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哥,我有點害怕。”  “不怕,我在下麵托著你呢!”說話的小男孩身上穿著一件灰藍色的短袖衫,沾了好幾塊灰印子,約莫四五歲年紀,看著怪淘氣的。他的肩膀上扛著一個穿草綠色短袖衫的小孩兒,正在試圖翻過一麵矮牆。  這麵磚頭牆上麵有不少鏤空的地方,還算比較好使力氣。綠衣服的小孩抖了半天爬到了牆頂,跨坐在頂上大喘了一口氣。  “先別下去,老實坐著等我。”  牆外藍衣服的小孩不放心地叮囑了一聲,後退了幾步助跑,然後噌地一下竄上了牆。他的爬牆技術顯然比綠衣服小孩熟練多了,三兩下就爬到了頂上,然後幾乎沒有怎麽停留,就身手利落地跳了進去,轉個身伸開手臂,然後綠衣服小孩便駕輕就熟地往下一蹦,跳到了他哥的懷裏。  跳下去的地方野草叢生,是一所鄉村小學的圍牆角,此時是周末,學校裏一個人也沒有。藍衣服小孩大膽地從草叢裏扒了出去,大搖大擺地晃上了操場的煤渣跑道。  “哥,哥,哥!”綠衣服小孩屁顛屁顛地跟了上來:“你等等我。”  “咯咯咯個啥,不知道的以為你是老母雞咧。”藍衣服小孩嘴上吐著槽,腳步卻立刻慢了下來。  兩人開開心心地奔到了煤渣操場的一邊,那裏有個鐵質的支架,上麵用鐵鏈子平吊著兩個舊輪胎。穿著藍色衣服的哥哥很是興奮的樣子撲到了輪胎上。  “上去吧阿直,我推你!”  被叫做阿直的弟弟很是了解自己的哥哥,頗為懂事地說:“哥,你先上去玩吧。”  藍衣服小孩兒也沒客氣,笑容滿麵地爬上了輪胎秋千,白淨的臉蛋兒上掛著一個甜甜的酒窩:“那可說好了,你不能反悔啊!”  他顯然很喜歡秋千,坐著玩耍了一會兒後,又叉著腿站到了輪胎上,整個人以一種嚇人的姿勢踩在上麵,微微紮著馬步,相當靈巧地晃著輪胎,越蕩越高。  “哈哈哈哈哈,阿直,看到了嗎!”  鐵架子下麵叫阿直的小男孩推了幾下之後就鬆了手,站在一邊,用一種崇拜的眼神看著越飛越高的哥哥:“看到了,哥你可真厲害!”  藍衣男孩被自己的弟弟誇獎得飄飄然,得意地抱住了鐵鏈,輪胎晃蕩了幾下,像鍾擺一樣緩緩停住了。  “哥,咱們玩躲貓貓吧。”阿直見自己的哥哥從輪胎上跳了下來,兩眼迸出喜色,趕緊貼上去撒嬌一般地說。  “好吧,你先藏,我數到一百。”說這話的時候,藍衣服的哥哥臉上表情有點小無奈,好像在說“真拿你沒辦法”似的。  阿直高興得不得了,趕緊指使他哥蹲下身子捂住眼睛,撒歡兒似的往那邊陳舊的小教學樓跑過去了。  “哥,我等你來找我。”奔跑的綠衣男孩身影逐漸消失在了教學樓的樓梯口,隻有聲音還模模糊糊地傳過來:“你一定要找到我啊!”  **  哥,我等你來找我。  你一定要找到我啊。  路錚抬眼望去,白沙灘的盡頭仿佛有一個身穿綠色上衣的小男孩歡快地笑著跑過,銀鈴一樣的笑聲消失在了燈光和黑暗的交界處,伴隨著起伏的潮水聲音,逐漸飄遠了。  他長長地唿出一口氣,在煙霧掩飾下稍微用指頭抹了抹自己的眼角。  “這麽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兒,過得好不好。”  唐邵源看著明明暗暗的燈光下的路錚,感覺自己仿佛發現了他的又一麵,“路錚”這個人不再是他心中一個平麵化的影子,而在日日相處中逐漸豐滿起來,有了血肉,變得更加鮮活靈動。  也更加讓人心疼了。  “你弟弟,是丟了嗎?”他小心翼翼地問道,緩緩地伸出手來覆蓋在了路錚的手背上。  路錚心情正低落著,一時沒有注意到手上的異樣:“不算是……唉,我也不知道。”  他頓了頓,用手揉了一把自己額角那道看不出來的淺淺疤痕,轉頭看向了右手邊的白色沙灘:“其實我……誒?!”  唐邵源被他的低聲驚唿給下了一跳,手上不自覺地一用力,竟然緊緊地把路錚的手給攥住了,手心裏觸感溫熱,一瞬間讓他心跳如鼓。  要不要放開?要不要放開?  唔,好像師兄沒有注意到……還是再捏一會兒吧……?  “邵源,邵源,快看那邊沙灘上。”路錚急切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順著路錚手指的方向一扭頭,唐邵源也忍不住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此時還是夏天,夜風涼爽,有不少寧海市的市民拖家帶口的在白沙灘附近踏浪嬉戲,而在路錚他們兩人的視線所及之處,有一對姿態親昵地靠在一起的青年男女,正在沙灘上散步,男子膚色白皙,身形瘦削,臉帶笑意,女子神態依賴,模樣秀美,穿著一條收腰的雪紡連衣裙,一雙手放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  唐邵源看著麵前電腦屏幕上的折線,感覺自己的三觀都被打碎重新塑造了一遍。  “師兄,”他拎著打印出來的幾張比對圖找到了剛從蘇銘和詹家興家裏搜查迴來的路錚,用一種不可思議的語氣說:“你絕對猜不出我發現了什麽,剛剛給聞姣肚子裏的孩子做了羊水檢測,發現那個孩子……”  “是蘇銘的。”  “是蘇銘的?”  兩個人對視一眼,唐邵源有點不好意思,咳嗽了一下,伸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鏡。  路錚笑了:“天啊,邵源,咱們倆為什麽總是這麽心有靈犀?”  笑完他又繼續補充道:“我在聞姣家的抽水馬桶水箱裏發現了一些好玩的東西,這就放給你聽聽。”  唐邵源點點頭,嘴角上翹,忽然挑了挑眉毛,把手裏的一張打印出來的表格遞到了路錚麵前:“聽之前也給你看個很好玩的東西。”  路錚低頭一看,是一張dna比對結果的曲線圖。  “想不到吧。”唐邵源充滿感慨的聲音從他耳邊飄進來:“這個蘇銘,居然和詹佳和之間存在親子關係。”  等等,這蘇銘不是詹勝男的男朋友嗎?又怎麽成了詹勝男二叔的兒子?  路錚覺得自己的三觀也碎了一地,需要撿起來揉吧揉吧重新塞迴自己的腦袋裏理順一遍。  **  “我哩個擦擦擦擦擦!”聽完了唐邵源和路錚二人的案情總結,魏雄風整個人都不太好了,使勁兒摳著自己的胳膊肘,一副恨不得搓下一斤雞皮疙瘩似的:“這是怎樣的一出恩怨大戲啊!”  昨晚上剛剛和妹子相完親,魏雄風身心俱疲,本來抱著第二天還可以休一天的心情美滋滋地補動漫新番到淩晨兩三點,結果第二天早上六點就被路錚的電話吵醒了。  “大雄,趕緊起來收拾一下迴寧海,耿老大已經往省廳去了,你到時候接上他一起。”  “啊!組長!路哥!我的親哥!說好的假期呢!”魏雄風撕心裂肺地躺在床上嚎叫,眼睛底下掛著兩個巨大的黑眼圈:“我這才睡了三個多小時啊!”  “對不住了啊兄弟,路上記得喝杯咖啡,小心開車,別疲勞駕駛出事故。”路錚非常沒有靈魂地安撫了他兩句:“快來快來,這邊那個一家六口滅門案有新進展了。”  “啥?”聽到這兒,魏雄風瞬間就醒了:“還有新進展?不是都抓起來了嗎?那倆人越獄,不是,越看守所了?這麽吊炸天?”  “不是,大雄,你這腦洞都長在什麽地方啊。”路錚無語凝噎:“還有兩條漏網的大魚,今天逮迴來了。”  **  這兩條漏網的大魚,也正是詹佳興的妻子,聞姣,還有詹勝男的男朋友,蘇銘。  “警察先生,你們真的誤會了。”蘇銘一臉懇切,看起來誠實正直得不得了:“我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和聞姣走在一起,是因為勝男之前和我說過,她三嬸如今懷著身孕,身體不好,我幫忙照顧一下而已。”  “裝給誰看啊。”睡眠不足外加被蘇銘惡心得心裏膩歪,魏雄風隔著審訊室的窗玻璃,小聲罵了一句。  審訊室裏的耿誌忠顯然也有點被膈應到了,不過多年審訊的經驗讓他麵對蘇銘的一臉純良相還能麵不改色:“那你怎麽解釋,聞姣肚子裏的孩子和你有父子血緣關係這迴事?”  蘇銘神色瞬間慌張了一瞬,不過他倒是很快調整了過來,英俊的臉上帶了一絲憂鬱:“這……本來我是不想說的,因為害怕被勝男知道……有一次勝男帶我和她三嬸一起吃了飯,我喝醉了,醒來的時候就發現和勝男的三嬸躺在一起,聞姣說她丈夫不行,讓她寂寞得不得了,想和我保持……保持這種不正當的男女關係。我和她說了以後不會有第二次,我不能對不起勝男,結果她就變了臉色,威脅我說她拍了照片,我怕她把這個事情和勝男說了,就一直同她虛與委蛇,後來她懷孕了才作罷,至於她肚子裏的孩子,她之前都是騙我說是詹佳興的……”  一邊說著,蘇銘的臉色輪番變換,又是懊悔又是痛苦,最後竟然還掉下了幾滴鱷魚的眼淚。  路錚的內心被深深震撼了。  這他媽是影帝吧!編劇吧!  奧斯卡都欠他幾座小金人兒!  作者有話要說:  私以外,全員惡人 詹老太太  ------  幕後黑手正式上線了,大家猜對了嗎?~\\()/~  上一章可能有人會奇怪,為什麽詹勝男會缺錢,為什麽說詹勝男和蘇銘長得有夫妻相,以及為什麽聞姣這麽懦弱怕事兒的人會和詹佳興說自己被詹佳和調戲了,以及為什麽蘇銘要說詹勝男是被人誘騙犯罪的,怎麽虎頭蛇尾的都沒說呢~那就是因為案子還沒有徹底結束呀~嗯嗯  其實轉悠了一圈好像沒有真的都猜出來的小夥伴嘿嘿嘿,不過介於本案兇手算起來有四個,所以作者這就研究一下,給分別最早猜四人中任何一人的發個小紅包啦~  另外路師兄的弟弟是誰呢?讓我來造作地提個問,哈哈哈哈哈,歡迎大家競猜第20章   影帝蘇銘一會兒痛哭流涕,一會兒賭咒發誓,一會兒黯然神傷,在短短十來分鍾之內,淋漓盡致地展現了什麽叫做表演藝術的博大精深。  審訊室的路錚幾人:……  信了你的邪,嗬嗬。  看他唱念做打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田子堯大隊長有點無奈,點頭示意39碼小腳的小吳法醫給喊渴的蘇銘倒了一杯水。  也許是情緒上來之後新陳代謝變快了,蘇銘很有禮貌地倒了個謝,咕咚咕咚喝了起來。  小吳也是個實在人,說一杯就真的一杯,完全無視蘇銘喝了一小半就開始往後挪的腦袋,兢兢業業地扶著他的頭,把一整大杯都給灌了進去。  喝得蘇銘連著打了好幾個嗝,臉都有點發青了。  路錚深刻懷疑小吳這麽幹是故意的。  “警官先生們,真的,我就隻知道這些。”蘇銘潤了潤喉之後,繼續言辭懇切地表達自己的無辜,宛如一朵憂國憂民的盛世大白蓮:“我真的是冤枉的,聞姣那個女人水性楊花,有不少姘頭,你們不要把警力浪費在我身上,真兇說不定另有其人,現在你們審訊我的時候,他很可能正在逃竄啊。”  “哦?是嗎。”  這邊田大隊長也很壞,直接點擊了自己麵前電腦的屏幕,打開了一個音頻文件。  這個音頻文件被存在一個小u盤裏,是路錚在詹佳興家的抽水馬桶水箱裏找到的,當時這個小u盤被塑料袋包的嚴嚴實實,還塞在一個密封的塑料瓶裏麵。  “這種做法在北方挺常見的,往水箱裏放一個飲料瓶,能省水。”路錚給耿老大他們解釋道:“就算平時詹佳興看到了也不會懷疑,畢竟u盤那麽小一個。”  滋滋啦啦的細微聲響之後,裏麵傳出了聞姣那細聲細氣,哆哆嗦嗦的聲音。  “…阿銘,我還是有點怕。”  “別擔心,寶貝兒。”錄音中響起了一個稍微弱一些,但是同樣非常清晰的柔和男聲:“就隻是把那本繼承法裝作不經意地帶迴家,然後說兩句有點暗示的話而已,這根本不算是犯法…沒人會知道的,想想馬上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不開心嗎?”  這頭聞姣嘟囔了兩聲,好像還摻雜了一點哭腔。  “寶貝兒,這件事,你是不做也得做了,想想肚子裏的寶寶,你想過咱倆的事被詹佳興知道了會是什麽後果嗎?”蘇銘的聲音從錄音裏傳來,有點模糊,有點顫抖,還有些狠戾的味道:“這是詹家人欠我的,詹佳和那個畜生,從來沒給我當過一天爹,我天天委曲求全,哄詹勝男那個死丫頭開心是為了什麽?現在我隻是拿迴本來應該屬於我的東西而已。”  一口氣沒上來似的,錄音裏傳來了一陣子急促的唿吸聲。  幾秒後,像是冷靜下來了,蘇銘又換上了那把溫柔似水的聲音,仿佛海上塞壬一樣充滿誘惑力地哄道:  “寶貝兒,在這一路上,我最大的驚喜就是遇見了你,我想光明正大地和你一起走在白沙灘上,做一對世間最平凡最快樂的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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