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心底深處最隱秘的秘密,對誰也不能說的秘密。


    如今這天下除了他自己,知道這個秘密的還有三個人。


    姚宛如早已跟他拴在同一條繩上,自然不會出賣他。


    至於木青,當年蘇家事變後她也失了蹤,這麽多年杳無音訊,想必是跟她在一起吧…


    她倆一向情同姐妹。


    皇帝惆悵的神情落在慕彥崢眼裏,便又多了幾分困惑。


    慕彥崢一時也猜不透他的父皇到底在想什麽,不過他並沒忘記此行的目的,心裏略微思量一刻,道:“父皇,如今淮城形勢複雜,還請父皇早日迴京。”


    皇帝看了看他,深邃的眸子裏寂然無波,“你也要勸朕迴京?”


    “是。”慕彥崢垂手恭敬道:“如今的淮城逆言四起,又兼之西涼國異動頻頻,隻怕短時間內不會太平,父皇在這多留一天,就多一分危險。”


    “逆言,你也說這是逆言…”皇帝沉吟一刻,揮手淡然道,“那就當誅。”


    “父皇要殺了他們?”慕彥崢大驚,臉色一變失聲道。


    皇帝橫了他一眼,“有何不可?他們既然敢傳,朕就敢殺。”


    慕彥崢頓時倒吸一口涼氣,臉色漲紅神情忿忿,“可他們都是些不明真相的百姓,是您的子民,您怎麽忍心…”


    皇帝哼了聲道:“每個人都必須為他自己的言行負責,他們不明真相就敢亂傳,而且還是誹謗當今天子的誅心之語,早該想到會有這個後果。”


    慕彥崢一時啞了口。


    他不得不承認,站在帝王的角度,父皇的確有理由殺人。


    如果這真的是誹謗的話。


    但他心裏清楚,這並不是誹謗。然而此刻他也不能明說淮城的流言是事實,不能直接將父皇殺武神王的真實意圖宣諸於口,他還不想這麽早死。


    來的時候他想過很多種父皇對待此事的手段,可從沒想過父皇會以殺戮來平息流言。


    在他的印象裏,父皇雖說不是什麽英明神武的偉大帝王,但也算是個愛民如子的好皇帝,無論是對後宮朝堂還是民間,都一直表現得仁慈寬容,甚至還下令修正律法,將前朝很多嚴苛殘忍的律法廢除,輕易不得動用死刑和連坐法等等。


    這一次,不過是不明真相的民間輿論,他怎麽就想殺人了…


    他這是做賊心虛?


    難道他就是從這時候開始變的?


    慕彥崢心裏頓時大駭。


    夢境裏並未出現過關於淮城與西涼軍的戰役,以至於他對現在的情況一無所知,驚愣片刻後他艱難開了口,“父皇若是信得過兒臣,便讓兒臣留下來…兒臣保證,定會將此逆言平息,不讓父皇的英名受損。”


    此一時彼一時也,原本他是想趁這機會為武神王翻案的,可惜天子一怒伏屍千裏,為了淮城的百姓,為了阿妍和朱九等人的安全,他隻得暫時妥協。


    皇帝訝然地看了他一眼,實沒想到先前還對他無禮責問的兒子,此刻竟然願意主動幫他解決麻煩,隨即忽然想到什麽,神情微變目光幽沉,半晌才哈哈笑道:“崢兒,你能想到替朕分憂,真是個孝順的孩子。好,這事兒就交給你去辦。十日之內,朕要一個滿意的答案!”


    慕彥崢隻得恭聲應是,心裏的疑慮更深,父皇神情有異,怕是又想到什麽了吧,不過此時他也沒時間多想,應承之後又道:“京城那邊,還請父皇及早安排。”


    皇帝淡淡點頭,“崢兒說的是,朕自有打算。”


    慕彥崢又應了聲是,拱手告退。


    皇帝忽然道:“崢兒這些日子就住在這吧,朕讓人給你收拾房間。”說罷不容他說,揚聲喚人入內,交待給四皇子安排房間。


    慕彥崢一下愣了,想拒絕一時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隻得應下。


    侍從退下沒多久又返迴來稟報,說已經安排好了,請四殿下過去歇息。


    慕彥崢隨在侍從身後下樓,去了另一座緊鄰的閣樓,與從裏麵走出來的費青禮和於非白碰個正著。


    三人忙互相見禮,彼此寒喧幾句又各自離去。


    走得遠了於非白抬眼四處看了看沒人,才壓低了聲音道:“以下官的猜測,這四殿下來淮城必定有所圖謀。”


    費青禮瞄了他一眼,也壓低了聲音問道:“你想說什麽?”


    “下官懷疑,這淮城的逆言,隻怕跟四殿下脫不了幹係。”於非白低聲道。


    費青禮瞪著他,臉色微沉,“我說於大人,管好這自個兒的嘴吧,當心禍從口出。”


    於非白神秘地笑了笑,“你還別不信,是下官親眼所見哪。”


    費青禮心裏一凜,忙問:“到底怎麽迴事?你看見什麽了?”


    於非白拉著他走到一叢花樹下,又四下瞅了瞅沒人,才附在他耳邊低聲道:“下官那天去醉月樓找翡翠姑娘,誰知卻撲了個空,老、鴇說翡翠姑娘被人贖走了,下官不信,以為老、鴇騙人,便在醉月樓附近的茶樓喝茶,暗中留心觀察對麵的動靜,誰知四殿下也來了茶樓,進了下官隔壁的房間。”


    “那你聽到他們說什麽了?”費青禮心下駭然。這麽說四殿下來淮城不是一天兩天了,可他到今兒才來麵見陛下,他到底打的什麽主意?


    於非白搖搖頭,“下官不知。那茶樓的隔音效果很好,下官把耳朵貼在牆壁上,也沒聽見隔壁屋裏的動靜。隻他們出來時,下官偷偷地瞟了眼,是個很年輕的男子,穿著打扮很貴氣,不像是普通人。”


    聞言費青禮思忖一陣,末了細細叮囑道:“隻憑這些,也不能說明四殿下有問題。這話你可別在陛下麵前亂說,知道嗎?”


    於非白聽得連連點頭,“多謝大人提醒,下官知道輕重,不會亂說的。”


    “知道就好。”費青禮道,心裏卻不如表麵的輕鬆,想了想又道:“還有醉月樓的那個翡翠,我總覺得那女子有些蹊蹺,你想法子去打聽一下,看她是被誰贖走的,什麽時候的事。”


    於非白原本也有這個想法,自然一口答應。


    費青禮滿腹心事,再沒心思跟他閑扯,隨意找了個理由告辭與他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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