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伯與昨晚一樣,在醜時一刻準時迴來。


    唯一不同的是,這次手裏提著的不是手,而是一條大腿,人的大腿。


    隻見他背著大腿,拖著蹣跚的步伐,徑直往廚房走去。


    進入廚房之後,他先是將手中的東西放下,然後走到灶台前,打開了鍋蓋。


    燉了一整天,鍋內的香氣更濃,抬眼望去,隻見濃濃的肉湯上,浮著一層如珠光般的光暈。


    他伸頭在鍋裏舔了舔,砸了砸嘴,滿意地點了點頭,拿起勺子給自己盛了一碗。


    許是覺得還不夠味道,又是從一旁抓了一把蔥花灑了進去。


    廚房一處角落,寧休和於莎莎站在那兒,正好目睹了這一幕。


    “你說的有意思的事情就是指看著他吃......人肉?”寧休藏身於陰影之中,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於莎莎沒有迴話,寧休順著她的目光繼續朝裏頭看去。


    隻見劉老伯拿起那條帶迴來帶血的大腿,整張臉埋了下去,瘋狂地吸允著上麵的血汁。抬起頭時,臉上露出癡迷的樣子,然後低頭一口咬了下去。


    對於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牙口總是不會太好,他搖晃著腦袋,艱難地撕下一條肉絲,吞入口中,然後認真而又專注地咀嚼著。


    隨著這口新鮮的肉入肚,劉老伯那張蒼白的臉色仿佛也隨著恢複了一些血氣。


    滴答,滴答......


    水珠掉落在地的聲音。


    寧休抬眼望去,隻見前一刻還滿是享受的劉老伯,此時卻忽然已淚流滿麵。


    這是什麽節奏?


    流淚的原因有很多種,表達的可能是兩種完全相反的情緒。


    就在這時,於莎莎臉上笑意收斂,淡淡開口道:“好了,我們走吧。”


    “走?”


    寧休剛要開口,發現人已經離開了房間,來到了屋外院落。


    陰影散去,顯現出他和於莎莎的身影。


    這是於莎莎的能力,她的陰影之力不僅能隔絕視線,還能隔阻聲音,這也難怪寧休昨晚沒有發現她。


    “我說你到底是要看什麽?”寧休開口問道。


    “來確認一些事情而已,你不是想要去他房間嗎,我看他一時半會兒還不會迴去,要去的話可要抓緊了。”於莎莎說完之後,轉身離去。


    ......


    寧休看著於莎莎的身影漸漸被黑暗吞沒,心中忽然升起了這麽個想法,或許下一個從人間蒸發的就會是她。


    他搖了搖頭,將腦海中這些雜念刨除,轉身往劉老伯的房間走去。


    有些謎底,也是時候揭開了。


    小心地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間中等大小的房間,四麵沒有窗戶,裏頭一片黑暗。


    靠著手中燭火那微弱的光芒,寧休開始仔細打量起這神秘的屋子。


    屋內陳設很簡單,除了一張木床和一張桌椅之外便再無其他家具,很符合老人的風格。可三麵牆壁上卻偏偏掛滿了畫。


    三麵牆壁上懸掛的畫各有不同。


    寧休一幅幅看去,畫裏的內容,一開始十分明朗陽光,連在一起,講得正是漁夫誤入桃花源的故事。


    隻是到此為止,接下來那些畫看起來根本就不是精神正常的人能夠畫得出來的,其詭異、晦澀程度比起後世那些所謂的抽象畫派還要來得誇張。


    一股陰暗、血腥之氣撲麵而來。


    寧休一幅接著一幅看去,那畫中的內容對他而言仿佛有著無窮的誘惑,以致於最後整個人陷了進去,宛如著魔一般。


    “喂,喂,喂!”


    “兄弟,你怎麽了?”


    感受到身後傳來的聲響,寧休猛地迴頭。


    這一瞬間爆發的氣息,竟是讓吳滔直接跌坐在地。


    隻見此時寧休整張臉扭曲在一起,那樣子說不出的怪異,似哭似笑,黯淡的眼眸中既沒有光明,也沒有黑暗,有的隻是一片......死寂。


    看清來人之後,寧休臉上的表情漸漸舒展開來,恢複正常,隻見他緩緩開口道:“是你啊?”


    “你剛才到底怎麽了,那樣子好嚇人。”吳滔站起身來,開口道。想著方才那一瞬間的感覺,便隻覺一股寒氣從心底冒了出來。


    吳滔顯然也是來劉老伯屋子查看線索的,他剛一進屋就發現了陷入了異常狀態中的寧休,這才把他叫醒。


    “沒事,你看看這個是什麽。”


    寧休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沒有大礙,然後伸手完全指了指,開口說道:“桃花源果然有問題。”


    吳滔順著寧休所指的方向望去,隻見第三麵牆壁上隻有一副畫,一副巨大的畫。


    這幅畫正好掛在劉老伯的床後。


    畫上呈現的內容是一處狹長的長方形隧道內景,隧道裏頭沒有任何裝飾,四壁光滑、低矮,一直往前,一直往下,看不到盡頭......


    “你有沒有覺得這隧道看起來像什麽東西?”


    “墓穴!”


    寧休與吳滔相視一眼,同時開口說道。


    就在這時,走廊過道上忽然響起輕微的腳步聲。


    寧休深深看了一眼畫中內容,往自己身上貼了一張隱身符,轉身立即離去,沒有絲毫遲疑。


    ......


    迴到房間,果然已經不見了於莎莎的蹤影。


    他躺在那破舊的木床上,想著方才發生的一切事情,腦海中忽然生出了一個極為大膽的想法。


    桃花源記或許講得根本就不是什麽漁人誤入桃花源的故事,而是一個誤入死人國的故事。他們或許一開始就想錯了,武陵峽的那個穀口壓根就不是桃花源記中所指的入口。


    如果把那入口想成是墓穴的入口,那麽“初極狹”指的就是墓道。“豁然開朗”則是說那漁人穿過墓道,來到了墓室之中。


    “阡陌交通”中的阡陌,在古文中就有通往墳墓的小路的意思。


    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麽那漁夫之後帶人再也找不到桃源鄉,而劉子驥為什麽會突然病死,因為他找到了去桃源鄉的方法。


    這種解釋雖然有些牽強,可未必沒有可能。


    如果真是這種情況的話,那麽趙石、落子清、於莎莎他們突然消失的原因那就終於是真相大白了。


    寧休低頭看了一眼身下的木床,如此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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