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熠然既沒有被皇帝的人抓走,更沒有逃之夭夭。


    他就在皇帝的麵前,以臣子的身份規規矩矩地跪在大臣堆裏。


    他沒有妄動。


    當然,君熠然並不是真的懼怕皇帝,而是對他身後黑衣人手持的武器有所顧忌。但他也算看出來了,那武器雖然厲害,可數量有限,不然皇帝早拿它將這些人殺光光了,哪還廢這麽多話。


    不得不說,做過皇帝的人都有其共同點。


    眼前的兩位便是。


    以皇帝的性子,的確想將這些人全部殺死,隻可惜心有餘而力不足。


    他隻有這幾支步槍,步槍裏的子彈更是少得可憐,先前為了震懾已經用掉了幾顆,現在隻剩下不到十顆了。


    這十顆子彈,最多也隻能打爆十個人的頭,之後就隻有任人宰割的份兒了。


    若讓姚宛如那賤人知道實情,必定置之死地而後生,先拿人消耗光自己的子彈,再出手消滅自己。


    眼下不但不能讓她看出來,更不能讓人群裏的君小子看出端倪。


    從沒有想過,君家的三小子竟有這般能耐。


    那小子的確聰明,乍一看到自己現身,便先將他自己隱藏起來,再適時地隨眾人一起出現。


    自己即便想殺他,也根本找不到機會。


    此時這個讓他恨得牙癢癢的家夥,正跟著其他大臣高喊:“恭迎陛下迴京!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萬歲個屁!


    這次若不是薑嫦溪顧全大局,放了自己一條生路,指不定早就死翹翹了。


    那女人就是個狠的,自己求她時她根本不為所動,就在自己對她死了心,絕望得恨不能拿一塊豆腐撞死時她卻開恩了,不但放自己迴了京城,還好心地贈送了這些護衛給自己,連帶護衛手裏的武器都是她的。


    那女人也恁地神通廣大,竟連步槍這種東西也造得出來……


    所以即便知道慕彥嶸不是自己的兒子,他也根本不敢拿他怎樣。


    說到底,自己隻是個光杆司令,這些黑衣人都聽命於薑嫦溪,在他們眼裏自己就是個傀儡,因這皇帝的身份,行事方便罷了。


    但偏偏自己又不得不接受她的安排。


    若這次讓姚宛如得了逞,那自己便真的永遠隻能當個死人了。


    他還想活,還想繼續當皇帝。


    所以他迴來了,由薑嫦溪的人帶著他迴來了。


    臨走時薑嫦溪對他說過:這些就是他翻身的本錢,如果不能成功,那也是他的命,活該!


    也因為此,皇帝不得不慎重利用這些本錢。


    所幸他皇帝的身份擺在那裏,姚宛如找來的那具屍體又實在太假,以前他為了親民經常在百姓麵前亮相,這樣一來真假立辨。


    他很快又成了名副其實的皇帝!


    隻一句不知者不罪,便收攏了所有人的心。


    此時程衛兩位大人跪在他麵前,不停地磕頭請罪,皆言是貴妃娘娘騙了他們,但他們作為內閣輔臣,有不察之責,自知罪孽深重,請皇上治罪。


    皇帝哪敢真的治他們的罪!


    出於信任,離京前他將所有政事都交由這二人打理,眼下若治了他們的罪,隻怕整個朝政都得癱瘓……


    再說這一通亂子,還得他們出麵平息呢。


    因此皇帝擺擺手,親自扶了這二人起身,笑道:“朕剛才都說了嘛,不知者不罪。未必你倆想讓朕食言不成?”


    兩人聞言不禁老淚縱橫,身子一軟又跪下磕頭謝恩。


    這次皇帝受了,抬手虛扶了一把,溫言道:“兩位愛卿快快請起,此時不是客套的時候,朕還得仰仗兩位愛卿替朕收拾這攤亂攤子呢。”


    兩人忙道:“微臣遵旨,還請陛下先行移駕迴宮。”


    這正合他意,皇帝點點頭。


    瞅著這淒淒哀哀的場景,心裏實在堵得慌,自然是越早離開越好。


    至於姚宛如那賤人,迴宮再慢慢收拾她。


    喪事一下子變成了喜事。


    哀樂自然是不能吹了,孝衣也不能穿了,棺材白幡紙錢什麽的統統都不能要了。


    邊上看熱鬧的百姓並未全部散去,嘴裏七嘴八舌地喊著萬歲,更有精明的家夥從邊上的鋪子裏扯出紅綢快速地鋪在青石板上。


    哀樂也在瞬間變成了喜樂。


    內侍尖著嗓子大喊:“陛下迴宮嘍一一陛下迴宮嘍一一”


    迴宮的隊伍如出宮時一般壯觀,所不同的是出宮時全身縞素哭聲震天,迴宮時滿臉喜氣士氣高昂。


    一應喪葬的儀仗也全都撤去,前麵禁衛軍開路,皇帝仍然騎著他那匹棗紅馬,四皇子、六皇子隨侍左右,身後手執異形武器的黑衣騎士緊緊跟隨,再之後便是其他皇子公主、皇室成員以及文武百官、宮女內侍等等。


    事情發生這般驚天的逆轉,是所有人沒想到的。


    蘇璟妍好容易才接近自己小弟,這會兒又不得不分開,所幸她已經混進皇宮,有阿崢的暗中安排,應該能有機會再見到小弟。


    許是宮裏早得了消息,大隊人馬才剛抵達朱雀門,便有一隊身穿紅袍的內侍抬著一副繪著龍形圖案的步攆迎出來,走在前頭的老黃門雙手捧著龍袍大步迎上,倒頭跪在皇帝麵前,“請皇上更衣。”


    不待皇帝表態,他身側的慕彥崢、慕彥嶸兩兄弟即刻翻身下馬,從老黃門手裏接過龍袍罩在皇帝身上。


    這樣的舉動自然很合皇帝的心意,兄弟倆也算間接表了態,並無覬覦皇位的心思。


    皇帝欣然接受,笑著拍拍兩兄弟的肩膀。


    不管薑嫦溪如何算計他,至少這一刻他這個皇帝當得威風。


    皇帝心裏更是明白,薑嫦溪到底還是顧念了當年的情份,給了他這條活路,以及迴宮後做皇帝的尊嚴。


    但他並不感激她,甚至是恨她。


    愛而不得,便會生恨。當年怨恨蘇戰橫刀奪愛,所以才心生毒計。原以為除去了蘇戰,自己就能夠得迴所愛。


    隻可惜事與願違。


    這麽多年,已成了他的執念。


    誰知這一次出京,簡直是九死一生,也徹底斷了他的念想,使得他不得不承認:薑嫦溪,早已徹底放棄他了。


    這個結果令人沮喪,更令人絕望。


    此次迴京,對他來說無異於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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