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關久攻不下,對君熠然來說,絕不是件好事。


    良機稍縱即逝,他能使手段延緩援軍的到來,卻無法徹底阻止援軍。


    如果不能在短時間內攻陷青木關,待援軍一到再想拿下青木關就更不容易了。


    君熠然臉上神情未變,但握住茶杯的手越來越緊,似要將其捏碎。


    半晌,才對麵前侍立的兩名青衣人道:“找到朱九,殺了他。”


    這話讓兩名青衣人悚然一驚,其中一人道:“公子,一定要這樣嗎?”


    君熠然瞪了他一眼,冷冷道:“他自己想死,我何不成全了他!”


    兩名青衣人再不敢吭聲,低聲應是,很快行禮退下。


    屋子裏顯得更加安靜,隻有角落裏的滴漏發出嘀嘀嗒嗒的聲響,提示著他此時已過了寅時,再過不久天就要亮了。


    君熠然霍然揚手,將手裏的茶杯擲出老遠摔得粉碎,人也跟著站起來,負手向門口走去,卻在此時眼前寒光一閃……


    饒是君熠然避得及時,那股子殺氣也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本能地身子往側麵一躍,迅疾出掌將襲向麵門的匕首拍飛。


    偷襲者一招失算並沒再出手,而是冷哼了聲道:“你果然狡詐!”


    隻這一句,君熠然已辯出來人的身份,麵容微微一變,看著他眼裏流露出惱怒,“你來幹什麽?是嫌你的小命還不夠短麽?”


    “你不是要殺我麽?送上門來豈不更好?”來人扯下臉上的黑巾,冷冷看著他。


    君熠然臉上的怒意更甚,想也不想直接一巴掌拍過去,“你個孽障,你這樣做對得起朱家嗎?對得起你死去的父親嗎?對得起被慕長青誅殺的朱氏族人嗎?你這個吃裏扒外的畜生,你不配姓朱……”


    君熠然難得有這麽失態的時候,更從沒在任何人麵前說過這樣的話,此刻話一出口連他自己都愣了愣。


    所幸他的住處隱秘,沒有他的吩咐誰也不敢靠近,這番言語也隻他們二人聽到。


    “啪——”響亮的掌聲登時響起。


    扯下麵巾的朱九不閃不避,硬生生挨了他一巴掌,目光如水,依然冷冷地看著他,“那你是誰?又有什麽資格教訓我?”


    “我——”君熠然一時語噻。


    他的經曆實在太過詭異,根本無法宣之於口。


    “這場戰爭原本可以避免的,是你,是你為了自己的野心,蓄意煽動挑撥……”朱九目光一凝,有點說不下去,“你有沒有想過,戰爭一起,受苦的都是百姓,我相信即便父皇健在,他寧願不要皇位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他的子民遭受戰亂之苦!”


    “那慕氏是亂臣賊子!”君熠然嘶聲道,眼裏的怒意更甚。


    朱九道:“那依你所說,殺了那個亂臣賊子,換你來坐那個位置,你就不是亂臣賊子了?”


    “那位置本來就是朱家的,我不過是拿迴屬於自己的東西!”


    “你是朱家的什麽人?”朱九看著他,緊緊逼問。


    君熠然喉嚨驀地發緊,半晌才語氣晦澀地道:“你別管我是什麽人。總之,你若還認自己是朱氏子孫,那就速速離去,待他日事成,必不會少了你的榮光……若再執迷不悟,為仇人所用,哼,休怪我無情!”


    兩人離得很近,近得朱九能看清他眼裏的憤恨,還有一閃而過的不忍。


    除了這次,他其實並沒真正傷害過自己。


    朱九心裏歎了口氣,可他對自己釋放的善意有限。在大義麵前,那點善意也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君熠然說完,轉身大步而去。


    朱九身子一躍擋在他麵前,“你不能走!”


    君熠然腳步一頓,眼裏的怒意化為冷笑,“怎麽,你還想殺了我?”


    “我可以不問你是誰,不管你跟慕氏的恩怨,但此次你必須配合我們,合力守住青木關!”


    “我憑什麽那樣做?”君熠然冷冷道,伸手一拂便將朱九攔在跟前的手拂開。


    朱九上前一步,整個人站在他麵前,“如果殺了我能令你解恨,能讓你助慕彥崢守城,那便殺吧!”說著將先前被君熠然拍飛的匕首遞給他,刀尖朝向自己,眼睛一閉。


    匕首閃著寒光,散發出灼灼殺意。


    見狀,君熠然臉上的神情連變再變。


    這一刻,他猶豫了,似乎渾然忘了就在剛才,他還親口下了誅殺他的命令。可此刻這人就在自己麵前,把匕首遞到自己手裏,他忽然發現自己竟然下不了手了。


    朱九手握匕首的刀柄,刀尖卻對準自己的胸口,再次往前走了一步,閉上的眼裏有淚流出,“我雖然不知你的真實身份,但你對我的維護我心知肚明,於私我應該感激你,但在大義麵前,我無法照你的意思去做。不但不會照你的意思去做,還會拚命阻止你……或許隻有我死了,才能化解這一切吧!”


    離得近了,刀尖已刺破他的肌膚,有血從他的衣衫裏浸出來。


    那般刺眼!


    那是朱氏的血!


    君熠然的瞳孔驀地一縮,忍不住大喝:“你!你瘋啦!”


    朱九不為所動,朝前寸寸逼近……


    血流得更猛了,染紅了胸前的衣袍,像汩汩溪水,緩緩往下淌,鮮紅刺目,令人驚心!


    “住手!快給我住手!”君熠然又驚又怒,聲音裏夾雜著痛楚,右手顫抖地用力抓住刀柄,一步步後退。


    朱九睜開眼,頹然地看著他,“您說的對,是我對不起朱氏,對不起朱家的列祖列宗,對不起追隨我的忠烈之士,也辜負了,您的期望——”


    這是第一次,朱九對他用了敬語。


    君熠然心裏猛地一顫,胸膛裏似有無數簇火苗竄起,要將他整個人吞噬。


    “你不能死!如果你死了,我要讓整個大綦王朝為你陪葬!”他咬牙切齒惡狠狠地盯著朱九,眼裏冒出兇光。


    血流得太多,朱九的臉色慢慢變得蒼白,高大的身軀連晃了幾晃,似乎支撐不住,臉上卻忽然綻開笑容,艱難地喘了口氣,緩緩道:“有您這句話,我自然不敢死了!我要好好活!”


    說完,高大的身影往後倒去。


    “你這個孽障——”


    君熠然大唿,忙疾躍上前將他攬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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