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說的哪兒話,那些柿子不過是些不值錢的玩意,姑娘若是喜歡盡管摘去。隻不過那裏有個義莊,你們姑娘家的還是別往那湊,不吉利。”大娘說著不肯收銀子。


    “大娘放心,我天生膽大,聽您提起柿子勾起了饞蟲,今兒個倒是非吃上不可了。”白漫將銀子塞了過去。


    聞言,王大娘和穗花對視一眼,皆笑了:“還真沒見過你這麽實誠的姑娘。”隨之將去義莊的路告訴了白漫。


    白漫點頭謝過,出了食鋪。


    “小姐,你又打算去義莊?”別人不清楚,她洛石卻知道白漫從來都不是一個為了吃食大費周章的人。


    白漫莞爾,道:“沒錯,你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不會女紅不善歌舞,尋常活計也沒興趣幹。思來想去,唯有這老本行才方為正道。”


    洛石嘻嘻笑。肩部能扛,手不能提說的可不是她。


    “好了,你別取笑我。我就是想去看看還不成麽?”白漫勾過洛石的肩膀,向城郊行去。


    義莊好找,才走沒多久遠遠的就瞧見了一座揚著無數白幡的院子。周遭的院子皆已破落,看起來分外的淒涼和蕭瑟。


    離得近了,白漫能聞到一股難聞的腐臭味,有些嗆鼻。


    白漫和洛石靠近大門,這義莊的大門敞開著,院子裏空無一人,隻聽得屋裏傳來‘砰砰砰’的敲擊聲。


    “有人在麽?”出於禮貌,白漫在院門口敲響了門。


    裏麵的敲擊聲突而停頓片刻,又繼續一下一下的敲打起來。


    “那我要進來咯?”白漫招唿一聲,徑直步入義莊。


    院子裏雜物很多,顯得擁擠而淩亂,中央處被騰出一塊空地,被一灘又一灘未幹的血跡沾染的很是觸目驚心。所幸眼下是青天白日,不然白漫都覺得瘮的慌。


    繞開血跡,白漫走進了那間有些陰暗的大屋子。


    屋內的窗戶關得嚴嚴實實,白漫適應了下光線,才看清裏麵的布局。


    左側是一張張排列整齊的木板床,有四五具蓋著白布的屍體擺放其上。門對麵是一處祭台,擺放著一具神像,案台上的東西卻是布滿灰塵,很是陳舊。陰暗的環境下,這尊神像看起來有些猙獰可怕。


    視線再向右,白漫倒是被隱在黑暗裏的一個人給吸引了目光。


    那人背對著她的方向,穿著一身青灰色的布衣,身量不高,頭發半白。舉著一個不大的榔頭正在釘著一口棺材。


    “大叔?”白漫打了聲招唿。


    可背對著她的人仿若未聞,繼續手頭上的活。


    白漫想了想,繞到了那人的正麵,也看清了那人的長相。


    五旬左右的年紀,滿是歲月滄桑,神情麻木,隻是一下一下快而迅速的釘著棺材。正是這義莊如今的主人杜雋。


    白漫和洛石站了片刻,他不急不緩的釘好了這口棺材,卻也絲毫沒有打理她們的意思。


    “大叔?您是這裏的管事?”白漫又問道。


    杜雋終是抬頭瞥了一眼白漫,道:“有事說事。”聲音裏透著一股冷漠。


    呃……


    這人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的氣息,卻是讓白漫覺得各位親切。


    當然,她可不是受虐狂,而是因為當初他見到周老的時候,他就是這副樣子,也許是在這義莊待久了,接觸的死人比活人多,是以他們的性格也變得有些陰沉。


    白漫見怪不怪,道:“大叔,我叫白漫。閑來無事,隻是來這裏看看,您繼續……”


    白漫這般的毫不見外,倒是讓杜雋停下了敲打,正視了白漫,開口道:“家裏死人了?”


    白漫目光一淩。


    便聽他繼續道:“今天死的人都在那邊,你自去認領。”


    “沒,你誤會了。這裏的人我都不認識。”白漫擺手。


    “那來這裏做什麽?走走,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杜雋揮揮手,怪異的看了白漫一眼:“不知道這裏是義莊麽?”


    白漫接收了這眼神,有些失笑,隨之不再多言,自顧自的打量起這屋子裏的布局。


    杜雋也沒再打理白漫,繼續的敲打起來。


    沉浸在幹活中,時間匆匆溜走。


    待他敲完屋子裏所有的棺材之後,順手端起身邊一杯熱茶飲下,才猛然迴神看向杯子,這茶怎麽是熱的?


    迴頭間就見這義莊屋子裏大變了模樣,除了屍體擺放的那一側之外,所有的窗戶皆被打開,照的屋內一片亮堂。神像被擦得鋥亮,案台上擺著一些新鮮的果子。點著幾隻亮著紅星的香。


    這,是哪裏?


    院外傳來方才那個姑娘的聲音:“洛石,歪了…再右邊點,對,就是這樣……”


    杜雋有些泛懵,舉著的榔頭都忘了放下,快步出了屋子。


    但見院子裏的雜物都被整齊的擺在一個角落,地上的血跡也已經被清洗幹淨。之前那個姑娘此刻正站在院子的正門外,指揮著另一個擺弄已經歪斜了多年的義莊匾額。


    這樣的義莊讓杜雋熟悉又陌生,站在房廊下久久不動。


    “好了。”白漫護著洛石下了長梯,隨後進了院子。


    “你們在做什麽!”白漫被這厲喝嚇了一跳,便見之前那人有些不悅的站在屋外。


    白漫施了一禮,道:“大叔,我們在這京城無以為家,以後還希望大叔能夠收留。您放心,我會驗屍,也會打掃,絕不會給您添亂。”


    杜雋原本想要嗬斥她胡鬧,可是一聽到驗屍二字,不由得走下了台階,道:“你說什麽?驗屍?”


    白漫點頭。


    杜雋蹙眉,道:“姑娘,這裏可是義莊!你來此到底所謂何事?杜某人年近半百,身無長物,這義莊裏有什麽,你方才想必也翻得一清二楚了。”


    言下之意,這義莊沒有什麽值得她大費周章留下。


    “大爺姓杜?可是杜雋?”白漫聞言突然有些驚喜。


    “你如何知道?”杜雋眯縫著眼睛打量了白漫和洛石,他可不記得見過這兩個丫頭。


    白漫走到杜雋麵前,再次鄭重的施了一禮,道:“大爺可記得周老?”


    “周……周宏?”杜雋瞪大了雙眼。


    “沒錯。周老跟我提起過,從前在大理寺的時候,與他共事的還有一位杜老。想必就是您?”白漫沒想到在這裏能見到周老的故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仵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呈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呈心並收藏仵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