保密。”
再次沉默。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達拉所指的那個地方——無盡荒原,岩底城。所有討厭的岩底矮人的故鄉,岩底矮人成堆的地方。
矮人托達克眼前立刻出現了一大坨鼻涕和屎尿構成的垃圾山,一群岩底矮人趴在上麵又舔又拉,這種想象讓他忍不住要嘔吐了,於是趕忙甩甩腦袋,將岩底矮人從腦海裏驅逐出去。隻聽達拉問道:“還有什麽意見嗎?沒有的話,我們就……”
“為什麽要去這兒?”托達克問道。其實達拉之前迴答精靈的時候,已經給出了答案,但托達克偏偏還要再問,已經是一種抗議不願的表現。他實在很討厭岩底矮人。
達拉還沒有迴答,布洛托代而答道:“這是隱蔽性最高的地方,誰也不會想到,包括地底的那些家夥們,我們會將軍隊藏在這裏麵訓練。”
托達克:“我懂。但是,我真討厭那些岩底矮人。”
“托達克,別感情用事。”布洛托提醒道。他曾因為自己的驕傲自大情緒,犯下了那麽大的過錯,他不希望自己最好的朋友與夥伴托達克也走相同的道路。
達拉見大家都不再有異議,道:“那麽,我們就按照計劃,從明天起,分頭行事了。”
這時候,布洛托有些猶豫地開口說道:“如果你找到‘時光之河’,那……”
布洛托話猶未了,達拉已經從他的眼神明白了他想要說的話,忙答應道:“如果真的有機會,我一定想辦法避免你的隊友們遇害。”
布洛托點點頭,說道:“那麽我沒什麽意見了,你這樣信任我,我……”
托達克從旁邊給了布洛托的肩膀一拳,道:“你現在婆婆媽媽像個娘們。什麽都別說了,就這麽辦。達拉是我朋友,相信他!”
達拉點點頭,道:“隻能這麽辦。”
事實上,在他內心深處,出現了一個悖論,如果他真的拯救了布洛托的隊友,他就不會遇到托達克和布洛托這樣的兩個人,那麽他的另一支隊伍又該歸誰帶?
還有,如果他能改變過去,那麽他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拯救他的家人,如果沒有家人的被害,他也不會離開人類帝國,不會有後來與精靈的相遇,不會參與到尋找“時光之河”的計劃之中,不會看到那些未來戰爭的景象。
那麽,現在他們所做的一切事情,都不會再發生。
可是,眼下,他們卻聚在一起,做著這些事情。這可能有一個解釋,他們的過去,都沒有改變過。也有另一個解釋,他們改變的,並不是眼下所在的時空,而是另一個平行的時間與空間。哪一種可能性更大呢?
這個問題,達拉不止一次想到過,卻從來也沒有提出來,他想,或許其他人也是一樣,他們寄希望於那條虛幻的魔法河流,不願接受已成事實的悲劇。
地下,巨大的石筍倒垂在漆黑的蒼穹下,星星點點的燈光點綴著這個暗夜城市,這是屬於黑暗精靈們的暗網之城——沙瑪城。
艾瑪家族的城堡內,彌漫著一股寒人的味道,上上下下的人都為剛剛接到的消息感到震驚。作為目前黯精靈的第一家族,艾瑪家族的一舉一動,都牽扯著整個黑暗精靈社會。尤其是在這樣一個敏感的時刻。
一件瑪莎拉蒂主母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
這樣的事情,本來絕不應該也絕不會發生,但是,卻在瑪莎拉蒂主母的眼皮底下實實在在地發生。這讓她感到一絲莫名的恐懼。
“我老了嗎?”瑪莎拉蒂主母想。在這裏,衰老常常和死亡相繼發生,沒有一個主母是得享天年的。一旦她們開始衰老,開始決策失誤,就足以給她們的某個女兒大好的機會,讓她們利用時機給主母以致命的打擊,然後取而代之,成為新一代的主母。
所以,在這裏,每一個還在位子上的主母大人,都會時時警惕那些懸在自己背後的刀,竭力留住自己的青春與智慧。這是她們勾心鬥角的資本。
現在,艾瑪家族瑪莎拉蒂主母的資本正在開始喪失,幾個月以前,她曾召開過一次家族會議,結果因為大女兒利莎爾對當時受到邀請的客人,黑袍法師托克·阿蘭德的無禮,使得阿蘭德離開了沙瑪城。接著,她派出小兒子卡斯去尋找阿蘭德。
所有的人都以為卡斯死定了,因為,按照卓爾的標準來看,他實在太年輕,猶如一個乳臭未幹的孩子。瑪莎拉蒂也是這麽認為,她幾乎是有意讓卡斯去送死,這是她除去異己的手段,也是獻給蛛後羅絲的一個小小禮物。
卡斯不是一個普通的卓爾,從出生的那一刻起,瑪莎拉蒂就不喜歡這個男孩,在後來的成長歲月中,瑪莎拉蒂注意到,另一個女兒格溫妮絲花費了很長時間,才讓卡斯學會在女性麵前保持低眉順目的模樣。
這讓瑪莎拉蒂相當警覺,因為在卓爾的曆史上,曾出現過卡斯這樣的人,是一個極其糟糕的先例。
那是黑暗精靈的叛徒——崔斯特。熟知卓爾曆史的人,想必都知道這個大名鼎鼎的崔斯特。在地表種族來看,崔斯特是棄暗投明的代表,但在黑暗精靈們的眼中,這是一個帶來恥辱與毀滅的名字,因為他的緣故,他所在的整個家族都遭到了覆滅。
瑪莎拉蒂主母不打算重蹈覆轍,盡管卡斯還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他會叛變,但是,這個小男孩的金色瞳孔,那不是屬於幽暗地域的顏色,以及他身上所有的種種異能,還有他那種無所畏懼,對於女性不知敬畏的性格,這才是最讓人擔心的。所有的一切集合在一起,就變成了危險的不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爆發成一股最為強大的破壞力量。
因而,瑪莎拉蒂主母決定防患於未然,先下手為強,在小火苗還隻有一點星星之時,順手掐滅。派卡斯去地表世界冒險尋找阿蘭德,就是她刻意做出的決定,她堅信,卡斯會死在地表,這樣一來,卡斯以往不合時宜與眾不同的舉動,都永遠沒有可能再發展成叛變幽暗地域的行為了。
可惜的是,一向精明的瑪莎拉蒂主母這一迴失算了,卡斯不僅沒有死,而且順利完成了她交代的任務。卡斯找到了阿蘭德,還尾隨了這個人類法師相當長一段時間。
卡斯的成功並沒有讓瑪莎拉蒂主母如同外表表現出的那般歡欣,相反,她心裏對卡斯的猜忌更深了。這是第一個讓她判斷失誤的卓爾,而且,是一個卓爾男子,一個尚未成年的卓爾男子。
格溫妮絲說得對,在卡斯身上,有著驚人的潛能。
如果利用得當,卡斯也可以是家族中最重要的戰士。但是,瑪莎拉蒂主母卻深知,一個人的能力越強,他也就越不容易受人控製。卡斯的獨立自主是遲早的事,他不像別的卓爾男子。瑪莎拉蒂主母想,從現在起,她需要自己留心這個小兒子了。不能讓他惹出什麽亂子……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卻是如何對付人類中新近崛起的那股力量。
瑪莎拉蒂主母所處的位置,決定了她對於任何陰謀,都有一種天生的嗅覺,而對於任何威脅自己陰謀實現的阻路石,也有一種天生的直覺。
所以,她自己派出的卓爾斥候探聽消息時,她立刻注意到了一個叫“達拉”的人類少年男子。
在地表種族都沒有將這個少年郎的話放在心上時,她已經看出,這個宣稱踏入過“時光之河”的男孩,決不僅僅是因為偶然機緣而目睹過未來的幸運兒,從他最近半月來的動向,瑪莎拉蒂輕易地嗅出了這個少年的策略。
老實說,這一切,都不是她擔心的理由。讓瑪莎拉蒂感到不安的是,這個人類男孩居然將一個本已被卓爾擊垮的矮人英雄重塑,盡管沒有太大的成效,但是至少,他使得那個矮人酒鬼走出了第一步。
這讓瑪莎拉蒂震驚之餘,也不禁注意到這個特別的人類男孩。
一個能夠很好地駕馭各種人才的人,必定會成為一個傑出的領袖人物。現在這當口,她非常不喜歡地表世界有一個領袖一樣的人物出現,對方很有可能成為他們未來行動計劃中最大的絆腳石。事實上,他現在已經開始計劃成為他們的絆腳石了。
他現在擁有兩支隊伍,當然這兩支隊伍在卓爾眼中不值一提,但是,難得的是,他居然同時擁有精靈法師米雅莉和矮人英雄布洛托兩個夥伴。
這兩個人物,從25年前起,就是卓爾大戰失敗後最為頭疼的人物,也是他們一直計劃擊垮的對手。
布洛托因為戰後自身毛病突出,變得驕傲自滿而遭到他們的暗算,本來已經被成功地變成了一灘隻知道酗酒的爛泥,但是現在,這灘爛泥已經開始重塑,正在恢複之中。而精靈法師米雅莉,則在與阿蘭德的較量受傷過後,又很快康複。
此後,阿蘭德曾悄悄尾隨過他們很長一段時間而幾乎不露痕跡,期間偷襲的機會俯拾皆是,但這個黑袍法師卻沒有對米雅莉再次出手。
瑪莎拉蒂猜想,阿蘭德隻是想要借助米雅莉之手,找到傳說中的魔法河流。換成是她,也會做出類似的決定。他們都是同樣陰冷的人。
卡斯究竟是怎樣在地表世界存活並且成功找到阿蘭德?瑪莎拉蒂主母思忖著,再次將自己代入對方的角色,但是她發現無法給出很好的答案,她不具備這個人的思想構造。他的異於常人,讓她無法根據以往的經驗的作出正確判斷。這是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或者,她也應該打出一張常理之外的牌了。
想到這裏,瑪莎拉蒂主母的嘴角邊浮起一抹微笑,她身邊的奴仆馬上因為瑪莎拉蒂主母難得的笑容而鬆了口氣。
“告訴卡斯,”瑪莎拉蒂主母吩咐道,“我又有新任務給他。”
廣袤的尼爾森平原上,緩緩行走著一隊百十來人的隊伍。
領頭的是個騎馬的男孩,古銅色的肌膚在陽光下閃著健康的光輝,馬鞍上還坐著一個小女孩,兩隻手緊緊抓著馬的鬃毛,頭輕輕靠在男孩胸前。和男孩並排行駛的,是一個騎著白馬的白袍精靈法師,她的美麗使得一路相隨的人都納悶她為什麽少了一雙翅膀,在他們眼裏,這位美麗的精靈簡直就是女神的化身。
在這三個人身後不遠處,則是另外兩個騎馬的青年男女,這一對雖然比前麵兩位稍有遜色,但以人類的審美觀念來看,也算得上千裏挑一的俊男美女了。不過,兩位的神情明顯都不大高興,盯著前麵人的眼神都有幾許不忿。
尤其是那個美女,她的皮膚也是健康的小麥色,與那個通體雪白的精靈相比,她的美麗盡管遜色,但是無論是她自己來看,還是在旁人看來,她無疑是更適於和那個領頭男孩並轡而行的女子。
這一支隊伍,正是離開晨光之城,奉命尋找“時光之河”的達拉等人。
國王派給達拉的人一路上充當了他們的仆役,也有監視的作用。
很多人對於國王派這樣長一支隊伍去尋找一條飄渺的魔法河流感到費解,唯有達拉清楚國王此舉的原因。
在斯坦利帝國,最不缺乏的就是人。
記得第一次進入皇宮時,他見到的國王就正在以人作賭,對於這位國王而言,動輒拿出數百人來冒險,早已是一種根深蒂固的習慣。
達拉的另外一支隊伍,則由兩個矮人帶領,已經於兩天前的夜裏和達拉分道揚鑣,對外宣稱是去另一個方向打探消息,實則徑直朝達拉預設的練兵地點而去,那就是岩底矮人丹吉爾的故鄉,岩底城。
為了這個緣故,達拉不得不將丹吉爾托付給侏儒包迪拿,請小家夥將另一個小家夥順便送迴家。
侏儒滿心歡喜地答應了,事實上,即使達拉不托付,他也會好好照看達拉的“小寵物”,不過,有了達拉的托付,包迪拿覺得自己以後做事會更加名正言順。
現在,那些由一群小家夥率領的隊伍不知道已經走了多遠了,而達拉他們卻還在尼爾森平原上慢慢吞吞地行進著。
達拉是第一次涉足尼爾森平原這樣廣袤的富庶之地,他以前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一個地方也可以分出高下階層,毫無疑問,尼爾森平原是土地中的上等人。
這裏地勢平坦,土壤肥沃,雖然比不上毗鄰的赫爾伯特地區,卻也物產豐富。
要知道,在3500年前,尼爾森地區曾是古老的人類勢力尼爾森的統轄範圍。
雖然在1600年前,尼爾森家族經“米亞尼戰爭”而滅族,但是那一塊古老的轄地被斯坦利帝國接手後,仍然保留了自己原來的名稱。
現在這裏的居民盡管也有不少是後來遷入此地的,但他們仍然自豪地將自己看作這塊古老土地上擁有漫長曆史的特殊人群。
這塊地區與其他許多地區都不一樣,它完全屬於國王,是皇家轄區。
著名的日落崖、荷曼之牆都位於這一地區,加上這裏的人們時刻麵臨南部的卓爾威脅,因而早在封地之初,國王就派出過一代又一代的士兵,來到尼爾森地區開墾田地,建設家園,所以這裏的民風都很彪悍,一直以來寓兵於民。
幾乎每一個手拿鋤頭的莊稼人,同時也可以是一個手持利刃的戰士。
平時不作戰的時候,這裏隻養著少量的將軍、頭領,一旦戰爭開始,這裏的人們便會迅速被收歸軍隊,組建起一支有力的隊伍,開始征戰。
一直以來,斯坦利帝國最為驕傲的兵團——刃兵團,其中有百分之八十的士兵,都出生於尼爾森地區。
所以,這塊地區也是斯坦利帝國最重要的咽喉之地,保衛戍守著距此不遠的帝國都城。
此地居民的行政屬地塔卡提卡,也理所當然地擔綱繁華的商業城市和固若金湯的軍事要塞兩重身份。
對於整個斯坦利帝國來說,此地舉足輕重,有著極其重要的價值。
眼下,這裏對於達拉的意義,也是非同尋常。
自從他和精靈、矮人召開那個秘密會議以後,法師米雅莉對於他的不滿好像霎時煙消雲散,她再次理解了他。而他們之間,也有了比從前更為明顯的默契。
她知道他的計劃與抱負,有時候她也懷疑這個人類男孩的創造力與承受能力,究竟能否達到他所訂立的目標和計劃,但是,當她迴顧從首次看到他到現在這個小隊領袖之間的距離時,她又不得不相信他的成長與成熟都一樣驚人。
而驚人的背後,是遲早必然到來的成功。
現在的他,具有一個成功者應有的初步素質,他沉著冷靜,最重要的是,他考慮問題時很容易就讓自己置身大局,從大局出發,也顧全大局。
當他信任地對身為精靈的她和另外兩個矮人托出自己的計劃時,她就知道,他必然會成為他們這群人的領袖人物。
在他身上,有著罕見的品質,他能讓自己超越種族的界限,選擇值得信任與托付的人來共同努力。
這一點,是她和兩個矮人,以及其餘任何一個人都做不到的,單就這一點而言,他已經比其他人都成功,所以,他才能成功地支配他們,因為他信任他們,看到他們最突出最有用的發光點。
達拉本人也察覺到自己的優勢與改變,很多時候,他是一個良好的平衡點,也是眾人關係的潤滑劑,他能站在不同的人的角度思考問題。
以前,他這樣做是因為和善的本性,往往不自覺地就做出了這樣的事情和舉動,讓他盡可能避免爭執,而化解爭執,最重要是真誠地理解對方所需。
現在,他則自覺地利用自己的這一項能力,使得各個種族各種各樣的人都為他所用,因為他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背井離鄉的簡單男孩了,他有自己的秘密和責任,也有自己的能力與方法。
迴首過去,哪怕隻是放在進入皇宮之前,他都沒有這樣的覺悟,正是這一次在晨光之城的經曆,讓他目睹了從下到上,階層之間的巨大差異,也讓他在深刻的思考中明白了差異存在的原因。
他決心改變這一切,他不能做一個將自己的命運交給腐朽製度和昏庸國王手上的普通人,或者更殘酷的說法,一個可以用作賭賽的下等人。
以前的他,就是這樣的一個普通人,一個下等人,一個對於上層階級來說,隨時可以用來賭博、冒險、消失的人。
盡管在他們村,關於他降生之日的“奇跡”曾一度讓他和村人都相信,他以後會成為何等的英雄人物。但是那時,他不明白英雄的含義,也沒有成為英雄的條件,那時的他,除了在吉布裏的指引下,武技高於常人,比常人在身體方麵和戰鬥方麵的反應更為敏捷一點,在認識上比常人更多一點,思想境界和常人是毫無二致的。
但是現在,在他經曆了這麽多的事情以後,達拉知道自己已經變得不同,他不再簡單地生存著,他現在做出每件事,每個決定,都關係到未來。
他的目光也變得更為長遠。
因而,對於身邊的夥伴,他清楚地知道每個人的能力與影響力,他們都有各自具備的優勢,還有一些是自己種族中頗有號召力的著名人物,擁有常人難以企及的能力,如果他想要成就一番事業,這些都是輔助他成功的不可或缺的人才。
所以,如果說以前達拉對於夥伴們是完全出於真誠地關心和友誼,現在則多了一份籠絡,他需要他們,同時,他也了解他們各自的需要,而使自己被需要。
“你變了。”現在在他身邊的夥伴,米雅莉,嬌妮,厲娜,包括邁克,都常常這樣對他說,而帶著他另一支隊伍開往岩底城的矮人們和侏儒則一直通過他們獨特的方式向達拉匯報路上的冒險與進展,達拉也暗中指揮著他們的行動,即使是遠在另一方,矮人們也常常這樣告訴達拉。
每當大家這樣說的時候,達拉把它看作一種鼓勵和讚美,因為以前的他,並不真正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現在,對於達拉而言,還有一個問題在他心裏勾起不少疑慮,而這,在以前是幾乎不曾有過的。
關於邁克。
達拉身邊的夥伴,即便如厲娜這樣,隸屬一個見不得光的組織,也已經成為大家心裏公開的秘密,至於米雅莉的曆史,更是一望即知。就連其他人覺得神秘的小女孩嬌妮,她的全部達拉也都非常清楚。唯有武士邁克,對方的身世和過往,都有一層朦朦朧朧的薄霧籠罩,若隱若現。
達拉隻知道,邁克在卡林杉港長大,他的祖父可能是曾穿越“時光之河”後又不知所蹤的卡林杉帝國武士米爾·凱利。邁克曾經坐過牢,曾經在角鬥場呆過,還曾經為煉金術士尼科爾工作過。另外,他很好色,武藝也很高強,人很聰明,很愛嘲諷。
就這麽多了。
他是怎樣成長的?做過什麽樣的武士?為什麽進過監獄?後來怎樣離開角鬥場?為什麽要跟著他們冒險?
達拉做過無數次猜想,也悄悄問過嬌妮,嬌妮也盡自己可能告訴了達拉,但是達拉的直覺告訴他,邁克,並不隻是一個那麽簡單的人。他無法相信,一個人,跟隨他們出生入死,僅僅因為被精靈的美麗吸引。
為了愛情而冒險?達拉知道自己有過這樣的時刻,但那是不同的,那時候他和弗妮婭彼此相愛,那是他的初戀,盡管後來他也為米雅莉做過同樣奮不顧身的事情,卻沒有了為弗妮婭付出一切而絲毫不求迴報的那種心情。
對於精靈,他的付出,也有感激成分在內。
精靈和弗妮婭不一樣,這是一個有能力和他一起冒險,也給於他幫助的女孩。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她就給了他充分的幫助,沒有她,他那時候就已經死在了甲伏沼澤。
可是邁克呢?遇到精靈和他的時候,他還在為尼科爾工作,以換取他想要的寶劍,而最後,得到寶劍的人,卻是他無意中帶去的達拉。
達拉再次慶幸自己及早地發現了這一問題,了解夥伴的需要,才能被對方需要,隻有被對方需要,才能讓對方完成自己想要他做的事。
“邁克!”達拉平靜地叫住邁克。
邁克剛剛下馬,正打算把馬遷到另一邊,那裏,精靈正用手撫摸她的白馬脖子,不經意地朝這邊看了一眼。
達拉說:“邁克,我想跟你談談。”
“哦。”邁克心不在焉地收迴目光,停下腳步,看著達拉。
對方嚴肅的神情讓他不由得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人的改變真是迅速。邁克發現自己很難將眼前這個沉穩的年輕領袖與剛遇到時的楞頭小夥子相聯係。
那時候,達拉還曾為撞碎的路燈被卡林杉港口的守衛刁難;轉眼間,他已經成了兩支隊伍的領導者,一付要防患於未然,拯救世界的救世主模樣。
想到這裏,邁克就忍不住好笑。
他並非和厲娜一樣,對於世界和未來都毫不關心,他隻是在關心的同時,會因為對自己能力的懷疑而自嘲,但是在達拉身上,他看不到這樣的懷疑,對方那種積極堅定的態度,曾經一度感染了他,也知道對方渴望和他成為親密夥伴。
不過,對於達拉,他始終無法完全敞開心扉。
邁克認為,當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產生好感,建立友誼的時候,他必然會聯想到酒,但對達拉,他沒有與其喝酒的願望。他也許會和矮人喝酒,但不會和達拉喝酒。對方有時候那種一本正經的態度,讓他覺得討厭。
在他看來,達拉是一個毫無幽默感也毫無情趣的家夥,而米雅莉和厲娜,甚至包括小女孩嬌妮,對於達拉那種微妙的好感,根據他以往遇到的女人給出的經驗,都是毫無道理發生的。僅憑正直和溫柔,就可以讓美女傾心?這一點,也是邁克撓破腦袋都想不通的。
因此,邁克一直懷疑,達拉在私下裏麵對那些美女時,都另有一番醜惡麵目。男人嘛,總是好色的。
他自己都是這樣。他不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坐懷不亂的家夥,如果有,一定是殘廢。不是身體隱患,就是思想殘疾。
所以,達拉要麽是一個偽君子,要麽是一個變態,兩樣,他都不喜歡,之所以還在忍受,是為了看到精靈米雅莉或者別的美女醒悟過來,離開達拉的那一天。
邁克想著,臉上的笑容舒展開來。
對方的笑容使得達拉想起了那一晚,邁克袖手觀看達拉夾雜在兩個矮人拳頭中勸架的一幕,當時,邁克也是這樣嘻嘻地笑,幸災樂禍。
他們之間的確有許多誤會,他必須盡早解決,這一次的談話,就為這個。
邁克必須成為他的朋友,最忠實的朋友之一,否則,他就等於留了一顆定時炸彈在自己的隊伍中。
對於達拉的這個決定,很多人都不得其解,就連厲娜也被蒙在鼓裏,不明白達拉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隻有精靈米雅莉和兩個矮人,清楚達拉做出這個決定的始末。
隊伍分隊的前一天晚上,達拉將精靈米雅莉,矮人布洛托和托達克三人秘密召集到自己房間,開了一次秘密會議。
“我們現在兵分兩路,一路,跟我一起繼續尋找‘時光之河’;另一路,則要帶領隊伍到一個妥善的地方,在那兒進行操練。但是,對外,我們都宣稱是要完成國王的任務——尋找‘時光之河’。”達拉將自己的真實計劃說了出來。
米雅莉看著達拉,這個家夥再次讓她感到吃驚。
矮人托達克問道:“為什麽?”
達拉從容地說:“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們尋找‘時光之河’的行動失敗了,那麽就沒有一個國家會再支持我們的備戰唿籲,那到時候該怎麽做?所以我們需要自己的武裝力量。即使未來的那一場戰爭不可避免,我們也有充分的準備。”
“等等,”米雅莉道,“你是說,你想通過你這幾天在集市上招募的那些人類‘勇士’去阻止地底的聯合侵略?你忘了,隊伍還沒有開拔,你招募的人就有多少都當了逃兵。你就讓這樣的‘勇士’去對敵嗎?他們根本抵抗不了。”
達拉看著米雅莉,對方也毫不示弱地看著他。達拉緩緩開口道:“這是我預料之中的事,也是我的篩選辦法。我不強迫他們!因而現在留下來的,都是決心和我們一起去冒險的人。對於他們來說,這是獲得生存和發展的唯一出路。明知道將要麵臨危險,但仍然堅持不懈的人,的確是勇士。他們為什麽就不可以抵敵?”
“可冒險和作戰是兩碼事,他們什麽都不會,單憑勇敢就能抵擋卓爾和惡魔嗎?”
“不能,”達拉說道,接著轉向了布洛托,“所以,我才希望,有人能夠替我,或者說,替所有地表種族,好好訓練他們。讓他們每一個人,都成為最優秀的戰士。布洛托,你曾經參與過矮人戰士的訓練,經驗豐富,所以……”
“不,不,不是,不是我。”布洛托擺著手,驚慌地說,同時往後倒退了兩步,這又是他完全沒有想到的。他本以為,達拉非要他同行,隻是為了幫托達克的忙,想要他重新振作做人。可是現在,照達拉的神情來看,他早已決定讓自己擔當那三百來人的統領,替他訓練出一支能夠參與正規作戰的軍隊來。他感到害怕,他怕自己再次麵臨曾經有過的失誤,做統領,不是那麽簡單,一旦犯了錯誤,害的人不僅是自己,還有無數士兵們的生命。
達拉踏上一步,看著布洛托,堅定地說:“就是你!你不能推脫,從你接受我那一個金幣起,你就等於已經接受了我的安排。”
布洛托低下頭去,他知道達拉隻是拿金幣說事兒,其實卻對他抱有極大的希望,以及信任。他有些感動,當他自己都不再信任自己的時候,卻還是有人如此信任他,器重他,他的心裏猶如打翻了佐料瓶,什麽滋味都有。但是,他卻不敢接受達拉的好意,他害怕,自己會辜負對方的信任,猶如當初辜負了隊友們的信任一樣。
“我……”布洛托還要再說,卻被達拉截道:“你不用再說什麽。從自大到自卑,你已經走過兩個錯誤的極端了。從今以後,我希望你能靠自信,靠實力,好好訓練這支隊伍。托達克會給你當副手,協助你一起操練!”
托達克握住布洛托的手,誠懇地說道:“我們會成功的,像以前一樣。”
“像以前一樣?”布洛托打了個寒顫,抽出雙手,痛苦地絞著手。
“比以前更好!”達拉一手搭上一個矮人的肩膀,嚴肅地說道:“布洛托,我相信你!你要有信心!你這麽想,就算你再笨,你也絕對不會在同一塊石頭上跌倒兩次!是吧。”
“是……你說什麽?誰再笨?”布洛托瞪大眼睛,反應過來。
達拉莞爾一笑。
就連之前對達拉已經存有諸多疑心和挑剔的精靈法師,也忍不住微微一笑。
達拉的確出人意料。
米雅莉在重遇布洛托後,對他的酗酒狀況感到無能為力,幾次勸說無效後,也就對他失去了最基本的信任與希望,但達拉居然化腐朽為神奇,在隊伍組建的前夜,和剛剛醉酒大打出手的布洛托徹夜長談,就能說動對方加入他們的冒險隊,而現在,還要說服他去訓練一支軍隊。
當然,米雅莉得承認,這也和達拉平時待布洛托的態度有關,和托達克一樣,達拉盡管和布洛托接觸不多,卻始終抱有希望,從不放棄布洛托。
此時,聽了達拉的話,布洛托和托達克麵麵相覷,想著“不在同一塊石頭上跌倒”,兩人都感到幾分赧顏與苦澀。
道理就是這麽簡單!可他們,卻各自深陷痛苦,為了過去的失誤,糾結了那麽長一段時間,想來也的確可笑。但是,兩人卻無法像達拉那樣達觀,不僅都笑不出來,還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達拉也開始安排之後的具體事宜,以轉移話題。
在他的計劃中,布洛托和托達克無疑是帶領另一支人馬離開這裏,到一個合適的場所進行操練的最佳人選。
矮人是天生的戰士,更何況,這兩個矮人,還不是普通的矮人,他們都曾是矮人最精銳的護衛隊首領,由他們來搭檔,訓練新招的人馬,達拉堅信,不出三個月,小旅店外麵那些菜鳥們都會有極大的改觀。
當然,這一點人馬抵不了什麽,但他在以後的路途中,會時時注意招攬人才。
“那麽,你打算讓我們去哪兒訓練?”布洛托終於開口問道。這表示在很長時間的思想鬥爭過後,他選擇了接受達拉的方案。
達拉指著地圖上的一塊地方,肯定地說道:“這裏。”
“這裏?”兩個矮人,還有一個精靈,都齊聲驚問。
達拉再次肯定地迴答:“就是這裏。”
沉默。
良久,精靈才開口道:“那裏太荒涼了。”
達拉點頭:“我知道。不過,在那裏訓練軍隊,不會受到幹涉。”
“那裏也太兇險。”
“隻有在兇險中成長起來的戰士,才是真正優秀的戰士。”
“很少有人到那裏去。”
“這樣才利於保密。”
再次沉默。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達拉所指的那個地方——無盡荒原,岩底城。所有討厭的岩底矮人的故鄉,岩底矮人成堆的地方。
矮人托達克眼前立刻出現了一大坨鼻涕和屎尿構成的垃圾山,一群岩底矮人趴在上麵又舔又拉,這種想象讓他忍不住要嘔吐了,於是趕忙甩甩腦袋,將岩底矮人從腦海裏驅逐出去。隻聽達拉問道:“還有什麽意見嗎?沒有的話,我們就……”
“為什麽要去這兒?”托達克問道。其實達拉之前迴答精靈的時候,已經給出了答案,但托達克偏偏還要再問,已經是一種抗議不願的表現。他實在很討厭岩底矮人。
達拉還沒有迴答,布洛托代而答道:“這是隱蔽性最高的地方,誰也不會想到,包括地底的那些家夥們,我們會將軍隊藏在這裏麵訓練。”
托達克:“我懂。但是,我真討厭那些岩底矮人。”
“托達克,別感情用事。”布洛托提醒道。他曾因為自己的驕傲自大情緒,犯下了那麽大的過錯,他不希望自己最好的朋友與夥伴托達克也走相同的道路。
達拉見大家都不再有異議,道:“那麽,我們就按照計劃,從明天起,分頭行事了。”
這時候,布洛托有些猶豫地開口說道:“如果你找到‘時光之河’,那……”
布洛托話猶未了,達拉已經從他的眼神明白了他想要說的話,忙答應道:“如果真的有機會,我一定想辦法避免你的隊友們遇害。”
布洛托點點頭,說道:“那麽我沒什麽意見了,你這樣信任我,我……”
托達克從旁邊給了布洛托的肩膀一拳,道:“你現在婆婆媽媽像個娘們。什麽都別說了,就這麽辦。達拉是我朋友,相信他!”
達拉點點頭,道:“隻能這麽辦。”
事實上,在他內心深處,出現了一個悖論,如果他真的拯救了布洛托的隊友,他就不會遇到托達克和布洛托這樣的兩個人,那麽他的另一支隊伍又該歸誰帶?
還有,如果他能改變過去,那麽他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拯救他的家人,如果沒有家人的被害,他也不會離開人類帝國,不會有後來與精靈的相遇,不會參與到尋找“時光之河”的計劃之中,不會看到那些未來戰爭的景象。
那麽,現在他們所做的一切事情,都不會再發生。
可是,眼下,他們卻聚在一起,做著這些事情。這可能有一個解釋,他們的過去,都沒有改變過。也有另一個解釋,他們改變的,並不是眼下所在的時空,而是另一個平行的時間與空間。哪一種可能性更大呢?
這個問題,達拉不止一次想到過,卻從來也沒有提出來,他想,或許其他人也是一樣,他們寄希望於那條虛幻的魔法河流,不願接受已成事實的悲劇。
地下,巨大的石筍倒垂在漆黑的蒼穹下,星星點點的燈光點綴著這個暗夜城市,這是屬於黑暗精靈們的暗網之城——沙瑪城。
艾瑪家族的城堡內,彌漫著一股寒人的味道,上上下下的人都為剛剛接到的消息感到震驚。作為目前黯精靈的第一家族,艾瑪家族的一舉一動,都牽扯著整個黑暗精靈社會。尤其是在這樣一個敏感的時刻。
一件瑪莎拉蒂主母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
這樣的事情,本來絕不應該也絕不會發生,但是,卻在瑪莎拉蒂主母的眼皮底下實實在在地發生。這讓她感到一絲莫名的恐懼。
“我老了嗎?”瑪莎拉蒂主母想。在這裏,衰老常常和死亡相繼發生,沒有一個主母是得享天年的。一旦她們開始衰老,開始決策失誤,就足以給她們的某個女兒大好的機會,讓她們利用時機給主母以致命的打擊,然後取而代之,成為新一代的主母。
所以,在這裏,每一個還在位子上的主母大人,都會時時警惕那些懸在自己背後的刀,竭力留住自己的青春與智慧。這是她們勾心鬥角的資本。
現在,艾瑪家族瑪莎拉蒂主母的資本正在開始喪失,幾個月以前,她曾召開過一次家族會議,結果因為大女兒利莎爾對當時受到邀請的客人,黑袍法師托克·阿蘭德的無禮,使得阿蘭德離開了沙瑪城。接著,她派出小兒子卡斯去尋找阿蘭德。
所有的人都以為卡斯死定了,因為,按照卓爾的標準來看,他實在太年輕,猶如一個乳臭未幹的孩子。瑪莎拉蒂也是這麽認為,她幾乎是有意讓卡斯去送死,這是她除去異己的手段,也是獻給蛛後羅絲的一個小小禮物。
卡斯不是一個普通的卓爾,從出生的那一刻起,瑪莎拉蒂就不喜歡這個男孩,在後來的成長歲月中,瑪莎拉蒂注意到,另一個女兒格溫妮絲花費了很長時間,才讓卡斯學會在女性麵前保持低眉順目的模樣。
這讓瑪莎拉蒂相當警覺,因為在卓爾的曆史上,曾出現過卡斯這樣的人,是一個極其糟糕的先例。
那是黑暗精靈的叛徒——崔斯特。熟知卓爾曆史的人,想必都知道這個大名鼎鼎的崔斯特。在地表種族來看,崔斯特是棄暗投明的代表,但在黑暗精靈們的眼中,這是一個帶來恥辱與毀滅的名字,因為他的緣故,他所在的整個家族都遭到了覆滅。
瑪莎拉蒂主母不打算重蹈覆轍,盡管卡斯還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他會叛變,但是,這個小男孩的金色瞳孔,那不是屬於幽暗地域的顏色,以及他身上所有的種種異能,還有他那種無所畏懼,對於女性不知敬畏的性格,這才是最讓人擔心的。所有的一切集合在一起,就變成了危險的不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爆發成一股最為強大的破壞力量。
因而,瑪莎拉蒂主母決定防患於未然,先下手為強,在小火苗還隻有一點星星之時,順手掐滅。派卡斯去地表世界冒險尋找阿蘭德,就是她刻意做出的決定,她堅信,卡斯會死在地表,這樣一來,卡斯以往不合時宜與眾不同的舉動,都永遠沒有可能再發展成叛變幽暗地域的行為了。
可惜的是,一向精明的瑪莎拉蒂主母這一迴失算了,卡斯不僅沒有死,而且順利完成了她交代的任務。卡斯找到了阿蘭德,還尾隨了這個人類法師相當長一段時間。
卡斯的成功並沒有讓瑪莎拉蒂主母如同外表表現出的那般歡欣,相反,她心裏對卡斯的猜忌更深了。這是第一個讓她判斷失誤的卓爾,而且,是一個卓爾男子,一個尚未成年的卓爾男子。
格溫妮絲說得對,在卡斯身上,有著驚人的潛能。
如果利用得當,卡斯也可以是家族中最重要的戰士。但是,瑪莎拉蒂主母卻深知,一個人的能力越強,他也就越不容易受人控製。卡斯的獨立自主是遲早的事,他不像別的卓爾男子。瑪莎拉蒂主母想,從現在起,她需要自己留心這個小兒子了。不能讓他惹出什麽亂子……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卻是如何對付人類中新近崛起的那股力量。
瑪莎拉蒂主母所處的位置,決定了她對於任何陰謀,都有一種天生的嗅覺,而對於任何威脅自己陰謀實現的阻路石,也有一種天生的直覺。
所以,她自己派出的卓爾斥候探聽消息時,她立刻注意到了一個叫“達拉”的人類少年男子。
在地表種族都沒有將這個少年郎的話放在心上時,她已經看出,這個宣稱踏入過“時光之河”的男孩,決不僅僅是因為偶然機緣而目睹過未來的幸運兒,從他最近半月來的動向,瑪莎拉蒂輕易地嗅出了這個少年的策略。
老實說,這一切,都不是她擔心的理由。讓瑪莎拉蒂感到不安的是,這個人類男孩居然將一個本已被卓爾擊垮的矮人英雄重塑,盡管沒有太大的成效,但是至少,他使得那個矮人酒鬼走出了第一步。
這讓瑪莎拉蒂震驚之餘,也不禁注意到這個特別的人類男孩。
一個能夠很好地駕馭各種人才的人,必定會成為一個傑出的領袖人物。現在這當口,她非常不喜歡地表世界有一個領袖一樣的人物出現,對方很有可能成為他們未來行動計劃中最大的絆腳石。事實上,他現在已經開始計劃成為他們的絆腳石了。
他現在擁有兩支隊伍,當然這兩支隊伍在卓爾眼中不值一提,但是,難得的是,他居然同時擁有精靈法師米雅莉和矮人英雄布洛托兩個夥伴。
這兩個人物,從25年前起,就是卓爾大戰失敗後最為頭疼的人物,也是他們一直計劃擊垮的對手。
布洛托因為戰後自身毛病突出,變得驕傲自滿而遭到他們的暗算,本來已經被成功地變成了一灘隻知道酗酒的爛泥,但是現在,這灘爛泥已經開始重塑,正在恢複之中。而精靈法師米雅莉,則在與阿蘭德的較量受傷過後,又很快康複。
此後,阿蘭德曾悄悄尾隨過他們很長一段時間而幾乎不露痕跡,期間偷襲的機會俯拾皆是,但這個黑袍法師卻沒有對米雅莉再次出手。
瑪莎拉蒂猜想,阿蘭德隻是想要借助米雅莉之手,找到傳說中的魔法河流。換成是她,也會做出類似的決定。他們都是同樣陰冷的人。
卡斯究竟是怎樣在地表世界存活並且成功找到阿蘭德?瑪莎拉蒂主母思忖著,再次將自己代入對方的角色,但是她發現無法給出很好的答案,她不具備這個人的思想構造。他的異於常人,讓她無法根據以往的經驗的作出正確判斷。這是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或者,她也應該打出一張常理之外的牌了。
想到這裏,瑪莎拉蒂主母的嘴角邊浮起一抹微笑,她身邊的奴仆馬上因為瑪莎拉蒂主母難得的笑容而鬆了口氣。
“告訴卡斯,”瑪莎拉蒂主母吩咐道,“我又有新任務給他。”
廣袤的尼爾森平原上,緩緩行走著一隊百十來人的隊伍。
領頭的是個騎馬的男孩,古銅色的肌膚在陽光下閃著健康的光輝,馬鞍上還坐著一個小女孩,兩隻手緊緊抓著馬的鬃毛,頭輕輕靠在男孩胸前。和男孩並排行駛的,是一個騎著白馬的白袍精靈法師,她的美麗使得一路相隨的人都納悶她為什麽少了一雙翅膀,在他們眼裏,這位美麗的精靈簡直就是女神的化身。
在這三個人身後不遠處,則是另外兩個騎馬的青年男女,這一對雖然比前麵兩位稍有遜色,但以人類的審美觀念來看,也算得上千裏挑一的俊男美女了。不過,兩位的神情明顯都不大高興,盯著前麵人的眼神都有幾許不忿。
尤其是那個美女,她的皮膚也是健康的小麥色,與那個通體雪白的精靈相比,她的美麗盡管遜色,但是無論是她自己來看,還是在旁人看來,她無疑是更適於和那個領頭男孩並轡而行的女子。
這一支隊伍,正是離開晨光之城,奉命尋找“時光之河”的達拉等人。
國王派給達拉的人一路上充當了他們的仆役,也有監視的作用。
很多人對於國王派這樣長一支隊伍去尋找一條飄渺的魔法河流感到費解,唯有達拉清楚國王此舉的原因。
在斯坦利帝國,最不缺乏的就是人。
記得第一次進入皇宮時,他見到的國王就正在以人作賭,對於這位國王而言,動輒拿出數百人來冒險,早已是一種根深蒂固的習慣。
達拉的另外一支隊伍,則由兩個矮人帶領,已經於兩天前的夜裏和達拉分道揚鑣,對外宣稱是去另一個方向打探消息,實則徑直朝達拉預設的練兵地點而去,那就是岩底矮人丹吉爾的故鄉,岩底城。
為了這個緣故,達拉不得不將丹吉爾托付給侏儒包迪拿,請小家夥將另一個小家夥順便送迴家。
侏儒滿心歡喜地答應了,事實上,即使達拉不托付,他也會好好照看達拉的“小寵物”,不過,有了達拉的托付,包迪拿覺得自己以後做事會更加名正言順。
現在,那些由一群小家夥率領的隊伍不知道已經走了多遠了,而達拉他們卻還在尼爾森平原上慢慢吞吞地行進著。
達拉是第一次涉足尼爾森平原這樣廣袤的富庶之地,他以前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一個地方也可以分出高下階層,毫無疑問,尼爾森平原是土地中的上等人。
這裏地勢平坦,土壤肥沃,雖然比不上毗鄰的赫爾伯特地區,卻也物產豐富。
要知道,在3500年前,尼爾森地區曾是古老的人類勢力尼爾森的統轄範圍。
雖然在1600年前,尼爾森家族經“米亞尼戰爭”而滅族,但是那一塊古老的轄地被斯坦利帝國接手後,仍然保留了自己原來的名稱。
現在這裏的居民盡管也有不少是後來遷入此地的,但他們仍然自豪地將自己看作這塊古老土地上擁有漫長曆史的特殊人群。
這塊地區與其他許多地區都不一樣,它完全屬於國王,是皇家轄區。
著名的日落崖、荷曼之牆都位於這一地區,加上這裏的人們時刻麵臨南部的卓爾威脅,因而早在封地之初,國王就派出過一代又一代的士兵,來到尼爾森地區開墾田地,建設家園,所以這裏的民風都很彪悍,一直以來寓兵於民。
幾乎每一個手拿鋤頭的莊稼人,同時也可以是一個手持利刃的戰士。
平時不作戰的時候,這裏隻養著少量的將軍、頭領,一旦戰爭開始,這裏的人們便會迅速被收歸軍隊,組建起一支有力的隊伍,開始征戰。
一直以來,斯坦利帝國最為驕傲的兵團——刃兵團,其中有百分之八十的士兵,都出生於尼爾森地區。
所以,這塊地區也是斯坦利帝國最重要的咽喉之地,保衛戍守著距此不遠的帝國都城。
此地居民的行政屬地塔卡提卡,也理所當然地擔綱繁華的商業城市和固若金湯的軍事要塞兩重身份。
對於整個斯坦利帝國來說,此地舉足輕重,有著極其重要的價值。
眼下,這裏對於達拉的意義,也是非同尋常。
自從他和精靈、矮人召開那個秘密會議以後,法師米雅莉對於他的不滿好像霎時煙消雲散,她再次理解了他。而他們之間,也有了比從前更為明顯的默契。
她知道他的計劃與抱負,有時候她也懷疑這個人類男孩的創造力與承受能力,究竟能否達到他所訂立的目標和計劃,但是,當她迴顧從首次看到他到現在這個小隊領袖之間的距離時,她又不得不相信他的成長與成熟都一樣驚人。
而驚人的背後,是遲早必然到來的成功。
現在的他,具有一個成功者應有的初步素質,他沉著冷靜,最重要的是,他考慮問題時很容易就讓自己置身大局,從大局出發,也顧全大局。
當他信任地對身為精靈的她和另外兩個矮人托出自己的計劃時,她就知道,他必然會成為他們這群人的領袖人物。
在他身上,有著罕見的品質,他能讓自己超越種族的界限,選擇值得信任與托付的人來共同努力。
這一點,是她和兩個矮人,以及其餘任何一個人都做不到的,單就這一點而言,他已經比其他人都成功,所以,他才能成功地支配他們,因為他信任他們,看到他們最突出最有用的發光點。
達拉本人也察覺到自己的優勢與改變,很多時候,他是一個良好的平衡點,也是眾人關係的潤滑劑,他能站在不同的人的角度思考問題。
以前,他這樣做是因為和善的本性,往往不自覺地就做出了這樣的事情和舉動,讓他盡可能避免爭執,而化解爭執,最重要是真誠地理解對方所需。
現在,他則自覺地利用自己的這一項能力,使得各個種族各種各樣的人都為他所用,因為他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背井離鄉的簡單男孩了,他有自己的秘密和責任,也有自己的能力與方法。
迴首過去,哪怕隻是放在進入皇宮之前,他都沒有這樣的覺悟,正是這一次在晨光之城的經曆,讓他目睹了從下到上,階層之間的巨大差異,也讓他在深刻的思考中明白了差異存在的原因。
他決心改變這一切,他不能做一個將自己的命運交給腐朽製度和昏庸國王手上的普通人,或者更殘酷的說法,一個可以用作賭賽的下等人。
以前的他,就是這樣的一個普通人,一個下等人,一個對於上層階級來說,隨時可以用來賭博、冒險、消失的人。
盡管在他們村,關於他降生之日的“奇跡”曾一度讓他和村人都相信,他以後會成為何等的英雄人物。但是那時,他不明白英雄的含義,也沒有成為英雄的條件,那時的他,除了在吉布裏的指引下,武技高於常人,比常人在身體方麵和戰鬥方麵的反應更為敏捷一點,在認識上比常人更多一點,思想境界和常人是毫無二致的。
但是現在,在他經曆了這麽多的事情以後,達拉知道自己已經變得不同,他不再簡單地生存著,他現在做出每件事,每個決定,都關係到未來。
他的目光也變得更為長遠。
因而,對於身邊的夥伴,他清楚地知道每個人的能力與影響力,他們都有各自具備的優勢,還有一些是自己種族中頗有號召力的著名人物,擁有常人難以企及的能力,如果他想要成就一番事業,這些都是輔助他成功的不可或缺的人才。
所以,如果說以前達拉對於夥伴們是完全出於真誠地關心和友誼,現在則多了一份籠絡,他需要他們,同時,他也了解他們各自的需要,而使自己被需要。
“你變了。”現在在他身邊的夥伴,米雅莉,嬌妮,厲娜,包括邁克,都常常這樣對他說,而帶著他另一支隊伍開往岩底城的矮人們和侏儒則一直通過他們獨特的方式向達拉匯報路上的冒險與進展,達拉也暗中指揮著他們的行動,即使是遠在另一方,矮人們也常常這樣告訴達拉。
每當大家這樣說的時候,達拉把它看作一種鼓勵和讚美,因為以前的他,並不真正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現在,對於達拉而言,還有一個問題在他心裏勾起不少疑慮,而這,在以前是幾乎不曾有過的。
關於邁克。
達拉身邊的夥伴,即便如厲娜這樣,隸屬一個見不得光的組織,也已經成為大家心裏公開的秘密,至於米雅莉的曆史,更是一望即知。就連其他人覺得神秘的小女孩嬌妮,她的全部達拉也都非常清楚。唯有武士邁克,對方的身世和過往,都有一層朦朦朧朧的薄霧籠罩,若隱若現。
達拉隻知道,邁克在卡林杉港長大,他的祖父可能是曾穿越“時光之河”後又不知所蹤的卡林杉帝國武士米爾·凱利。邁克曾經坐過牢,曾經在角鬥場呆過,還曾經為煉金術士尼科爾工作過。另外,他很好色,武藝也很高強,人很聰明,很愛嘲諷。
就這麽多了。
他是怎樣成長的?做過什麽樣的武士?為什麽進過監獄?後來怎樣離開角鬥場?為什麽要跟著他們冒險?
達拉做過無數次猜想,也悄悄問過嬌妮,嬌妮也盡自己可能告訴了達拉,但是達拉的直覺告訴他,邁克,並不隻是一個那麽簡單的人。他無法相信,一個人,跟隨他們出生入死,僅僅因為被精靈的美麗吸引。
為了愛情而冒險?達拉知道自己有過這樣的時刻,但那是不同的,那時候他和弗妮婭彼此相愛,那是他的初戀,盡管後來他也為米雅莉做過同樣奮不顧身的事情,卻沒有了為弗妮婭付出一切而絲毫不求迴報的那種心情。
對於精靈,他的付出,也有感激成分在內。
精靈和弗妮婭不一樣,這是一個有能力和他一起冒險,也給於他幫助的女孩。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她就給了他充分的幫助,沒有她,他那時候就已經死在了甲伏沼澤。
可是邁克呢?遇到精靈和他的時候,他還在為尼科爾工作,以換取他想要的寶劍,而最後,得到寶劍的人,卻是他無意中帶去的達拉。
達拉再次慶幸自己及早地發現了這一問題,了解夥伴的需要,才能被對方需要,隻有被對方需要,才能讓對方完成自己想要他做的事。
“邁克!”達拉平靜地叫住邁克。
邁克剛剛下馬,正打算把馬遷到另一邊,那裏,精靈正用手撫摸她的白馬脖子,不經意地朝這邊看了一眼。
達拉說:“邁克,我想跟你談談。”
“哦。”邁克心不在焉地收迴目光,停下腳步,看著達拉。
對方嚴肅的神情讓他不由得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人的改變真是迅速。邁克發現自己很難將眼前這個沉穩的年輕領袖與剛遇到時的楞頭小夥子相聯係。
那時候,達拉還曾為撞碎的路燈被卡林杉港口的守衛刁難;轉眼間,他已經成了兩支隊伍的領導者,一付要防患於未然,拯救世界的救世主模樣。
想到這裏,邁克就忍不住好笑。
他並非和厲娜一樣,對於世界和未來都毫不關心,他隻是在關心的同時,會因為對自己能力的懷疑而自嘲,但是在達拉身上,他看不到這樣的懷疑,對方那種積極堅定的態度,曾經一度感染了他,也知道對方渴望和他成為親密夥伴。
不過,對於達拉,他始終無法完全敞開心扉。
邁克認為,當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產生好感,建立友誼的時候,他必然會聯想到酒,但對達拉,他沒有與其喝酒的願望。他也許會和矮人喝酒,但不會和達拉喝酒。對方有時候那種一本正經的態度,讓他覺得討厭。
在他看來,達拉是一個毫無幽默感也毫無情趣的家夥,而米雅莉和厲娜,甚至包括小女孩嬌妮,對於達拉那種微妙的好感,根據他以往遇到的女人給出的經驗,都是毫無道理發生的。僅憑正直和溫柔,就可以讓美女傾心?這一點,也是邁克撓破腦袋都想不通的。
因此,邁克一直懷疑,達拉在私下裏麵對那些美女時,都另有一番醜惡麵目。男人嘛,總是好色的。
他自己都是這樣。他不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坐懷不亂的家夥,如果有,一定是殘廢。不是身體隱患,就是思想殘疾。
所以,達拉要麽是一個偽君子,要麽是一個變態,兩樣,他都不喜歡,之所以還在忍受,是為了看到精靈米雅莉或者別的美女醒悟過來,離開達拉的那一天。
邁克想著,臉上的笑容舒展開來。
對方的笑容使得達拉想起了那一晚,邁克袖手觀看達拉夾雜在兩個矮人拳頭中勸架的一幕,當時,邁克也是這樣嘻嘻地笑,幸災樂禍。
他們之間的確有許多誤會,他必須盡早解決,這一次的談話,就為這個。
邁克必須成為他的朋友,最忠實的朋友之一,否則,他就等於留了一顆定時炸彈在自己的隊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