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君後立威

    一頓飯吃得三個人各懷心思,但孩子畢竟是孩子,用完飯高興地靠著馮晴說了一會兒話,就困得連連打嗬欠。穆羅雲吩咐人把他帶下去安置好了,才迴到屋裏。

    她方才有注意,馮晴其實沒怎麽吃東西,隻用了半碗米粥。因此迴來了也並不讓人撤掉晚膳,隻挑了幾樣清爽可口的菜點,換到他麵前:“隻用了這麽一點,一會該餓了。”

    “不會,”馮晴似乎還維持著方才見到兒子的好心情,對她的詢問竟也給了點反應:“多了反倒要折騰的。”

    穆羅雲隻覺得糾結了一天的心忽然明朗了起來,好像在黃梅天淋了一整天雨,忽然被陽光圍繞似的。她想起自己曾經見過這個人明朗的大笑,俏麗的輕笑,害羞的淺笑,一時之間竟怔忪了。直到不語向她請罪,說馮晴脾胃弱,用多了會胃疼難受,才算迴過神來。

    “那讓廚房溫著,想用了再傳。”穆羅雲一邊對他說著,一邊把他抱了起來:“你若是不困,就陪朕說說話,可好?”

    馮晴垂眸,雖然不知他們之間有什麽可以說的,還是順從地點了頭。穆羅雲歡喜地在一邊軟榻上坐了下來,在他額上親了親,始終維持著環抱他的姿勢:“那你先告訴朕,除了骨痛,脾胃差,身上都有哪些地方不舒坦的。平日裏有沒有什麽常用的藥?”

    “不過是些小毛病,不用什麽藥。”

    “朕不信,”對於他敷衍生疏的話,穆羅雲也並不在意,隻伸手在他背上輕輕摩挲:“還容易著涼咳嗽,對不對?還有,你的手怎麽了?為什麽使不上力?”她魂魄離體時,見過他連研磨都吃力的場景,因此一手牽了他的手,翻來覆去地看了又看。

    馮晴隻當是太醫對他說的,心下並不在意,隻是縮了縮手,搖頭:“隻是提不了重物罷了。”

    見他不肯說,穆羅雲也不追問,隻和他有一句沒一句地說了一會兒話,知道他對穆芝遙的事定是比較感興趣的,便說了穆芝遙在幾次年節家宴上奏的曲子逗他開心。

    勤政殿雖說隻是皇帝批閱奏折的地方,但為了方便皇帝起居,也是一座小寢宮。不過穆羅雲一向是很喜歡親近後宮的,一個月裏起碼有二十天在後宮度過。因此眼看到了就寢的時間,小黃門便送來了擺著綠頭牌的盤子。

    穆羅雲不知為何,竟覺得一陣尷尬,看也沒看,把那小黃門訓斥了一通。抱著馮晴輕輕晃了晃:“待會兒朕和你歇在一起好不好,不會擾到你吧

    ?”

    馮晴絲毫沒有介意綠頭牌的事,隻不溫不火地點頭:“陛下不怕被擾著便好。”

    禁城雖然大,但消息傳得比哪裏都快。皇帝把君後一路抱迴勤政殿的事,又一連幾日都宿在勤政殿的事,不到兩天就傳遍了後宮。然而,還沒等他們開始討論這件事,皇帝的旨意已經到了後宮,著溫子墨主持後宮舉報重陽宴,定在三日之後的書墨閣。

    溫子墨這才稍稍放下心來,看來皇帝對他還是十分寵愛的。再者,他對馮晴的事一直都比較了解,知道他一身的病,能活多久都還是個未知數,更何況,他膝下沒有女兒,絕不會威脅到她的地位。

    想通了這一點,他便安心了許多,吩咐下人去請了另外三位君侍並幾個得寵的從侍,來商議重陽宴的事。

    穆羅雲知道她這勤政殿裏有不少後宮侍人的眼線,但重生之前的她並不怎麽在乎,一來她有自信能把握得住,知道哪些人是可信的心腹。二來,她也挺享受看後宮眾多侍人為她爭風吃醋的。但把馮晴接到身邊之後,她就越來越不能忍受了。心裏拿定了主意,要把這些不可靠的人慢慢清理掉。

    馮晴倒是不去管她在想什麽,他的身體狀況著實已經差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穆羅雲要他喝藥,他便喝下去,但是再好的藥喝下去,也少有起色。反倒是胃口更差了。穆羅雲急得不知怎麽是好,除了上朝之外,就時時在他身邊守著。又特地把禦膳房和太醫院的人都召了來,要她們擬定食補的法子。

    製衣局也送來了特地為馮晴新製的衣物,穆羅雲親自察看過,的確符合她輕暖舒適的要求,才讓他們伺候馮晴換上。馮晴不知她這是何意,但這幾日來,他已經習慣了不去猜測,隻在幾人扶著他站起來試靴子的時候一陣暈眩,忍不住皺了皺眉。

    穆羅雲一直在邊上看著,一眾伺候的人還沒覺,她已上前扶住了馮晴:“小心點,穿著舒服暖和就行了,不用試了。你們都下去。”

    製衣局的幾人麵麵相覷,但皇帝的話自然就是對的,因此紛紛跪安離去,馮晴自從被她接到勤政殿之後,就一直被她盯著臥床靜養。低頭看看自己這一副穿戴整齊的樣子,倒是難得主動對她開了口:“不必如此麻煩。”

    他肯主動開口,穆羅雲簡直是受寵若驚,彎腰把他抱到妝台邊坐了下來:“今日有重陽宴,你身子禁不住涼,朕才叫他們製了這個。你若不喜歡,改日再讓他們做些其他款式的過來。”

    馮晴沒有再說什麽,隻

    是任由她看著。穆羅雲等了好一會兒,見他不再開口,也並不失落,隻拿了象牙梳替他梳理頭。由於久病的關係,他的質並不好,也早已不是當年如墨的顏色。穆羅雲輕輕地梳著,一邊與不語說話:“聽說給後宮主子梳頭,若是有白落下,是要藏起來,不能給主子看到的?”

    不語在宮裏這麽多年,就從未見過她如此和顏悅色的樣子,他到底隻是下人,穆羅雲既開了口,他絕不敢不應答:“迴陛下,隻是一些傳聞,主子們大多並不忌諱這些。”

    穆羅雲笑笑,似乎想要嚐試替馮晴束,卻怎麽都不得要領,到底還是招手喊不語:“君後喜歡什麽樣的簪子?”

    不語不敢多言,隻挑了一隻最輕的翠玉簪,為馮晴束了,垂手站到一邊。穆羅雲左左右右看了好一會兒,方點點頭。伸手將馮晴抱在懷裏:“把披風的帽子拉上,別著了風。”

    既是皇帝親口下令辦的重陽宴,後宮自然人人都是盛裝出席,聽到宮女通傳皇帝到了,溫子墨立刻站了起來,帶著一眾佳麗迎到書墨閣門口:“臣等恭迎皇上。”

    這一眾人裏,站在最前麵的自然是溫子墨,這十年來,他一直盛寵不衰,雖然名義上還是君侍,但早已經是後宮事實上的主人。與他同為君侍的溫音、蕭逸和李敏非都跪在落後他半個身位的地方。

    更後麵的,則是有名份的十二從侍,他們之中有穆羅雲近兩年新納的寵侍,也有一些是一年半載都不怎麽能見到穆羅雲一麵的。

    而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挺著肚子的兩個從侍,洛從侍剛剛顯懷,另一個方從侍卻是厚重的秋衣下也能看到明顯隆起的腹部,顯然是快要臨產之身。

    穆羅雲的目光在他們身上停留了一下,卻沒有伸手去扶,反是轉身從禦攆上抱了馮晴出來,小心地低頭說了一句話,才看向一眾侍人:“都起吧。”

    眾人之中,消息靈通的人早已知道她最近都在勤政殿陪伴馮晴,倒是對馮晴的出現並不意外。其他諸人也都有所耳聞。但他們之中,有不少是近幾年才進宮的,根本沒有見過馮晴的麵,對這個忽然重新出現在眾人視線中的君後,多少都有些好奇。

    穆羅雲卻不會在意這些,她之所以要溫子墨舉辦這樣一場宴會,就是要向宮中所有人宣告她對馮晴的愛重,更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馮晴再也不是那個有名無實的君後了。

    溫子墨雖然猜到馮晴可能會出現,但穆羅雲的做法還是頗讓他意外,一貫不喜歡後宮侍人太僭越

    的皇帝陛下,竟然直接抱著馮晴坐到了自己席間。甚至還吩咐了人去禦攆上取了靠枕,讓馮晴半倚著。

    他眸中一暗,倒是飛快地整理好了情緒,盈盈笑著上前,關切道:“陛下,君後身子若是不適,可以到臣屋中歇息。”

    “不必,”穆羅雲一手攬在馮晴腰間,似乎很是高興,朗聲道:“君後這幾年都在養疾,你們也不便打擾。如今君後已無大礙,待鍾晴宮修繕好,你們需得依例請安定省。”

    溫子墨笑容微微一僵,很快便點頭稱是,溫聲道:“如此便再好不過了,君後身子好了,我們上門叨擾,君後可不要嫌我們煩人呢。”

    馮晴自然是記得他的,但他早就沒了爭鬥的心思,更不會在意他這話裏是真心還是假意。溫子墨見他根本不開口,心中自是又恨又氣。眼中卻滿是委屈,柔柔的看向穆羅雲。

    穆羅雲在心底笑了一聲,有過那冷眼旁觀的四十九日,如今的她,怎麽看馮晴,都覺得可親可敬,更是可愛可憐。而溫子墨那原本叫他極為受用的溫柔體貼,卻是絲毫也激不起他心中的漣漪了。

    “子墨,君後既重新掌事,也就無需你代管鳳印了。明日便送去鍾晴宮吧。”

    溫子墨心頭大震,其實皇帝無論是有了新歡,或是想起來要去寵一寵舊愛,他心裏都並不太在意,畢竟沒有人能夠獨霸六宮,他隻維持住皇帝對他的一份寵愛,把住後宮的實權就好。而這過去的十年裏,他也的確做到了這一點,不管皇帝有多少新寵,對他始終是信賴有加,不曾冷落。

    如今皇帝竟一夜之間轉了態度,這不由讓他又驚又怕,一時之間竟是呆住了。幸而身邊的溫音及時推了他一下,他才能笑著點頭:“陛下說的是。”

    然而皇帝似乎還沒有打算這麽輕易就結束對話,待眾人紛紛入座後,她環顧了一周,好似忽然來了興致,一指台下諸人:“你們好些人都還未見過君後,正好今日人都齊全,都過來給君後見個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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