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便有丫頭通報於婆子求見。


    “大奶奶。”於婆子進門便先磕頭,----按說她這樣有資歷的僕婦無須如此,但這個頭卻磕得極為認真,哽咽道:“老婆子是來認錯的。”


    簡媽媽反應極快,趕忙帶著人下去關了門。


    “哦?”初盈往椅背裏靠了靠,一臉和顏悅色,“起來說話。”還側首讓凝珠去倒了一杯茶,“給她,潤潤嗓子再慢慢細說。”


    82、熱鬧(下)


    於婆子肯主動承認過失,事情變得好辦起來。


    等她走了,初盈又讓人把張婆子叫了過來,有意敲打一番,“前幾日中秋節送人的月餅,可著實拿不出手,又費了一遍銀子去街上買,這件事你有何說法?”


    “大奶奶,我……”


    ----說,如何說?說於婆子的不是,再扯出自己給二奶奶送東西的事?還是不說,全部自己兜著認了?左右都不會有好果子吃。


    涼風習習的天氣,張婆子愣是急出了一頭汗。


    初盈也不著急,揮手讓她立在旁邊,然後叫了管事媽媽們進來迴話,一件一件的分派事情。那些管事媽媽們都是人精,進門瞧見張婆子低頭立在旁邊,一臉膽戰心驚的模樣,各自都猜著了七八分。


    大奶奶這是在殺雞給猴看,再這麽站下去,隻怕張婆子的老臉都要被看化了。


    ----有時候不說,反倒比說得多更具威懾效果。


    等到管事媽媽們一走,站了半個時辰的張婆子再也站不住,“撲通”一聲跪下,哀求道:“大奶奶,是我失職沒有把好關,都是老婆子的錯。”


    左右都是錯,還是不要再得罪盛二奶奶了。


    “哦?”初盈拉長了聲調,“可我聽說,這月餅原不是你做的。”


    “是從前於婆子做的。”張婆子不敢撒謊,忙道:“不過中秋節的時候,她人已經走了,這件事是該我負責,沒有把好關……”


    初盈一聲冷笑,“你可知道,那些月餅都是送給親戚們的?你可知道,我讓人去大街上買月餅,又多花費了多少人力物力?還累得大爺一家送了一副字,惹出這麽多的事情……”頓了頓,語氣轉厲,“你一句沒有把好關就過去了?”


    ----就知道她不敢扯出盛二奶奶,果然掉了進來。


    “大奶奶……”張婆子著了慌,----這個差事是掏空了家底,說盡了好話,陪夠了笑臉才得來的。現如今,一家子的嘴巴指著這個吃飯,借親戚的銀子還沒有還,自己可丟不起!


    可是就在剛才,把所有的錯都攬在了自己身上!


    初盈淡淡道:“我看你嘴笨的很,也不知道怎麽混上這個差事的。”


    這句話更是嚇得張婆子魂飛魄散,連連磕頭,聲音裏帶出哭腔,“大奶奶,老婆子真的知錯了,隻要大奶奶一句話,赴湯蹈火也是心甘情願的。”


    當初盛二奶奶放出風聲來,說是點心上頭可能換人,自己便想盡了一切辦法,好容易才得了這個位置,----卻是著急了,忘了謝家真正的主母是誰。


    初盈皺眉,“你一個做點心的,我要你赴湯蹈火做什麽?”


    張婆子心裏暗暗叫苦,就差喊一聲“小祖宗”了。


    如今知道了主母的厲害,早把當初的輕視之心收起,明白自己若是拿不出足夠的東西,絕對打動不了主母,咬牙道:“大奶奶,我有話要單獨迴稟。”


    凝珠眼裏閃過一絲笑意,悄悄出去帶上了門。


    眼下秋意濃濃,院子裏時不時的飄落幾片枯黃樹葉,不遠處有小丫頭在掃地,皆是識趣的沒敢靠過來。


    凝珠百無聊賴的數著落葉,小半個時辰過去,才見張婆子一臉蒼白推開門,下台階之前勉強笑了笑,神色狼狽而去。


    凝珠點點頭,和旁邊的簡媽媽前後腳進門,問道:“就這麽放過了她?”


    “且留著吧。”初盈恢復了平常的神色,“眼下我剛接手家裏的事,還不熟,輕易換人更容易出錯。”微微一笑,“至於張婆子……,應該不會辜負我的期望。”


    方才那一番施壓,張婆子有的沒的說了一大堆,多少在裏頭,她在自己麵前已經翻不出花樣了。


    廚房自來是後宅的重地,有個拿捏得住的人,將來總會省心許多。


    “那二奶奶呢?”凝珠又問。


    “眼下最重要的是一個穩字。”初盈說了半日的話,端茶潤了潤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至於二奶奶……,不必再提。”


    再說提又如何?盛二奶奶是妯娌不是僕婦,自己又不能攆她走,何苦得罪人,給自己添絆子呢?反正事情鬧出來,婆婆心裏不會不清楚的,自己樂得大方一點,做個好兒媳好大嫂,也讓人贊一聲賢名兒。


    凝珠不滿道:“便宜了她。”


    “罷了。”簡媽媽插嘴道:“奶奶說的不錯,能想現在這樣平平的就很好了。”


    第二天,初盈當著管事媽媽的們的麵,找來了於婆子,狠狠的責罵了一番。


    於婆子在謝家做了二十多年,有資歷、有體麵,偶爾一次過失夠不上大罪,加上初盈有意放寬,最後罰了半年的月銀便算收場。


    至於甘糙,現今還不是提上來的時候。


    而且茶水房人來人往的,各房的人都會去取水,是個打聽小道消息的好地方,甘糙便繼續留下,算是得了一個表現的機會。


    消息很快傳到了上房,謝夫人頗為滿意,與蘇媽媽道:“難為她小小年紀,壓得住場,事情辦得四平八穩的,看來是我白擔心了。”


    蘇媽媽笑道:“夫人也是疼愛小輩們。”


    謝夫人不置可否,眼裏卻閃過一些黯然,“聽說小兩口相處的挺好的,怎麽好幾個月過去了,還是沒有消息?”


    這話蘇媽媽也不好迴答,隻道:“許是快了。”自己想不出別的勸慰話語,轉了話題問道:“那二奶奶……”


    謝夫人沉默了一會兒,“罷了,將來他們多半要分出去的。”不想跟庶子一房多生芥蒂,連累了自己嫡母的名聲,嘆氣道:“不聾不啞不做阿翁,好歹還有長盛和兩個哥兒呢,他們可都是謝家的血脈。”


    蘇媽媽點頭道:“也是,攏共沒有多大的事兒。”


    謝夫人微微一笑,“原本我還想著敲打她幾句,免得不敬長嫂,現在看來老大媳婦壓得住場,也懶得再多事了。”又道:“老二媳婦不傻,這件事心裏不會沒個數兒。”


    次日初盈去給婆婆請安時,發覺盛二奶奶早到了。


    不單如此,還把兩個哥兒也一起帶來,----本來最近天氣轉涼,兩個哥兒還小,婆婆怕孫子路上受凍,說過不用帶過來的。


    今日特意帶來,不知道是藉機掩飾自己的尷尬,還是提醒眾人,她可是有兩個兒子撐腰的,不論哪一種,都顯得有幾分刻意了。


    “大嫂。”盛二奶奶笑吟吟的,不過多多少少有幾分不自然。


    初盈當然不會盯著她看,應了一聲,“二弟妹。”


    轉而去看兩個哥兒,禮哥兒五歲,信哥兒三歲,正是可愛討人歡喜的年紀,兩兄弟正在榻上吃點心,丫頭們不是幫忙收拾碎屑。


    禮哥兒年紀大些,已經站了起來喊道:“大伯母。”又去推弟弟,“別光顧著吃!”


    初盈笑了笑,“不用客套,讓他吃完再說話,別噎著了。”


    心念突然一動,難道盛二奶奶是來炫耀兒子的?暗示自己進門好幾個月,都還沒有懷上?繼而失笑,這樣未免把人想得壞了些。


    “大伯母。”信哥兒嘟噥了一句,一手拿了塊綠豆糕,一手拿了塊桂花糕,左一口右一口的啃個不停。


    盛二奶奶見狀斥道:“吃完再拿,你看你像什麽樣子?”


    “小孩子家。”謝夫人護了護孫子,沒有讓媳婦再繼續教訓下去,當然也不會當著眾人的麵,提起月餅的事來。


    信哥兒雖然年紀小,但是也知道母親不敢和祖母抬槓,繼續一手拿一塊吃,----說起來,他是這一輩裏頭的幼孫,從小都是被寵著、讓著,不免養的有些嬌縱。


    旁邊謝姝喊了一聲“大嫂”之後,便繼續靜靜坐著。


    眾人正說著話,外麵丫頭報導:“五爺、五奶奶過來了。”


    謝長瑜並沒有官職在身,早上也是要過來請安的。


    晏氏先給婆婆請了安,然後笑道:“大嫂、二嫂。”又對謝姝點點頭,“四妹。”還跟兩個哥兒說了幾句,方才立在了一旁。


    初盈看向她和謝長瑜,----雖然談不上親密,但至少還算和和氣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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