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頃,陳府的下人果然抬進來一口大木箱子。


    薑氏忙讓人打開。


    然當箱子打開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箱子裏躺著一個人,一個手腳皆被捆綁,嘴裏被塞了破布的大活人,此刻正睜圓了眼扭動著身體看著他們。


    這個大活人薑氏認識,正是在淮城龍鳳客棧失火後失蹤的費青禮費大人。


    薑氏遍尋他不著,不想卻在她最需要人證的時候,有人將他主動送上了門。


    “瞧!箱子裏還有封信!”


    馬成眼尖,瞧見後驚叫道,忙不迭地伸手去拿,卻被陳剛拽住,“小心有毒!”


    說著立馬掏出銀針去試毒,確認無毒後才將信拿出來,遞給薑氏。


    薑氏接過一看,竟然是費青禮自己寫的認罪書。上麵不但詳細地寫了他是如何與皇帝定下毒計害了武神王的,還寫了武神軍營裏鼠疫的疫源攜帶者是誰。


    雖然薑氏早已猜到了大概,但此刻親眼看到仇人的認罪書,以及仇人本尊,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上前對著費青禮的胸口狠狠踩了幾腳。


    被捆綁著的費青禮動彈不得,嘴被破布堵住連慘叫聲也發不出,隻殷紅的血漬從嘴角溢出來,間斷地嗚嗚了兩聲。


    旁邊的陳氏忙扶著她,勸慰道:“夫人,快消消氣,為這種人,傷了自個兒不值。


    薑氏的身體最忌大喜大怒。


    今兒先是聽說了趙軼在玉城謀反的事,現在又親眼見到仇人,夫人的身體可禁不住這般折騰…


    薑氏也明白自個兒的身體不宜動怒,忙閉眼深唿吸了幾次,這才勉強壓下心裏的怒意,以盡量平淡的語氣吩咐道:“將他帶下去,好好審問。”


    馬成忙應聲是,將他從箱子裏撈起,匆匆往後院雜房裏去了。


    迴房後,薑氏又仔細看了那封信,神情也越發凝重。


    她現在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不得不鄭重考慮。此信若是一公開,朝堂必將大亂,而皇帝也將顏麵無存,更有可能受千夫所指,無顏立足於朝堂。


    畢竟,大綦建國不久,許多官員也還是前朝世家的子弟,他們的家族勢力龐大,大到足以憾動皇權。即便他們能容忍皇帝謀害了武神王,卻不能原諒他以鼠疫坑害了邊境的十萬將士。


    不,不能讓這封信公開!


    幾乎是立時,薑氏做了這個決定。


    “走,我去會會他!”薑氏道,人也跟著站起來。


    陳氏想攔,沒攔住,隻得跟著薑氏一道去了後院的雜房。


    這會兒馬成已經拿下費青禮嘴裏的破布,將他雙手縛住綁在一根柱子上,正揮著拳頭左一拳右一拳地在他身上出氣。


    可憐費青禮隻是個文人,身板不夠結實,在被送來這裏之前已經受過不少刑,這會兒被個大男人又揍一頓,便隻剩下出的氣,沒進的氣了。


    此刻見薑氏進來,忙連連求饒。


    薑氏發了話,馬成才悻悻地住了手,“便宜你了,老東西!”


    “馬成,你先出去吧,我跟他說兩句話!”薑氏麵無表情地說道。


    馬成一愣。


    陳氏忙朝他使眼色,自己先出去了。


    馬成也跟著行禮退下。


    “夫人,救救我!”費青禮重重地喘了口氣,嗤著滿嘴的血牙,望著薑氏可憐兮兮地道。


    人都是怕死的,尤其是惡人。做惡的時候隻覺得暢快,卻不會想到報應來時的恐懼。


    此刻,他終於感受到了恐懼。


    薑氏被他這話氣笑了,“費大人,你害死了我的夫君,是我此生不共戴天的仇人,你覺得,我會救你嗎?”


    費青禮忙道:“不,您夫君不是我殺的,是皇上,是皇上容不下他!皇上逼的我,我是被逼的!您放心,隻要您答應饒我一命,明兒個我便在朝堂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麵,揭穿他謀害武神王的真相!”


    這個老東西,是有多想活,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當年的費青禮還隻是個七品小官,出身低,卻又總想著出人頭地,猜測到皇帝的心意後,便積極主動地謀劃了那件事。


    這中間要說無辜,太子才是無辜的,被他們害死的十萬將士更無辜。


    “你真的想活?”薑氏看著他,麵無表情地問道。


    費青禮忙不迭地點頭,眼睛也在瞬間亮了起來,“想。”


    “那就按我說的做。”


    “夫人想讓我做什麽?”


    “所有的罪,你自己扛起來,不要牽連任何人。”


    “不,不行,這樣我豈不是死得更快!”


    “那你若是告訴天下人,皇帝才是罪魁禍首,這樣你就能活命嗎?”


    聞言,費青禮沉默了。


    “還有,你得告訴我,是誰把你送來我這裏的?”


    “我不知道。”


    “那你是如何被他們抓到的?”


    “迴京的途中。”費青禮這次迴答得爽快,“我想著事情已經過去小半年了,皇上也安然迴了京,便打算迴京後向皇上請罪,皇上看在昔日的情麵上即便要罰我,也不會太過。卻不想就在城門外,被一夥蒙麵人抓住了……他們打我,用開水燙我,剝我的指甲,拿燒紅的烙鐵烙我,我實在受刑不過,便把一切都招了。”


    “然後,他們把我敲暈,醒來,便在夫人您的府上了。”


    薑氏又盯著他看了半晌。


    這老東西,神情不似作偽,而他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也沒說謊的必要了,看來他是真不知送他來的人是誰。


    但,薑氏已經隱約猜到那人是誰。


    “我還是那句話,你如果想活,明天在大朝會上,便將一切罪責攬在自己身上。我保證,你會活下來。否則,隻要你說錯了一句,便會當場血濺朝堂,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你真的保證,我隻要認了罪,就能活?”費青禮猶不相信地問道。


    薑氏道:“是的,我不但能夠讓你活命,還能讓你與你的家人團圓。他們如今,可都在我的手裏呢。”


    到底沒有抵過活命的希望,費青禮終於點了頭。


    當下,薑氏便讓人去叫陳剛過來,給費青禮喂了一顆藥丸,“你聽著,這是毒藥,若是二十四個時辰內沒有服下解藥,便會毒發身亡。所以,請務必按我說的做。”


    費青禮神情連變數變,終是沮喪地垂了頭,“好。”


    “現在,你再給我寫一份認罪書,與你明日在朝堂上說的必須一致。如若有誤,連你家人,也一並陪你共赴黃泉吧。”


    事已至此,費青禮已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隻得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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