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休再次醒來時,發現外頭已是天亮。


    一縷陽光透過破舊的屋簷打在他的臉上,並不刺眼,甚至還有些溫暖。可總歸讓他感到有些不真切,他寧願眼前的所有景象都是夢境。


    然後,那一具具棺木提醒他這一切都是真的。


    “醒了。”


    “嗯。”聽到背後傳來的聲音,寧休點了點頭,轉過身去,發現簫竹正好從門外進來,手裏還端著兩個破舊的海碗。


    “給。”


    “謝謝。”寧休接過對方遞過來的海碗,低頭一看,發現碗裏黑糊糊一片,也不知是什麽東西,隻是聞起來倒是挺香的。


    “趕緊把東西給吃了,我們今天的任務還很繁重。”說完這句話,簫竹便是開始“唿嚕嚕”地吃了起來。


    寧休看了簫竹一眼,也是大口吃了起來,一邊吃著,一邊開口問道:“昨天晚上的那兩個僵屍呢?”


    “你不正吃著嗎?”


    簫竹抬起頭看了寧休一眼,輕笑道。


    “原來僵屍碰到陽光真的會灰飛煙滅啊......”對於簫竹所說的話,寧休絲毫不予理會,低聲呢喃一句,便又是更加大口地吃了起來。


    “哼,知道還問!”


    簫竹瞪著寧休,不滿地冷哼一聲,沒好氣道:“吃完了嗎,吃完了我們去村子裏問一問情況。”


    “既然這個村子有問題,我們為什麽不幹脆離開,你不是說像這種小型的璿光幻境一般隻有三五天時間嗎?我們離開這裏找個安全的地方等時間結束不就可以了嗎?”寧休放下海碗,抬頭看著簫竹開口問道。


    “你不是什麽都知道嗎?還用得著問我?”簫竹甩了甩頭,顯然還在對剛才那件事感到耿耿於懷。


    過了片刻,她見寧休果然沒有再發問,報複成功,本該是一件高興的事情,不知為何看著那張淡然的臉龐,她卻是無論如何都高興不起來。


    “你真的知道原因?”


    “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不會再開口問啊。”


    “不是你.......”


    “你什麽你,我不讓你問,你就不開口了嗎。現在的小年輕真是的,沒本事不說,脾氣還大,也幸虧是遇上了我,不然怎麽死的都不知道。”簫竹對著寧休就是一陣數落,末了許是氣順了,竟是莫名奇妙地笑了起來。


    “我應該和你解釋過,我們現在所處的這個世界是一個璿光幻境,也就是某些人留在時光長河中的一段印記烙印。”


    “明白了,既然是印記烙印,那麽它就有著屬於它自己的故事劇情,而這個璿光幻境顯然與這個義莊脫不了關係。”寧休沉吟了一下,開口道。


    簫竹抬頭看了寧休一眼,眼中詫異一閃而過,隻見她點了點頭,接著開口道:“沒錯,因此我們如果擅自離開這裏,相當於是脫離這整個故事軌跡,那麽璿光幻境就會將那些過線的人給處理掉。譬如昨晚你在義莊外沒有進來,而是害怕離開的話,那麽你將要麵對的就不是一兩具新屍變的僵屍了。”


    “據我所知那些妄圖想要走超出劇情以外的路線的人,通常都會死得很慘。”


    想起昨天晚上義莊外起的那陣莫名其妙的霧氣,寧休覺得對方並沒有在騙他。


    “好了,天亮了,我們去村子裏問一問情況吧,你這次下山的目的不就是受了小河村村長的邀請過來做法事的嗎?”簫竹放下手中的破碗,轉身往門外走去。


    寧休沒有絲毫猶豫地跟了上去,想要徹底解決義莊屍變這件事情,必須知道一切的根源症結所在。


    ......


    小河村離義莊並不遠,寧休二人沒走多久便是看到了村子。


    村子很小,人口也不多,此時正有一大群人聚在村口,顯然是在等寧休這個小道士。隻是其中一些人身披麻布,像是剛辦過喪事一般,寧休還在人群中看到昨日在義莊門口碰到的那個老伯的身影。


    通過眾人的對話,他們很快便是了解了情況,村子裏的一個獨居寡婦死了。這個寡婦死後,村民夜晚經過她屋前時常會聽到類似小孩的哭聲,都以為鬧鬼,因此眾人這才集資邀請寧休這個茅山道士下山做法。


    “你有沒有發覺這個村子有些奇怪?”簫竹不知什麽時候來到寧休身旁,壓低聲音說道。


    “嗯,是有些奇怪,女人太少了,年輕女子幾乎沒有,青壯男丁同樣如此,剩下都是些老人和孩子。難道村裏遭過劫匪?”寧休皺了皺眉,有些不確定道。


    “應該不是......”簫竹低聲呢喃道。


    “村長,寧道長來了。”人群中終於有人發現了寧休他們的到來。


    小河村的村長是滿頭白發的花甲老人,隻見他滿臉愁容,聽到身旁人的講話,抬頭看著寧休,杵在手中的拐杖來到他的身前,鄭重行禮道。


    “小河村村長見過道長。”


    “村長無需多禮。”寧休還禮迴道。


    “待會兒的法事還要多勞煩道長。”


    “這個自然,一切交給小道就好。”


    二人見禮完畢,老村長轉身在前頭帶路,寧休與之並排,簫竹則是慢慢地跟在後頭。


    “不知為何不見村子裏的青壯年?”寧休裝模作樣地看了一眼四周,突然開口問道。


    老村長聽了寧休的話,長長歎了一口氣:“朝廷征兵,村子裏的青壯年都被前來征兵的差役給帶走了,我兒同樣不例外,最可憐的還要屬阿春的丈夫,新婚當夜就被抓走。”


    阿春就是這個剛死的寡婦。


    “一路上我看到村子裏很多人都與村長你一樣身穿喪服,可是家裏也有人出事?”


    寧休這話本是廢話,身穿喪服不是家裏有人出事又是什麽,隻是由於小河村實在是有太多人披麻戴孝了,不得不讓他有所懷疑。


    “在外當兵的那些小子,時常會有人捎信迴村子,告訴大家近況,隻是每一次帶迴來的都是噩耗。你看到的那些人,多半是家裏的孩子戰死沙場了。我兒子前些日子捎信迴來,說是不久後部隊途徑小河村,會迴村子一趟。”


    “公子迴來看你,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嗎,怎麽見村長一副悲傷的模樣。”一旁的簫竹插口問道。


    老村長迴頭看了一眼簫竹,眼神中滿是悲慟,末了長歎一聲:“存者且偷生,死者長已矣,誰知道這厄運哪一天會降臨在我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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