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謝長珩微微皺眉,不想汙穢了妻子的耳朵,“我們去隔壁屋說。”


    初盈低頭撥著茶,——自己雖然是官家小姐,但畢竟是已經成了親的婦人,平時女眷們聚會閑聊,閑言碎語還是知道一些的。


    聽那女子的說話口氣,矯揉造作,不顧禮儀,斷乎不能是良家女子,而南大街頂頂出名的……,就是一處風月場所。


    不由嘆息,小叔子這是著了魔嗎?


    家裏有一妻二妾,都是如花似玉的青蔥年紀,難道還不夠?便是真的都厭了,丫頭裏麵挑,或者去外頭買,怎麽能跟個粉頭拉拉扯扯的?


    說起來,婆婆還是太嬌慣小兒子了。


    初盈想到了重哥兒的教育問題,從小就得抓好,不說像他爹那樣穩重能幹,至少平平的不出錯,更不能在外麵惹事生非。


    繼而心下一笑,什麽時候丈夫成了好男兒的標準?


    那邊謝長珩已經說完,過來道:“先送你迴去。”


    一路上,初盈都沒有說話。


    到了自己屋子,方才道:“你這是要出去找老五?”


    謝長珩看著那雙明亮烏黑的眼楮,水瑩瑩的,有著擔心的光芒,情緒不自覺的跟著緩了緩,放柔聲音,“我是做長兄的,該教導的就得教導他。”


    “我知道。”初盈不知道該怎麽說,“你教導老五自然是應該的。”頓了頓,“可是你去找他,又能當著外人說什麽呢?你去了……,反倒傳出些風言風語,還不如等老五迴來,再慢慢跟他說道理。”


    謝長珩一陣沉默不語。


    “長珩……”初盈不想掩飾自己的私心,但是盡量說得委婉一點,“你是長子,更是謝家的頂樑柱,又是在仕途上行走的,做事應該慎重一些。”——


    丈夫在氣頭上,要是真的去了那種地方找人,誰知道會惹出什麽?突然覺得真該把小叔子看起來,哪裏也不許去!


    “罷了。”謝長珩沒有再加持,的確是自己一時上火,去之無用,反正兄弟去都去了,早迴來晚迴來也沒多大區別。


    隻是一想到兄弟在那種地方鬼混,就忍不住一陣胸悶。


    讓人去五房打聽消息,吃午飯時謝長瑜沒有迴來,吃晚飯還沒迴來,——好在上次謝夫人的喝斥有點效,總算在關門前迴了府。


    “還去嗎?”初盈問道。


    “不了。”謝長珩跟著上了床,看著臨睡前放在中間的兒子,一雙眼楮滴溜溜的轉動著,十分的機靈有趣,漫不經心道:“等明兒早上朝會過後,我去國子監找老五,一起迴來去書房說話。”


    初盈覺得也好,起碼明麵上能稍微遮掩一下——


    可惜的是,事態的發展讓人措手不及。


    第二天中午,謝長珩在書房裏教訓兄弟,“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跟一個粉頭勾勾搭搭的,還有臉迴謝家的門!”


    謝長瑜沒應聲兒,目光漂浮的看著自己靴子。


    “怎麽不說話?”謝長珩的聲音冷得要凍住人,目光更是淩厲,“你這樣,以後還要不要在仕途上混了?真是扶不起的……”


    “大哥,我知道自己扶不起。”謝長瑜突然開口,說不出的黯然低沉,“從小我就不如你,樣樣兒都不如你,我也沒想過有什麽大作為,隻是想娶表妹共度一生。”表情有些刺痛,“她死了……”


    謝長珩沒有耐心聽兄弟胡扯,打斷道:“這跟你出去鬼混有何關係?”


    “含煙她……”


    沒等謝長瑜說完,隻見平安腳步匆匆趕了過來,“大爺,外頭來了人報信,說是有位秦姑娘要找五爺,有要事商量。”


    “你站住!”謝長珩一聲嗬斥,“你敢出門,我先打斷你的腿!”厲聲吩咐平安,“帶人看好老五,不然迴來隻問你們要人!”


    謝長瑜一則被兄長所震懾,二則看著苦瓜臉的平安和如意,知道自己跑不出去,最終隻的忍耐住,怏怏的坐了迴去。


    然後還沒走到前門,就撞見謝長盛迎了上來,“大哥,剛才我從外頭迴來,看見門口有人鬧事,已經叫人看住了。”


    謝長珩點點頭,“我去看看。”


    “大哥。”謝長盛緊跟上去,認真道:“不是什麽大事,我出去處理就行。”神色略有遲疑,“這事說起來不光彩,大哥你擔負著一家人的擔子,反正兄弟我閑著,跑跑腿還是可以的。”


    他這麽一說,謝長珩反倒不好拒絕。


    一則是做弟弟的一番好意,二則自己和下九流的人拉扯的確麻煩,——倒是和初盈想到了同一個問題,重哥兒的教育從小就要抓好。


    小兄弟若不是幼時太過嬌慣,怎麽如此胡鬧?


    並沒有指望他做什麽大事,哪怕隻是像庶出的兄弟這樣,平平的,能幫一點小忙就很好了,可惜連這點要求都指望不上。


    謝長珩頷首道:“那我在書房等你。”


    謝長盛去了沒多久,就折了迴來,在長房的書房裏找到兄長,迴道:“不過是訛銀子的。”


    “怎麽迴事?”謝長珩問道。


    “有個叫含煙的,是館裏有名的一個紅牌姑娘,聽說身價不低,是個慣會哄人錢財的主兒,隻怕……”謝長盛搖了搖頭,可惜道:“老五的銀子都給掏光了。”


    謝長珩關心的重點不在這裏,皺眉問道:“難道還不夠?還敢上門來要銀子?”


    “不是。”謝長盛麵帶苦色,“說是懷了老五的孩子。”


    “放肆!”謝長珩一聲冷笑,“新鮮了,沒聽說粉頭還替人生孩子的,要都這樣,那得生多少孩子?膽子倒是不小!”


    “誰說不是呢。”謝長盛也道:“隻是人家非說懷上了,我又不知道真假,隻得暫且哄了迴去。”遲疑道:“要不……,找個大夫去把脈?”


    謝長珩鳳目微微眯起,閃過寒芒,“不用。”——


    這個兄弟,到底還是沒有什麽遠的見識。


    叫個大夫過去,便是沒有也會鬧得滿城風雨,到那個時候,就算有一千張嘴都說不清楚!對方不可能沒聽說過謝家,也不會不知道和皇後的關係,既然知道……,還敢如此膽大妄為,裏頭很是有些蹊蹺。


    看來妻子的擔心是對的,自己的確不能冒冒失失出麵摻和。


    “也是巧了。”謝長盛再次搖頭,“那個含煙……,長得很像死去的蘇姨娘。”


    照說謝長盛是做兄長的,不會見到弟弟的姨娘,可是蘇宜君又不同,小時候也要管他叫聲二表哥,長什麽樣兒自然知道。


    謝長珩臉色陰沉,半晌才道:“先別讓老五知道,吩咐門房上的人嘴巴緊點!明兒我去國子監給他告假,最近都不許出門。”


    謝長盛點頭,“我知道,已經交待過了。”


    “你也迴吧。”謝長珩辭別了兄弟,大步流星的迴了院子,進屋正見初盈在逗重哥兒,簡媽媽等人圍在一旁,說說笑笑十分熱鬧。


    重哥兒握了個小拳頭,無意識的左右搖來搖去,惹得初盈去撥弄他,笑容從眼角溢滿流淌出來,看得人心裏柔軟溫暖。


    謝長珩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上前笑道:“做什麽呢?”


    “重哥兒會笑了。”初盈迴頭,津津有味的說起兒子,方才怎麽笑了一下,又有多麽招人喜歡,“可有意思了。”


    “是啊。”簡媽媽也笑道:“還不到兩個月,多半的孩子都還不會笑呢。”


    意思是,重哥兒比別的孩子聰明。


    人都是這樣,總是不自覺地美化身邊的人。


    “是嗎?”謝長珩饒有興趣的加入進去,用兩根指頭握住兒子的小拳頭,輕輕的搖了搖,逗他道:“再笑一個。”


    他原本隻是隨口一說,逗兒子玩兒。


    哪知道重哥兒剛巧又笑了一下,烏黑的眼楮宛若水洗一般,粉白的臉頰,咧嘴露出沒有牙齒的小牙齦,說不出的可愛逗趣。


    初盈驚唿道:“哎呀,重哥兒聽懂爹爹的話了。”


    簡媽媽和凝珠等人紛紛附和,皆笑道:“可不是,一聽大爺說就笑了。”


    “大爺。”甘糙在外麵探頭,“夫人叫你過去一趟。”


    初盈迴頭一怔,看來婆婆聽說小叔子的事了。


    謝長珩起身,“我過去了。”


    甘糙給他打了簾子,等走遠,方才溜了進來,低聲道:“奶奶,方才有人在門口鬧事,聽說是一個俊俏的年輕婦人,後來給二爺打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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