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廝殺還未結束。


    殺紅了眼的除了黑衣人、皇城禁衛,還有不少看不出來曆的青衣人和勁裝漢子。地上、石階上到處滾落著屍體,猙獰又恐怖,快咽氣地還在不甘地苟延殘喘,受傷的不停地痛苦哀嚎。


    刀槍劍戟散亂一地,血水匯成了溪流,沿著一級級的石階蜿蜒往下淌。


    玢郡王率先衝出殿門,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被一夥人逼了迴去。


    混亂中,敵友難辯。


    他帶來的人全跟著進了大殿,此時根本不清楚外麵又發生了什麽。


    玢郡王心急如焚,卻也不敢再冒然出殿。


    這一愣神的工夫,地麵忽然傳來劇裂的震動。仔細一聽,似乎是馬蹄用力踩踏地麵發出的聲音,雜亂而急促,越來越近。


    少頃,喊殺聲如雷,滾滾而來。


    玢郡王麵色一變,立馬意識到不好。


    螳螂撲蟬,黃雀在後。


    可他,並不是那隻黃雀。


    意識到這個的時睺,他忙帶著人往偏殿撤。


    可偏殿的門怎麽也打不開,手下急得用手、用腳,用刀、用劍,甚至用頭拚命地去撞,可那門又厚又重,除了發出“咚咚”的聲響,恁是紋絲不動。


    大冷的天,玢郡王急出一身汗來。


    事情變得實在所料未及。


    他來時滿懷救駕之心,費了許多周折才找到父皇。誰知看到的卻是父皇的屍體,兇手就在現場,且是他的皇兄。


    但現在看來,似乎這並不是真相。


    震天的喊殺聲已經到了殿外,箭矢“嗖嗖”地破空而來。


    有人在殿外大聲喝道:“逆賊,快滾出來受死吧!”


    逆賊?


    玢郡王心神俱震。


    他身側被綁的瑾王頓時明白了什麽,不由得慘然一笑,“蠢貨,咱們中了敵人的圈套了!”


    隻是此刻即便明白也做不了什麽。


    正殿外麵被圍,偏殿的門又打不開。


    對方顯然故意引誘他們進殿,好來個“甕中捉鱉”。


    這人是誰?


    隨即想到今晚父皇要去見的人是誰,答案便不得而知了。


    可恨當時聽到消息救駕心切,竟然沒有細想,以至中了對方的詭計,落得如此下場。


    兄弟倆原本麵和心不和,這會兒倒是真心想好好合作,破甕逃出生天。


    玢郡王親自上前給瑾王鬆了綁,連聲賠不是。


    瑾王沒好氣地哼了聲,伸展手臂活動腿腳,此時無暇跟他計較,但也放了狠話:“以後再跟你算賬!”


    玢郡王尷尬賠笑。


    殿外短暫的嘈雜後,箭雨似乎來得更密集了些,射在殿門、牆上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響,有的撲簌簌落地,更有重物撞門的巨響。


    如此下去,不消片刻,殿門就會被他們撞開。


    “你們到底是誰?”瑾王躲在窗戶底下,趁隙露出頭來,怒聲喝道:“瞎了你們的狗眼,好好看看本王是誰?”


    嘴裏說著讓他們好好看看,但並不敢真的將整個身體暴露,甚至都沒來得及看清殿外人的麵容,便迫不及待地將頭縮了迴去,躲得嚴嚴實實。


    弓箭不長眼,他可不能不明不白地被射死在這裏。


    “大膽,竟敢冒充瑾王殿下——射!”殿外人喝道,聲音並不熟悉。


    他明明是正主好不?


    瑾王氣得直翻白眼。


    耳聽箭矢嗖嗖,有隻箭透過窗戶射進來,恰恰落在他腳邊,嚇得他臉一白,更不敢探出頭了。


    玢郡王也沒比他出息到哪裏去,此刻躲在旁邊大氣也不敢出,苦著臉望向瑾王,“皇兄,咱們怎麽辦?他們就要攻進來了!”


    兩人皆是天之驕子,素日養尊處優,哪曾經曆過這等事…


    瑾王唿唿喘了兩口氣,瞪了他一眼,咬牙道:“能怎麽辦?他們如果真攻進來還好,就怕他們不分青紅皂白,直接將咱倆亂箭射死!”


    “啊——”玢郡王嚇得都快哭出來了。


    “這個老四,以前也沒怎麽得罪他啊,他幹嗎非要置我們於死地,黑心腸的家夥…不得好死…”


    瑾王也想罵,但還沒罵出口,就被外麵的聲音截斷,“裏麵的人聽著,再不把皇上交出來,休怪我等不客氣!”


    交什麽!屍體嗎?


    那樣估計會死得更快!


    瑾王欲哭無淚。


    他現在幾乎已經肯定,早在自己下令放箭時,父皇就已經薨了。


    雖然還不知道是誰下的手,但肯定與外麵那幫人脫不了關係,更甚至,就是他們幹的。


    老四這是鐵了心的要把弑君的罪名安插到他和老三頭上啊。


    先前即便不是自己,也會是老三。總之,誰先到誰倒黴唄。


    倘若老三先到,自己還能想法子摘出去……


    他這思忖的工夫,又一撥箭雨疾射而來,聽聲音似乎較先前更加猛烈,厚重的殿門快要承受不住似的連晃了幾晃。


    但,依然沒有人強勢闖殿。


    顯然,對方並不想跟他們照麵,隻想用亂箭把他們射死。


    這才是最要命的。


    時間一點點過去。


    瑾王的心一點點下沉。


    有那麽一刻,他真想帶人衝出去,哪怕死在亂箭下,也比這樣煎熬著等死強。但下一刻,他又打退膛鼓了,委實沒有勇氣去拉那道搖搖欲墜的門。


    玢郡王早已嚇暈了過去。


    侍衛們也完全沒了主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底泛起劇烈的恐慌。


    然而就在這時,殿門被一股大力推開。


    不知何時,外麵的箭雨已經停了。


    一陣潮濕的空氣撲麵而來,立時彌漫了整個大殿。


    大批的人如潮水般湧入,將殿內擠得滿滿。


    瑾王手裏的長劍落地,麵上一片死灰。


    他睜大眼睛,竭力想從這些人中看到熟悉的麵孔,可是他失望了。


    為首之人蒙著臉,看不到麵容,穿一身黑衣,略顯單薄的身形,更無法辯認他的身份。


    不過,也並不全是黑衣人,還有披堅執銳的皇城禁衛,以及一些看不出來曆的青衣人和勁裝漢子。


    他們進殿後各自站了隊列,肅立無聲,身上衣袍上沾滿了血跡,手中的利刃上還凝有血珠,顯見剛才殿外的廝殺何等慘烈。


    那與他們廝殺的人是誰?


    那些人現在都死了嗎?


    老四呢?


    那個姓薑的女人呢?


    ……


    此刻,瑾王滿肚子的疑慮,卻一個字也問不出來,驚恐的眸子死死盯著站在他麵前的黑衣蒙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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