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圈套

    穆羅雲最終沒有再多說,她對馮晴,幾乎已經形成了一種習慣性的縱容。馮晴認真說話的時候,她絲毫沒有辦法拒絕。

    因此,她隻是歎了一聲,把身邊精銳的暗衛分了一半到鍾晴宮,確保馮晴身邊的任何角落都是安全無虞。

    馮晴的身體不比旁人結實,偏偏又比旁人敏感許多,腹中胎兒還不到兩個月,就已是每天早上吐得天昏地暗。

    穆羅雲愁得簡直要睡不著覺。拎著太醫問了一遍又一遍,要確定他的身體可以承受懷胎。

    太醫院一眾太醫幾乎被她問了個遍,但無論有多少人的保證,看到馮晴皺著眉食不下咽的樣子,穆羅雲還是抑不住的擔憂和心疼。

    然而最先出事的卻不是後宮,春闈開科考試的當天,穆羅雲就接到了奏折,彈劾主考官將考題提前賣給應試的舉人,牟取私利。而春闈的主考官,正是她一手任命的馮秀。

    無風不起浪,雖說她絕不相信馮秀會用這種手段牟利,但禮部的彈劾有板有眼,甚至提供了人證。朝堂上頓時就像是湖心裏被砸了一塊巨石,蕩出無數漣漪。一眾官員都忍不住小聲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穆羅雲咳了一聲,視線掃過眾人,見馮秀還是迤迤然站著,並無懼色,不由在心裏暗暗讚了一聲。沉聲道:“金殿之上,吵吵鬧鬧成何體統,馮秀,你可有什麽話說?”

    “皇上,臣沒有什麽要說的。”

    “哦?”穆羅雲聲調微揚,奇道:“司馬侍郎指你泄露考題,包庇門生,牟取利益,你沒有話要解釋麽?”

    “皇上,這完全是子虛烏有的事,臣實在不知應當有什麽樣的解釋。”

    馮秀挑了挑眉,她的容貌偏於柔和,在女子之中,她的容貌幾乎可以當得上“漂亮”兩個字,此時即使冷下了神情,也並不讓人覺得冷厲,隻有一種柔和的嚴肅和莊重。

    其實馮家姐弟雖然都生了一副好容顏,但就五官來說並不是很像。然而血緣的關係也許就是這麽奇妙,他們的神態和表情總在不經意間透出幾分相似。穆羅雲此刻就因為她跟馮晴幾乎如出一轍的,似笑非笑的神情恍惚了一瞬。

    “馮大人,在皇上和眾位大人麵前,你還要矢口否認嗎?此時此刻殿外就有一位知道考題的舉子,她今日沒有去參加科考,卻已經知道了考題,這難道還不足以證明麽?”司馬旭與頂頭上司對視了一眼,也出列了一步,句句直指馮秀。

    馮秀朝她拱手一禮,才狀似驚奇得抬了眼:“大人既然說這位舉子從我手中買到了考題,想來她是一心想要考中,花了不少血本的。那為何她今日竟又放棄了科考,跑來指認下官了?”

    “這、自然是皇上天威浩蕩,這位舉子迷途知返,”司馬旭微微一愣,但此處關節,她們也早已設想過,因此很快反駁了迴去:“何況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若是她用此等手段考中,隻怕日後都會於心不安,生怕有朝一日事情敗露。這位舉子棄暗投明,實是深明大義之舉。”

    “原來如此,”馮秀受教地點了點頭,似乎對她的話語很是認可,笑道:“看來司馬大人很欣賞這位舉子。”

    司馬旭一梗,對她淡淡的嘲弄並不去接話,而是直奔主題:“馮大人,你是不是該給皇上,給大家一個解釋?”

    穆羅雲聽她們說了半天,這會兒心裏也有些沒底,無論是與公與私,她都願意相信馮秀,但若是證據確鑿,她也不能擺明了一味偏袒,恐怕在查明真相前,隻能先把馮秀停職查辦。但想到馮晴近日的狀況,若是讓他知道馮秀的事,隻怕他又要擔著心思。

    還沒等她理出個頭緒,馮秀已經撣了撣袍袖跪了下來,穆羅雲心裏一驚,正想著要怎麽把事情兜下來,不管怎麽樣先保住她,就聽得她道:“皇上,臣還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司馬大人。”

    “唔,你說。”

    “司馬大人,不知那位舉子是在何時何地,從何人手中買得的考題?”

    司馬旭顯然是做足了功課,聽她問到這一點,更是心下一定,完完整整地把給她設好的“罪行”說了一遍。

    聽到事涉柳家,穆羅雲不禁暗自皺眉,心中憂慮又深了一層,她聽馮晴說過,馮秀對夫郎柳玲很是敬重。若柳玲果真倒戈相向,或是被家人利用,那馮秀恐怕是真的入了她們的甕,脫不了幹係了。倘是如此,恐怕隻能先犧牲柳玲,來保馮秀的安危。

    穆羅雲定了定神,很快便已在心中下了決斷,開口道:“馮卿,朕記得,這柳氏與你是結發夫妻,恩愛情深,是不是你一時失察,把考題說與他聽了?”

    “皇上,內子的品性,臣可以用性命擔保,何況,公事私事,臣絕不敢混淆,內子並不知道今科的考題。”

    她搭好了台階,馮秀卻絲毫沒有往下走的意思,反倒立刻否認了。

    穆羅雲無奈,正要再說話,就聽得司馬旭道:“皇上,說了這麽久,科場

    的考試想必也快要結束了,不如請監考官和司馬大人所說的這位舉子一同上殿問個究竟,若果無此事,也好還馮大人一個清白。”

    “司馬大人,您是要讓一個庶民上殿汙蔑於我麽?”馮秀的聲音不再像開始時那般從容,仿佛是受了極大的侮辱,惱道:“下官雖然不比司馬大人位高權重,但也是朝廷命官,豈容一個來曆不明的舉子隨意攀誣。”

    “事急從權,何況,此人是一位舉子,也算有功名在身。”

    “司馬大人敢為此人做保,擔保她所言俱是真實麽?”

    “那是自然,”司馬旭一口應諾,卻聽得馮秀輕笑了一聲,剛生了一絲疑惑,就聽到穆羅雲咳了一聲,下令將人帶進來。

    被帶進金殿麵聖的舉子顯然很是緊張,磕磕巴巴地指證完馮秀,便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

    其實她說的話與方才司馬旭說的基本沒有什麽區別,但馮秀還是狀似十分耐心地聽完了她的話。

    最後,她隻問了一句:“那今科的考題是什麽?”

    “是去私。”

    馮秀莞爾一笑,沒有開口。穆羅雲在她引著司馬旭做保的時候已然明白過來,她前麵的“據理力爭”和“節節退讓”隻是為了要引司馬旭入局。此時見她笑起來,更是再無疑慮,沉聲笑了笑,替她收了局。

    “如果朕沒有記錯的話,馮愛卿交給朕的考題是“行賞忠厚之至”,而非“去私”。相信如今在考場中的千名舉子都可以證明。司馬旭,此人蓄意欺君,攀誣朝廷重臣,既是你擔保的,看來,你想必能給朕一個合理的解釋。”

    “皇上,臣、臣隻是受此人蒙蔽,”穆羅雲開口說出考題時,司馬旭已知遭了馮秀的算計,連連道:“臣一時失察,求皇上恕罪。”

    穆羅雲絲毫不為所動:“朕記得,你方才可不是這樣說的,此人既能讓你做保,想必與你是有些淵源的。來人,把司馬旭和這舉子分別羈押,好生看管,容後再審。朕倒要弄個明白,是誰蓄意誣陷馮愛卿。”

    誰都沒有料到,一場來勢洶洶的指證竟會以逆轉的結局收尾,穆羅雲以“撫慰”的理由把馮秀留了下來。進了禦書房,便忍不住笑起來:“馮卿,你可是連朕都騙了。”

    “陛下何出此言?”

    “哈哈,你們姐弟二人,裝傻的時候連語氣都是一樣的,”穆羅雲一愣,莫名大笑起來,朝馮秀道:“司馬旭是溫尋的左膀右臂,你狠狠地擺了她一

    道,往後也要多提防著些,朕可不希望你有什麽意外。”

    “臣明白。”

    其實這些事,無需她提醒馮秀也是知道的。但她的神情讓穆羅雲想起馮晴,忍不住便多了幾分關照,感歎道:“朕現在明白,母皇當年誇讚馮家一門豐神俊秀,如同寶樹在庭,果真是所言不虛。”

    “陛下謬讚。”

    “對了,朕還沒有與你說吧,”說到馮家,穆羅雲便想起馮晴,忍不住笑彎了眉眼:“君後有了身孕。一會兒你跟朕一起去看看他。”

    她話音方落,馮秀原本微微帶笑的神情卻是一頓,穆羅雲見狀便知她是在擔心馮晴,忙道:“太醫與朕說,這些日子君後的身體調理得當,雖不比常人康健,但隻要好生照料,定是可以平安生下孩子的。”不知是在寬慰她還是在說服自己

    馮秀眼中的光采慢慢沉澱了下來,沉下去的眼眸裏有種說不出的靜,朝穆羅雲看了一眼:“在太醫心中,那是嫡嗣。”

    穆羅雲一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一凜,張了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顫:“他的身子還是不適合懷胎麽?”

    馮秀沒有迴答,穆羅雲沉吟了片刻,再說迴政事,卻發現自己怎麽也無法集中精神,招來刑部和大理寺的幾名心腹草草囑咐了一番,便帶著馮秀往鍾晴宮去。

    五月初的天氣已是有些熱了,穆羅雲心中記掛著馮晴,一路都走得急,甚至額上都冒出了細汗。

    勤政殿往鍾晴宮的路上要穿過禦花園,這會兒正是午後,不少侍人都有來禦花園走走的習慣,照理說外臣是不該進入禦花園的。但既是穆羅雲引著,馮秀便也不多避諱,沉默著跟在她身後。

    “臣參見陛下......”

    穆羅雲心中一直想著馮秀的那句話,直到被一個熟悉聲音打斷了思緒。低了頭看去,就見馮晴和溫音盈盈拜在麵前。

    “不是早就說了往後就不要行禮了麽?你有了身子,若是傷著了怎麽辦?”穆羅雲一皺眉,伸手便把馮晴扶了起來,一手搭在他腰間,一邊道:“朕正要去看你,沒想到倒在這裏遇上了。今天可有好些?還吐得厲害麽?”

    馮晴一笑,有意往她身上靠了些:“陛下問了這麽多,臣要從哪裏說起?”

    穆羅雲自然而然地一手扶在他腰上,聽他這麽反問,也毫不在意,笑道:“正巧馮愛卿在書房議事,朕想著你們很久沒見了,就帶她來看看你。”

    皇帝旁若無人的親昵和寵愛讓一眾宮人都看得有點臉熱,馮秀眉頭微蹙,看了看馮晴,餘光掃過一邊仍跪在地上的溫音,微微勾了勾唇角。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更新(^o^)/~

    成功比昨天早了一會兒。。

    把清理溫音和溫子墨提上議事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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