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說著,他把鞋子舉起來秀出了鞋後跟:“薑老師應該是自己在沒有受到脅迫的情況下騎車到達犯罪現場的,小蒼山山勢很平緩,在山路上騎車完全可行。她的鞋底比較均勻地沾有少量的泥漬,鞋身沒有太多甩濺痕跡,山路上泥土比較多,如果徒步上山的話鞋底應該會更髒一點。隻有鞋後跟因為受到重擊之後失去了行為能力,在被拖行的過程中沾上了大量的泥土,這和現場的拖拽痕跡也吻合。”  “手機裏通話記錄顯示,最後一通電話是薑老師去世的前一天晚上,這個是她家裏的電話,短信也沒有什麽異常,她的手機用的比較少,通話短信都不頻繁,這種手機也不支持上網功能。”  “至於說錢包。”路錚在這裏陷入了思索:“的確有謀財害命的嫌疑,因為薑老師的錢包中沒有現金,而且兇手似乎非常貪婪,把她零錢包中的硬幣也都一個不留地悉數取走了。但是這兒有一個疑點。”  說到這裏,路錚抿了抿嘴:“這種平板手機,的確不值幾個錢,但是還有有價值的,如果說兇手缺錢到連零錢包裏的硬幣都要拿走的話,為什麽不取走薑老師的手機呢?這個手機並沒有放在夾層裏,很好找的。”  這個問題的確很讓人困擾。  唐邵源思索一會兒後,給出了自己的猜想:“會不會是因為……兇手並不是為財殺人,而是因為一些別的原因呢?錢財隻是順帶?”  “一般情況下,如果說犯罪嫌疑人對受害者實施了性侵犯,但是又是使用了道具或者手之類的話,有很大可能是因為兇手本身是同性,或者性功能不健全。”唐邵源點著那張死者頭部傷口的照片:“根據師兄你對騎車人的身高推斷,還有頭部傷口的角度,兇手身材較高,應該不是女性會不會是因為兇手因為男性功能障礙,自尊受挫,產生了一定的性變態或者報複心理,針對獨身女性下手作案?”第61章   唐邵源的說法也不無道理。  事實上,這幾乎可以說是他們能夠找到的最有可能性的一條探案線索了。  “就是為什麽薑老師的臉上被弄得這麽髒呢?”路錚對於這一點還有一些百思不得其解,畢竟按照現場看來,薑老師身上的毛衫還有褲子等衣物都隻有下麵拖行的地方被汙泥、落葉等弄髒了,如果隻看上麵的話,還是挺整潔的,理論上不應該在臉上有這麽多泥土才對。  “會不會這樣更加體現了兇手對於女性的仇視?”薛一維推斷道:“不僅做出了侵犯行為,還把受害者的臉部抹髒,給人一種故意羞辱的感覺。”  耿誌忠和鹹鴻儒聽了之後,都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薑藝香的人際關係並不複雜,很快,和她平日裏交集比較多的人士都被請到了市局談話。  首先第一個來到市局的,是薑藝香同一個辦公室的同事韓蕾。  韓蕾進來的時候模樣十分憔悴,眼圈紅腫,她身材纖細高挑,一頭短發似乎也沒有心思打理,亂糟糟的,路錚被她遊魂似的樣子嚇了一跳,趕緊為她倒了杯水,還遞了一張紙巾。  “謝謝警官。”韓蕾喝了一口水,看起來似乎鎮定了一些,不過表情還是很痛苦:“我是藝香的好朋友,這兩天擔驚受怕的,一直沒睡,狀態有點不好,讓你們見笑了。”  “如果狀態不好不能參加談話的話,可以換一個時間。”路錚見她狀態實在是有些嚇人,便友善地建議道:“不要熬壞了身體。”  “不,警察先生,我不累!”韓蕾聽到這裏,情緒變得很激動:“請趕緊開始吧!沒有抓到兇手,我根本都睡不著覺,每天晚上一閉眼,就聽見藝香在我耳朵邊哭,說她死得好慘……”  說到這裏,她抽噎了一下,用那張紙巾草草擤了一下鼻子。  見她急著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路錚也不勉強,先從社會關係開始問起。  這韓蕾的確是薑藝香的好友,對她的家庭情況,個人經曆等等都非常了解,略一思索便開口說道:“藝香是個特別特別敬業,特別特別認真的女孩子。她家裏條件不太好,是農村的,從小就要砍柴喂豬,但是她一直都有個讀書夢,就算她爸抽她鞭子也不肯放棄,一直努力念書,家裏沒錢,一路靠著學校的獎學金和老師的資助讀完了師範大學,畢業了之後本來她有機會去更好的學校教書的,但是她覺得自己也是從農村上來的,而且收到了很多好心老師的幫助,所以她就總想著反哺社會,於是選擇了文遠教書……她說許多城裏的孩子已經有很好的學習條件了,而文遠這樣的學校不一樣,這些孩子如果好好念書,未來他們的人生可能是會有質的飛躍的……”  說到這裏,韓蕾又忍不住落淚:“她就是這樣的一個好人,每天都工作到很晚,每一節課都認真準備,賺來的工資除了寄迴家裏,就是捐給她以前讀書的學校買書買教學器材,自己也不知道攢點錢,買點漂亮衣服,每天倒騰的就那兩件……”  路錚聽到這兒,心裏也覺得很同情,又給韓蕾遞了張紙:“那薑老師的同事關係呢?”  “都還可以。”韓蕾想了想說:“我們學校經費不太多,所以老師的人數很少,每一個老師都要負責三個年級的教學,所以語文數學老師全校加在一起就隻有四個人,還有兩三個副課老師,大家平時關係都還成吧,藝香她做事認真,有時候有點較真,會和大家起矛盾,不過也都不是什麽大事情,大家很快就和好了。”  路錚點點頭,隻是同事間的小矛盾的話,似乎也不足以支撐兇手做出如此暴行。  “那薑老師有男朋友,或者關係比較密切的男性往來者嗎?”  “哪兒有啊,她一心都撲在這些學生身上了。”韓蕾提到這兒,臉上的表情有一些一言難盡,說不上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本來藝香有一個大學的師兄,和她一直關係蠻好的,藝香在文遠工作之後時不時的那個師兄還會坐一個小時的公交車過來看她,帶些水果什麽的,一看就是對藝香有意思的。哼,但是那個師兄也不是特別的堅定,藝香迴應的少,兩人漸漸的就疏遠了,後來那個師兄見藝香沒有這個意思,就不再來了。”  路錚聽了之後,將那個大學師兄的名字單位要了過來,準備隨後做一些進一步的調查。  “薑藝香老師失蹤的當天,你有感覺到她有什麽異常舉動嗎?”  薑藝香和韓蕾所在的文遠寄宿小學,這些老師工作非常辛苦,不僅要承擔教學的任務,還要兼職做生活老師,所以基本都是在學校裏的教職工宿舍居住的,她倆關係好,是室友,韓蕾應該是最後和薑老師有過接觸的人之一。  “那天……藝香沒有什麽特別的表現。”韓蕾抹了抹眼淚,皺著眉毛使勁兒思索著,看起來似乎想要把所有的細節想起來似的:“我們中午一起吃了飯,下午去上課,上完課之後我問她去不去食堂,藝香說她迴一趟寢室,讓我不要等她先自己吃,我就走了。迴到宿舍之後看到藝香把她的教案什麽的放在桌子上了,應該是迴來過了,然後她的手提包不見了,我想她可能出門去小店買一點日用品了,或者是臨時迴家了,因為那天是周五嘛……我就沒當一迴事,直到後來怎麽都聯係不上她,才覺得出了問題,和藝香的媽媽通了電話,後來就報警了。”  說到這裏,韓蕾像是崩潰了似的嚎啕大哭起來:“都怨我!都怪我!我應該陪她一起迴宿舍的!死的為什麽不是我!”  情緒仿佛流水,從失控的閥門中噴湧而出,路錚趕緊上前安撫,過了好幾分鍾,韓蕾才勉強平複下了情緒。  路錚用憐憫的目光看著她,在案件被破前,細節會對家屬朋友有所保密,僅僅是知道摯友死於非命已經如此讓韓蕾難以忍受了,要是被她得知了好友死前淒慘的遭遇,真不知道她會崩潰成什麽樣子。  等到韓蕾的情緒穩定之後,路錚找出物證的照片,開始讓韓蕾一件件辨認。  看到熟悉的衣服和隨身物品,韓蕾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  “是的,這些東西都是藝香的。”韓蕾流著淚辨認道:“沒有少什麽,她平時出門就一般帶著這些這本書是當時她考上師範後一直幫助她的老師送給她的,她可寶貝了;這支鋼筆是我送她的生日禮物,我,我也沒送過她什麽好東西……”  送走了韓蕾之後,問詢室裏肉眼可見的有一些沉悶。  大家仿佛都被她痛失摯友的心情感染了,有點打不起精神來。  下一個來到市局的,是薑藝香的同事孔國安,  孔國安長了一幅清秀的麵孔,個子也不矮,在這個城鄉結合部地帶走出去也算是挺有迴頭率的那種小帥哥一枚,就是頭發顏色染的黃焦焦,看起來有點沒氣質。他在文遠小學擔任的是副科老師一職,是案發當天最後一個在校門口見到薑藝香的人。  “雖然說是副科老師,但是隻是說得好聽而已。”孔國安有點無奈地聳聳肩膀:“我就是個打雜的,什麽都做,常識、體育、美術,這些課都是我教的。”  “孔老師很多才多藝啊。”黃英大隊長點頭客氣道。  “哎,什麽多才多藝。”孔國安似乎對這個形容詞有些嗤之以鼻:“就是找不到別的工作了唄。好在這活兒還挺輕鬆的,反正這些學生也沒指望他們能學點什麽,隨便糊弄一下就成。語文數學還裝模作樣聽一聽,不考試的副科教室裏能坐著五個人就謝天謝地了。”  路錚微微皺了皺眉,對他的印象打了個折扣:“可以說一說你當天見到薑老師的場景嗎?”  “薑藝香,嗬,讓我想想。”孔國安一邊說著,一邊點著了一支煙,絲毫不顧屋裏還有黃大隊長這樣的女士在場:“記不太清了,那天好像下午五點鍾左右吧,我從學校外麵迴來,見到薑藝香騎著自行車往外走,也不知道去幹嘛了。”  孔國安看起來平時和薑藝香並不是很熟悉,當時他也沒有和薑藝香有過任何言語交流,因而也沒法提供更多的線索了。  “在那之後,你做了些什麽事?”  “我?你們懷疑我?”孔國安叼著煙,一臉震驚的神色:“搞笑呢!”  路錚和黃英幾人見他吊兒郎當的樣子,臉上表情都有些無奈,路錚把問題重複了一遍,又補充道:“不是懷疑你,這是例行提問,所有人我們都需要確認的。”  “那行吧。”孔國安聽說所有人都有份兒,看起來鬆了一口氣,重新吐出一口煙霧:“還能幹嘛,我去找小韓嘍。”  小韓?難道說是韓蕾?路錚挑了下眉頭繼續聽。  “我看她下午和薑藝香那個老女人吵架了,唿,這兩個人平時黏糊在一起跟連體嬰一樣,好不容易有個分開時候,當然要去刷刷存在感了。”孔國安表情看起來還挺得意:“效果果然不錯,她和我嘮了十來分鍾,我倆還一塊兒在食堂吃了個飯,後來小韓身體又不舒服了,我就把她送迴宿舍,然後就迴自己屋咯。”  路錚幾人聽到這兒,全都忍不住挺直了脊背。  韓蕾在剛剛來市局做談話的時候,可一點兒都沒有聽她提起兩人下午有過口角的事情啊?第62章   孔國安的說法讓問詢室的幾人暗暗交換了一個眼神。  “韓蕾和薑藝香兩人平時關係怎麽樣?薑藝香在同事之間的關係又怎麽樣?可以說說嗎?”黃英點了點手中的筆問道。  “薑藝香嘛,人緣不咋地吧。除了韓蕾,好像也沒人和她要好。”孔國安咬了咬已經吸完的煙屁股,似乎有點意猶未盡:“薑藝香這個女人有點背,特較真,她自己較真就算了,還讓人跟她一起,挺煩的,長得也不好看,我是不太樂意和她說話。不知道為什麽韓蕾和她那麽膩乎,恨不得手拉手上廁所不過平時薑藝香看起來跟韓蕾的老媽子似的,韓蕾不是身體不好嘛,薑藝香一天到晚又是給她打飯又是給她買藥買水果,可能因為這個吧。”  說著說著孔國安就聳了聳肩膀:“這也不公平,要不是天天薑藝香跟個門神一樣守在韓蕾邊上,我也可以給她買飯買水果啊。”  搞半天這是追求者對閨蜜的天然敵意。  路錚微微點了點頭,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在隨後的幾個小時中,路錚他們幾人分工合作把文遠小學上到校長,下到各科目的老師全都詢問了一遍,得出的結論基本都一樣:挺敬業,朋友不多,較真,沒男朋友,也沒有曖昧對象。  “如果說不是熟識的男性的話,會不會……是陌生人的無差別犯罪?”薛一維摸著下巴念叨。  這個時候他們已經聯係過了曾經和薑藝香有過較多交往的大學師兄,此人早已在今年年初結婚,並且工作的地點也調到了寧海市,已經許久沒有來過省城了。  “有可能。”鹹鴻儒副大隊長翻動著自己的工作筆記:“但是我們在附近的村子裏進行走訪的時候並沒有村民或者居民表示有遇到過有裸露癖或者其他相關前科的可疑人員。”  “也沒有聽說誰有陽痿。”魏雄風立刻補充:“不過有這毛病也不會拿個大喇叭天天說,不為人知沒有什麽奇怪的。”  “繼續調查吧。”黃英沉思一下後說:“下午我們去一趟薑藝香的學校,看一看能不能發現新的線索,現在先追蹤性功能障礙這一條線索,調查一下周邊的診所和醫院。”  眾人點頭應是,帶著自己的隨身物品紛紛離開了問詢室。  很快屋裏就隻剩下了正在研究屍檢結果的唐邵源,和整理現場痕跡物證的路錚。  路錚手頭的東西已經是做了一半的了,如今上手自然是整理得飛快,沒過多久就全部弄完,將所有的痕跡物證登記完畢後,他直起身來,使勁兒伸展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肩膀和脖子發出了一陣“哢噠哢噠”的危險聲音。  “嘶……”  忽然的疼痛讓路錚忍不住皺了皺眉。  唐邵源坐在一邊看著屍檢照片,兩條長眉毛扭成一個死結,看著就很困惑,聽到這聲音耳朵動了動,放下手裏的照片起身走了過來。  “嗯……~”  路錚的後脖頸再次享受到了專業級別的按摩,舒服得眯著眼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喟歎。  聽到這個聲音,唐邵源的手指微妙地停了下來。  “誒?”  正沉浸在按摩中無法自拔的路錚睜開眼睛,笑嘻嘻地仰起頭來,從下至上瞅著唐邵源道:“好邵源,再幫哥摁兩下唄?”  唐邵源看著路錚近在咫尺的一張臉,隻覺得這種死亡角度都顯得他很好看,像是受到了什麽蠱惑一樣伸手捧著路錚的臉緩緩低下頭,在距離不過二十公分的地方停住了。  路錚看著唐邵源專注的眼神和長長的睫毛,心跳一刹那空了一拍。  就在那一瞬間,隻見唐邵源好像忽然清醒了似的,一張臉騰地漲得通紅,整個人仿佛腳下裝了彈簧瞬間跳開了一米遠。  屋裏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路錚不知道怎麽的,也覺得有點臉紅耳熱,悄悄地把手按在了胸口。  咚咚咚咚的,聲如擂鼓。  “咳,邵源你……”  “師兄……”  一片靜默中,兩人竟是默契無比地同時開了口。  “你先說。”  “師兄要說什麽?”  又是異口同聲的一句。  “噗……”  這下是路錚笑了,兩個眼睛笑得彎彎的,臉上還帶著點紅暈,唐邵源見狀,竟稀裏糊塗地也跟著嘴角上揚笑了起來。  屋裏尷尬緊繃的氣氛立刻在笑聲中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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