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行皇帝出殯在即,整個京城全城縞素,百姓嚴禁婚嫁,歌舞酒肆也都暫停營業,陸續有皇室宗親和各地大臣抵達京城,經嚴格審查後方可入城進宮吊唁。


    北麓公主原本在玉城待嫁,聞此噩耗悲痛欲絕,不得不星夜兼程迴京,總算在大行皇帝出殯的前一日趕到,與她一同進宮的還有四皇子慕彥崢。


    四皇子是個大孝子,半年前賢妃娘娘舊疾複發,四皇子不辭辛勞,親自出京前往偏僻之地為母尋藥,聽聞父皇噩耗才急急迴京。


    姐弟倆在西城門口相遇,不禁抱頭痛哭,一路相攜著進城。


    當然,這是外人看到的表象。


    馬車裏慕溶月神情忿忿,怎麽也沒料到,老四居然會利用她光明正大的入宮。


    君熠然也沒想到。


    自打那晚手下跟丟了人之後,他就再沒查到慕彥崢的蹤跡,原以為他要到出殯那日才會出現,誰又想到他竟然提前出現在慕溶月的馬車裏,眾目睽睽下上演一出姐弟情深痛失至親的戲碼。


    先前為著給北麓公主造勢,有意把排場搞得很大,四周聚集了不少百姓,這下即便想動手也不敢輕舉妄動,隻得眼睜睜讓慕彥崢占這個便宜。


    北麓公主與四皇子一同進宮,姐弟倆顧不得歇息直奔德聖殿,早有宮人將準備好的孝衣給二人換上,姐弟倆跪在大行皇帝的欞柩前嚎啕大哭。


    這戲演得…


    一旁的姚貴妃不由得暗暗發笑。


    她不相信老四不知道這是自己的陰謀,可他選擇裝聾作啞,陪自己演這一出戲,想必這是薑嫦溪的意思,讓他配合自己,好讓她的兒子順利繼位。


    這個老四也是個傻的,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皇帝的幾個兒子中,老四是最沒野心的一個。龍家為了保命,當了這麽多年的縮頭烏龜,在朝在野早就沒什麽實力了,這一次也算他們識相。


    罷了,隻要他們乖乖聽話,自己也並非一定要趕盡殺絕。終歸嶸兒繼了位也要有人輔佐,留著老四製衡君熠然,未嚐不是一招好棋…


    姚貴妃如此想著,看向龍賢妃的目光充滿了善意,“龍妹妹這下可放心了吧,本宮就說崢兒是個孝順的,一定會趕迴來的,偏你還不信…”


    龍賢妃捂著嘴咳了兩聲,病態的臉上流露幾分哀傷,“都是我這身子骨兒不爭氣,不然崢兒也不會出京,連他父皇的最後一麵都沒見到…”說著忍不住流下淚來。


    姚貴妃勸慰了幾句,又親自上前攙了慕彥崢起來,拉著他走到龍賢妃跟前,“你們母子倆也好久沒見了,快說說話吧。”


    慕彥崢感激地謝過姚貴妃,依言拉著龍賢妃退到一邊,關切地噓寒問暖起來。


    龍賢妃一邊抹淚一邊破泣而笑,拽著兒子好生打量了一番才鬆手。


    母子倆的戲演得很逼真,連姚貴妃也被騙過了。


    旁邊的君熠然一直冷眼旁觀,隻在慕彥崢瞥向他的時候,眼裏露出戲謔的笑意。


    他當然知道這小子並非才剛迴京。若不是那孽障突然插手,這小子哪裏逃得出自己的手掌心。


    想必他與慕溶月的這番巧遇,也是那孽障的安排。


    胳膊肘往外拐,這樣的朱氏子孫不要也罷……


    君熠然心頭冒火,費了好大的勁才將那股無名火壓住,上前體貼地扶著慕溶月到旁邊說話。


    兩人是未婚夫妻,這樣做並不失禮。


    瞅著機會,慕溶月將慕彥崢如何賴上她的情形小聲說了說。


    原本慕溶月昨兒晚上就到了京,聽了君熠然的吩咐並沒急著進城,而是在城外的一家客棧歇下,誰知早上正準備進城時,慕彥崢突然出現在她馬車上,令人措手不及。


    君熠然聽了沒說什麽,親昵地攬著她的肩膀,聲音柔和地說道:“沒事兒,一切有我呢,你也別傷心了,自個兒身子要緊。”


    慕溶月嗯嗯兩聲,臉上露出笑意。


    她是真的開心,君熠然從來沒這樣溫情款款的跟她說過話,此時不管他是做戲還是真的想對她好,慕溶月都覺得感動。


    姚貴妃瞧著心裏暗喜。


    慕彥崢跟龍賢妃說了會兒話後,又主動走過去跟慕彥嶸說話。


    因著他是姚貴妃的兒子,素日他跟這個弟弟並不親近,此時的主動讓慕彥嶸些微驚訝。


    “四皇兄一一”慕彥嶸抿嘴喊了一聲,卻不知該說什麽。


    他一向跟四皇兄生疏得緊。


    慕彥崢看著他點點頭,雙手搭在他的肩上,語氣頗為傷感地道:“六弟,這些天辛苦你了。”


    慕彥嶸道:“沒什麽的,隻是父皇他……”說到這眼圈又是一紅,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事實上他並未見到父皇的遺容,一切都是聽母妃說的。


    父皇出京的事兒他是知道的,母妃說事關重大,不能讓外麵的人知道,他便也跟著母妃一起隱瞞,日夜盼著父皇早點迴京。


    知這一盼盼迴的竟是父皇的死訊,母妃說父皇是被西涼人殺死的,讓他繼位後一定要為父皇報仇,率領鐵騎踏平西涼……


    可之前父皇出京是瞞著其他人的,堂堂皇帝被西涼人殺死實在不是件光彩的事。


    為了大局,母妃隻得秘而不宣,狠心讓皇後娘娘背了這個黑鍋,並大肆操辦喪事。


    等他知道這些時,一切已成定局。


    雖然覺得母妃這樣做不妥,可他人微言輕,根本沒人在意他的想法。


    不知怎地,此刻麵對慕彥崢,竟然覺得從未有過的親切,恨不得將心裏所有的一切告訴他,可又不知如何說起。


    看他神情有異,姚貴妃忙走過來拉住他,關切地道:“嶸兒,你要是累了,先迴寢殿歇會兒吧。”


    又轉頭對慕彥崢道:“四殿下還不知道吧,昨晚宮裏進了刺客,嶸兒嚇壞了,這孩子,虧得他命大……”


    說著不由得歎了口氣。


    慕彥崢皺了皺眉,“這事兒我已經聽說了,城裏到處都在傳,說是司馬家幹的。貴妃娘娘,這是真的嗎?”


    姚貴妃又歎了口氣,臉上神情惱怒,“可不是嘛,以為殺了我的嶸兒老三就有機會…哼…想得倒美!”


    “那三皇兄……”


    “本宮已將老三和德妃妹妹關起來,隻待嶸兒登了基,再行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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