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青禮苦笑,他的確是這樣的卑鄙小人啊。


    俗話說,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當年皇帝心軟,赦免了不少武神王的部眾,且連他的妻女也都暗裏放了一馬,這才導致今日的禍事。


    如果有機會,那是一定要除去他們的。


    “放心吧,我不讓他見到王妃的。”黑衣人冷冷道,順勢站起身來,拍拍費青禮的肩膀,“老東西,別說我沒提醒你,若是三天內你還沒有動作,當心我拿了你的腦袋當球踢。”


    說罷身子一躍,人如箭一般從後窗飛了出去。


    費青禮身上的穴道未解,人也不能動,隻得眼睜睜看著黑衣人離去。


    又過了片刻,他身上的穴道終於自動解開,不由得長籲一口氣,略微活動了下酸麻的腿腳肩膀,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跡,走到長案後黑衣人坐過的位置坐下來。


    呆愣了一會兒,敲門聲響起。


    他道了聲進,便見關山大踏步進來。


    費青禮清了清喉嚨,盡量裝得若無其事,待關山走到他麵前,才抬手淡聲道:“坐。”


    又從旁邊的銅壺裏往碗裏倒茶。


    茶水已涼,不過現在是暑天,冷涼的茶水喝進肚裏別有一番清涼的滋味。


    涼意讓他的頭腦也漸漸清明。


    黑衣人臨走時說的話,他聽得清清楚楚,且毫不懷疑那人說得出做得到。


    如果替武神王翻案就能了卻那些人的心思,那也未嚐不可。


    這也正好合了皇帝的心意。


    畢竟如今慕氏已經坐穩了江山,皇帝也算英明之主,在朝在野都令人信服。


    此時為武神王平反,拉幾個無關緊要的大臣出來當眾懲治,這樣不但皇帝會博得美名,還會如願抱得美人歸,如此再好沒有的事兒。


    可是,他還有另一重擔憂…萬一替武神王翻了案,那些人依然不依不饒呢?


    畢竟,當年皇帝算計了蘇戰,而作為未亡人的薑氏,夫君之仇不共戴天,她會不會趁機算計皇帝,以報當日殺夫滅門之仇?


    費青禮出身寒門,沒有榮耀的家世,所倚仗的隻有皇帝的信任。


    皇帝對他的信任,除了當年合謀算計蘇戰這件事外,也因為這麽多年他始終不偏不倚地當一位純臣,不跟任何一位皇子走得親近。


    皇帝指定了太子,他便一心輔佐太子。


    而今太子已死,皇帝還沒來得及再立新的太子,如果皇帝有所不測,那他便也失去了倚仗。


    這跟眼下被黑衣人殺了有何區別…


    所以,皇帝是萬萬不能有事的。


    費青禮左思右想,也沒得個章法。


    旁邊關山已經等得不耐煩了,急道:“哎喲,我的費大人呢,你倒是說句話呀,咱們現在到底要怎麽做,眼看天都快亮了。”


    費青禮依言望向窗外。


    窗外灰白朦朦,隱隱有燈火透出。


    雖然天還沒有亮,但的確離天亮不遠了。


    費青禮轉迴視線,看向他,淡淡道:“不急,陛下出不了城。”


    “你想到法子了?”關山望著他,神情迫切,眼裏充滿期盼。


    文官就是這點用,關鍵時刻腦子轉得快,也比他們這些武人的鬼點子多。


    費青禮卻搖頭,“沒有。”


    關山目光裏流露失望,還有幾分沮喪,“那你為何這樣說?”


    費青禮道:“老夫猜的,且等等看吧。”神情倒是很篤定。


    關山歎了口氣,嘴裏喃喃,“這可如何是好?”


    “侯爺這般著急也沒用,還是喝茶吧。”費青禮說著,倒了茶將茶碗推過來。


    關山端起一口喝了,瞟了他一眼,沒再說話,神情也還是惶急。


    並沒過多久,外麵又有了動靜。


    關山的身子立馬像彈簧一樣騰地彈起,右手不自覺地把在腰間的大刀上,人也急急往外衝。


    費青禮看了他一眼,又低頭悠哉地喝茶。


    “發生什麽事了?”關山看著近前的護衛,問道。


    護衛行禮,迴道:“迴侯爺,已經沒事了,剛才一位兄弟過來通稟,有人給陛下送了封信。”


    “送信?什麽信?什麽人送的?”關山不由大感驚訝,忙不迭地問道。


    護衛搖搖頭,“屬下不知。信已經由於大人送過去了。”


    關山心裏煩燥,想也知道從護衛嘴裏問不出什麽來,便揮手讓他退下。


    屋裏費青禮道:“若是老夫沒有料錯,陛下這會兒應該已經改變主意了。”


    “你是說,陛下不出城了?”關山愕然問道,人也走了進來。


    費青禮嗯了聲,笑了。


    那個黑衣人,效率還真快…


    也就是說,薑氏很有可能就在淮城,不然消息不會這麽快傳出去,同時也證明黑衣人果然跟薑氏是一夥的。


    ……


    他猜的雖然沒有全對,但對於朱九來說,在這件事上他願意盡全力助薑氏達成所願。


    不為別的,隻為阿妍有個清白的身份,否則她會一直頂著叛臣之女的名頭生活,這樣對她而言太不公平了…


    樓道裏婢女小廝的腳步聲輕輕,彼此說話也變成了耳語,生怕驚動了勞累一夜才剛入睡的姑娘們的酣夢。


    青樓裏的姑娘們晝伏夜出,這已是常態。


    翡翠也是一夜未睡,卻並未陪客,而是以身子欠安為由窩在自己房間裏等消息。


    少主一夜奔波,快天明時才拖著疲憊的身子迴來。


    她什麽也不敢問,隻小聲吩咐婢女端來一直溫著的米粥,再默默地侍候他洗漱,點了安神香助他好好歇息。


    許是事情辦得順利,朱九剛一躺下就沉沉睡去,鼻間發出均勻的鼾聲,嘴角抿著輕淡的笑意。


    翡翠跪坐在榻邊,怔怔望著榻上熟睡的容顏,不知不覺眼淚滑落下來。


    少主做這一切,全都是為了她啊。


    為了她,他不惜一次又一次地犯險;為了她,他竟連他一直圖謀的複國大業都不顧了…


    他愛她至此,可是她呢?


    她知道嗎?


    嗬,她什麽都不知道吧。


    想到這,翡翠的眼淚流得更厲害了,淌濕了衣襟,臉上卻滿是笑意…


    咚咚的敲門聲響起,是婢女送早飯來了。


    她忙抬手用衣袖胡亂地擦了擦臉,又看了眼已經熟睡的朱九,嘴裏應了聲起身朝外間走去,反手掩上內室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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