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彥崢將那人阻撓後,並未跟上去見蘇璟妍,心裏隱隱猜到她要去見誰,不由得笑了笑,轉而走向自己的馬車。


    剛在馬車裏坐好,車簾一晃楊文也鑽了進來,把手裏提溜的一件袍子拋給他,一言不發在他對麵坐下。


    看得出他的神情不悅。


    “多謝了,二公子。”慕彥崢笑道,接過袍子披在身上。


    楊文道:“不謝,聖意不可違而已。”語氣淡淡。


    慕彥崢笑了笑,揚聲吩咐車夫駕車。


    馬車晃晃悠悠拐進了一條僻靜的小道。


    楊文視線一直望向窗外,顯然不太想搭理他。


    車廂裏靜默一刻。


    慕彥崢看向他,忽然壓低了聲音,道:“若我猜得沒錯,那個叫翡翠的姑娘,已經被二公子金屋藏嬌了。”


    “你……你如何得知?”楊文果然變了臉色,轉過頭來神情緊張地盯著他。


    慕彥崢道:“我隨便猜的,沒想到竟然猜對了。”


    楊文當然不信他是隨便猜猜,更不知他此時提起這個有何用意。


    雖說當初他以自己的身份為翡翠擔保,才讓翡翠沒被當作刺客當場抓起來,但想來皇帝對翡翠的身份仍然起疑。


    若是被皇帝知曉他將翡翠接迴了自己府中,肯定龍顏不悅。


    慕彥崢像是知道他的擔憂,低聲說道:“二公子但請放心,我不會將此事告訴父皇的。”


    楊文明顯鬆了口氣,嘴裏卻道:“這隻是我的私事,並不妨礙我對殿下的保護。”


    “如若我告訴你,那個叫翡翠的,她與眼下淮城傳出的逆言有關,你還會護著她嗎?”慕彥崢右手托著腮幫,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楊文瞪時大驚,“殿下您說什麽?”又想當然地為翡翠辯護,“她不過是個尋常女子,怎麽可能做這樣的事,她沒理由這樣做。”


    慕彥崢斜他一眼,道:“當然她背後有人。”


    “誰?”楊文皺了皺眉,衝口問。


    慕彥崢搖頭,“此時還不可說,以後你會知道的。”


    被人拿住把柄,任誰心裏也會來氣。


    楊文不禁冷笑道:“沒想到殿下才來淮城沒幾天,竟然知道這麽多的隱秘。殿下還真是神通廣大。”


    這話裏的諷刺之意,慕彥崢又怎會聽不出來,卻不以為意,看著他道:“隻所以跟你說這些。是想告訴二公子,我對你並沒惡意,也很想跟你成為朋友。”


    楊文冷哼聲道:“朋友就該誠不可欺。”


    “先前在貴府隱瞞身份是我的不對,現在給二公子賠罪如何?”慕彥崢看著他,語氣誠懇地道。


    楊文道:“不敢當。”想了想又嗡聲道:“隻請殿下看在阿妍表妹的情麵上,莫要將翡翠的事說出去。這事兒我會親自問她的,到時自會給你一個交待。”


    聞言慕彥崢忍不住一笑。


    看來楊北城對他這個兒子保護得緊啊,什麽都不讓他知道。但眼下情形,隻怕也由不得他了…


    “不用看阿妍的情份。我當二公子是朋友,自然得將這事兜住。”


    “如此就多謝殿下了。”楊文忙起身抱拳朝他鄭重一禮。


    慕彥崢也站起身來,抬手搭在他的手上,“朋友嘛,就該互相幫助。”說著又輕歎了口氣,“何況這事兒原本就不簡單,牽涉到的人實在太多了,不好辦哪。”


    楊文忽然想到什麽,臉色一變,“這麽說,我父親應該也知道些內情,但他並沒如實稟報陛下。”


    慕彥崢坐下,示意他也坐下,身子前傾神情鄭重,“你父親知道的遠比你想象的多得多,他隱瞞實情自然有他的道理。”


    楊文愕然。


    不管如何,陛下將此事交給父親去辦是信任父親,可父親卻陽奉陰違,明明知道內情卻隱瞞不報。


    他這是欺君。


    然此刻看殿下情形,他似乎也是知情者,卻也並未打算向陛下稟報。


    還有翡翠,她到底是何身份?她背後的主使人又是誰?


    他們為何要這樣做?


    一時間,楊文的心裏疑慮重重。這重重疑慮像千金重擔一樣壓在他身上,壓得他快要喘不過氣來。


    好半響,楊文才沙啞著聲音問道:“殿下此次來淮城,便是為了這事嗎?”


    慕彥崢坦誠地看著他,“可以這麽說。”


    “為什麽?”楊文又問道。


    慕彥崢默然一刻,緩緩道:“因為那些謠言,就是事實。”


    楊文神情猛地一震,驚駭得瞪大了眼。


    慕彥崢道:“真相就是真相,總有一天會大白於天下。”


    事實上,曆朝曆代這樣的事並不宣見,上位者在走向權利顛峰的過程中,總會曆經許多腥風血雨,踩著無數人的累累屍骨而上。


    隻不過,史書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


    不管他們在這過程中用過多少卑劣的手段,上位後總會想法子粉飾太平。隨著時過境遷,很多真相就都湮沒在曆史的洪流中了。


    身為將門之子,楊文從小也由名師教導,這些道理他自然明白。


    隻是當年武神王謀反案發時,他還是不記事的孩童,因父親的被貶,他和娘親隨父離京來了淮城,並未親見那場叛亂。


    事後雖然聽說過此事,也並未在他幼小的心靈裏留下漣渏。


    事不關己嘛。


    原來並不是那樣啊。


    楊文莫名地歎了口氣,抬眼再看慕彥崢時,目光裏充滿了審視,“殿下這是要大義滅親……你難道不怕?”


    “怕!”慕彥崢麵色沉沉,眼裏有擔憂有酸澀有無奈,“這不叫大義滅親。父皇當年受人蒙蔽辦了冤案,才導致今日的事發生。我們身為人子,自該為他老人家清除舊患,不致讓他的英名受損。”


    話說得官冕堂皇,義正嚴詞,儼然是為皇帝考慮。


    可楊文雖然單純,卻並不愚蠢。


    四殿下的話裏之意,分明是鐵了心的要為武神王翻案。


    而淮城裏傳得沸沸揚揚的逆言,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父親一手策劃的。難怪他要隱情不報,難怪他什麽也沒查出來。


    這原本就是賊喊捉賊的把戲!


    想明白了這一切,楊文的心更亂了。


    父親,父親他為何要這樣做?


    四殿下呢,他又為何要這樣做?


    自己呢,明白了這一切,又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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