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盈抬頭看向她,----話說得真誠又體貼,難怪謝長珩會更偏心她一些。


    雨桐當然不敢說出心中的猜疑,而是揀了邊邊角角來說,“要說起來,平日幾乎不曾見大爺為旁人動氣過,奶奶細想一想,這不正是因為大爺心裏有奶奶嗎?”說完這句,自己心底先空了空,靜了一瞬,“關心則亂,所以大爺才會情急慪氣,奶奶且先哄一哄。”


    簡媽媽顧不上雨桐是出於什麽目的,聽著入情入理,接話勸道:“沒錯,夫妻間相處正是這個理兒。”


    初盈見她們倆你一言我一語的,不由失笑,“行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說到這裏語音一頓,----昨兒自己的行為,還真的挺像一個小孩子的。


    懷疑也罷了,如果等人迴來當麵相問,就算謝長珩心裏會覺得不舒服,至少也顯得自己坦蕩光明一些,而不是現在這樣有嘴說不清。


    雨桐不便多說,又哄勸了幾句便告退出去。


    簡媽媽等人走了才道:“昨兒的確是奶奶急躁了,也怪我,沒有多想沒有勸住奶奶,不然就不會……”嘆了口氣,“盈姐兒,等大爺迴來讓一讓他。”


    “嗯。”初盈心下黯然,有點後悔。


    ----自己把事情弄得更糟糕了。


    當初清屏公主的事,自己選擇了相信謝長珩,但願他也能夠相信自己,以他的心智,應該明白自己並無他念。


    一時情急。


    隻不過自己既然已經嫁做他人婦,就不該有這個“情”,哪怕絲毫不關男女風月,----畢竟自己和蘭舟沒有血緣關係,再有關心,做丈夫的心裏肯定會不舒服。


    說起來,自己對蘭舟的事根本幫不上忙,隻會越弄越亂,盡管自己心裏什麽也沒有,別人如何能信?還是忘了吧。


    ******


    中午謝長珩迴來,初盈想著要找點話來說的,結果人家一句“有事去書房一趟”,吃了飯就沒了人影兒。


    初盈有些泄氣,但也知道丈夫正在氣頭上轉不過來。


    等到天黑終於又見到了人,心裏七上八下的,----萬一他說要去雨桐或者秋綾那裏,自己也不能攔著不是?結果謝長珩哪兒也沒去,還是留了下來。


    初盈鬆了一口氣之餘,發覺理智的人也有理智的好處,至少會顧及得多一些,更不會在麵子上給自己難堪,就是彼此的氣氛太過冷淡。


    謝長珩照例端了消食茶喝了會兒,歇了歇,便自己解了衣服上床。


    初盈特意戴了婆婆給的簪子,走到他麵前,指了指,問道:“今兒娘賞給我的,配這身衣服好不好看?”


    謝長珩抬頭看了一眼,“好看。”


    初盈自己去卸了釵環,淨了麵,想要借著這個開頭說點話,不料才走到床邊,發現對方已經閉上眼睛睡了。


    ----忍耐、無奈、失落,最終隻得自己爬上了床。


    是自己太傻吧?忘了丈夫本來就是陌生人,做事怎麽能不深思熟慮,腦子一熱就傻乎乎的……,而不是事先冷靜的想一想,分析一下利益得失呢?


    畢竟自己和他才做了一個多月的夫妻,談不上有幾分親情。


    或許在這方麵,自己真應該和丈夫學一學了。


    初盈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正在懊悔煩惱不已,突然耳邊傳來一聲,“睡吧,床都快給你搖散了。”


    自己有那麽大的力氣嗎?初盈咬了咬嘴唇,最終還是強行命令自己睡覺,也不知道熬了多久,終於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因為熬了夜,次日醒來謝長珩已經上早朝走了。


    初盈去給婆婆請了安,迴來獨自在窗邊坐了半上午,把整件事翻來覆去的想了,忍不住連聲嘆氣。


    ----說一千道一萬,為了蘭舟迴娘家的確是自己不對。


    既然錯了,就該坦坦蕩蕩的道個歉,陪個不是,把姿態做低一點。


    可惜丈夫一直不給自己機會,也不生氣,也不發作,就是不願意理會自己。


    他不願意理會,自己為什麽不製造一點機會呢?初盈猛然有點醒悟,自己再這麽被動下去,對改善兩個人的關係沒有用處。


    嫁都嫁了,日子總是要往好的方向走才對。


    中午謝長珩迴來,等身邊的沒人的時候,試著提了個小小的要求,“你晚間迴來,能不能給我捎一盒子福茂齋的八珍點心?”


    謝長珩看向一臉怯怯不安的妻子,不管她想吃什麽,完全可以叫小廝出去買,不過是沒話找話罷了。想起她這兩日陪的小心,總算受用了點,----況且即便沒有這些,自己也不會在這些小事上糾纏。


    暮色中歸來,沒有意外的帶了一盒八珍點心。


    初盈像個孩子似的一樣嚐了一塊兒,不斷說起哪種是哪個味兒,有何不同,羅裏囉嗦扯了一大堆,得到的迴答卻是“嗯”,或是“你喜歡就多吃點”,漸漸的有些笑不起來。


    謝長珩想起她從前笑靨如花的樣子,微微不忍心。


    ----要說妻子跟葉蘭舟有私情,自己是不信的,如果那樣妻子肯定會竭力隱瞞,而不是莽莽撞撞的就走了。


    可是她不相信自己,她為了一個外人懷疑自己。


    這種事……,不是用理智就可以壓下去的,最終話到嘴邊,隻道:“吃這麽多,等下還吃不吃晚飯?”


    “不吃了。”初盈把點心慢慢放迴盒子,看了看他,猶豫了一小會兒,“過兩個月該換秋天的衣服,我想給你做身袍子,你喜歡什麽顏色料子的?”


    謝長珩想說一句“你現在才想起來給我做衣服”,繼而先在心裏失笑,自己最近這是怎麽了,難道真要像個小孩子似的慪氣?什麽時候,自己也需要別人來哄了?


    不管怎麽說,日子總是還要過下去的,再擰下去不僅太可笑,也沒意義,於是想了想迴道:“也不拘什麽料子,顏色素淡一點就行。”


    初盈心裏鬆了鬆,忙道:“那我自己看著做了。”


    77、粉墨(上)


    初盈給丈夫的衣服還沒有做完,皇帝的萬壽節就到了。


    這不比上一次皇後生辰,主要是外頭的男人們熱鬧交際,而能在皇帝壽辰進宮赴宴的女眷,多多少少和皇家有點姻親聯繫,故而外命婦來得沒有上次人多。


    不過初盈作為皇後娘娘的親妹妹,自然在覲見之列。


    今兒選了一身天水碧的輕薄天蠶絲上衣,月籠紗繡裙,上麵綴以九十九朵玉蘭花,稀疏錯落分布,----看似簡單尋常,實則大方難得又不張揚。


    淡掃脂粉、宜嗔宜喜,一進宮便因身上清新出塵的裝束,與那些盛裝華服的女眷們區別開來,惹得四周議論不斷。


    “看見沒有?那就是皇後娘娘的胞妹傅氏。”


    “不是嫁給了京城第一公子嗎?”有人語氣裏透出艷羨,嘖嘖道:“還是給謝家做嫡長媳的,好生有福氣。”


    “什麽福氣?”一個尖銳的女聲傳來,出自一名身著飛霞紅箭袖宮衫的少女,眉目裏帶著跋扈驕傲,隻是略略有些氣勢不足,“哼,我看是晦氣吧!”


    眾人紛紛避開視線不敢直視,有人上前福了福,“給清屏公主請安。”


    清屏公主手裏握著馬鞭,“啪”的一聲,摔打在初盈前麵的石板路上,挑眉道:“你說,我方才的話對不對?”


    太子雖然死了,許家也敗了,但是後來皇帝也給他們平了反,清屏公主作為先皇後唯一的嫡女,沒有理由像犯人一樣看起來。


    初盈蹙眉退了兩步避開,不想多做糾纏。


    對方一向都是不按理出牌,誰知道她會做點什麽,還是遠遠避開的好。


    “喲!”清屏公主見她沉默迴避,越發得意,“原來是個啞巴啊!”


    “七妹。”周圍的女眷都避得遠遠的,榮壽公主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淡聲道:“今兒是皇兄大壽的好日子,莫要擾了大夥兒的興致。”


    “要你管?你管得起嗎?”清屏公主完全不給姐姐麵子,反而冷笑道:“你以為攀上了皇後娘娘的妹子,你和老六就有了靠山嗎?”


    榮壽公主眉頭皺了皺,轉身對初盈道:“我們去旁邊說話。”


    初盈點頭,“好,六公主先請。”


    清屏公主在身後哈哈大笑,尖刻道:“什麽皇後娘娘?鳳棲宮的椅子都還沒有坐熱,就有人想狐假虎威了!”


    眼下的清屏公主,就好像那些身患絕症的病人一樣,知道自己時日不多,反倒越發用力的揮霍剩下的生命,仿佛隻有這樣才能撈夠本。


    榮壽公主皺了皺眉,繼續往前走。


    “你們狼狽為jian!”清屏公主用盡全力大喊,仿佛要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到,“想隨隨便便把我嫁了人,就由得你們擺布了,休想!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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