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你留著吧。”初容心裏一酸,“才幾個錢,平日裏自己也是要用的。”


    盧姨娘抹了抹淚,“隻要你嫁得好,我便是吃齋如素也是情願的。”看了看側屋,“等你出閣以後,我隻好好的看著那一個,不過三、四年的功夫,等她也嫁了人,我在這家就再沒有操心的事了。”


    且不說她們母女彼此互訴衷腸,初芸這邊卻是爭吵起來。


    陶姨娘一臉恨鐵不成鋼,嘮叨道:“三小姐,你這到底是怎麽了?好好的親事,就這麽拱手讓給了別人。”


    “好什麽?”初芸被她念叨的不耐煩,“庶女配庶子,也就比丫頭強那麽一點。”


    這話可是戳了陶姨娘的心窩子了,氣道:“丫頭怎麽了?沒有丫頭還沒有你呢!”上下打量了女兒一番,“你以為,出去做客時人家都拿你們一樣看待,心裏頭就不分嫡庶了嗎?你自己就是丫頭養的,瞧不起也沒用。”


    初芸“哇”的一聲哭開,因怕被正房那邊聽見,趕緊捂住嘴,抽抽搭搭道:“我是比不上四妹妹,可我好歹也是傅家的女兒,姨娘是丫頭,我爹總是正正經經的官身,哪裏就下賤了?”又道:“我大姐還是王妃呢,憑什麽就不能挑好一點的?”


    “你大姐……”陶姨娘被她氣得倒嗆,可又不能說初慧不是初芸的大姐,揉了揉胸口,“你大姐是王妃,可到底不是你姨娘肚子裏出來的,你怎麽就這麽……,不知天高地厚啊!”


    初芸早走了神,想起昨日龍舟賽看台上的情景,心中五味陳雜。


    原來自己看上的那個人,一直都是記掛著妹妹的,跟個小貓似的為著妹妹轉,妹妹說什麽他便應什麽,——就連吃個粽子,都要親手端了過去。


    還有那個謝家大公子,原來就是龍舟賽上叫眾人驚艷之人,不論人品、樣貌還是說話舉止,甚至舉手投足間的氣度,每一樣都叫人移不開目光。


    那些細微的東西瞞不過自己眼睛,他也是衝著妹妹去的。


    自己連一個都攀不上,妹妹卻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根本沒放在心上,——自己求之不得,人家卻棄之如履。


    初芸心裏說不出的難受,隻恨自己沒有托生在嫡母的肚子裏。


    有了謝長珩和葉蘭舟做對比,哪裏還看的上馬崢?謝長珩自然是不敢想,但是葉蘭舟呢?他家早就破落了,哥哥六品、弟弟七品,放在京城裏頭,簡直就是芝麻綠豆一般的小官兒。


    自己的祖父是權傾朝野的正二品中書令,父親是吏部侍郎,大姐是親王王妃,難道還攀不上一個葉家嗎?葉蘭舟討好妹妹,不就是為了和傅家聯姻嗎?可是妹妹是嫡母的心肝兒,怎麽可能捨得配給他家?


    初芸從頭到尾想了想,越發覺得自己還是有一線希望的。


    作者有話要說:哼哼,上章沒冒泡的都倒迴去~~


    不然一律拖進小黑屋~~~o(∩_∩)o~


    39、微風(上)


    初容的親事很快定了下來。


    因為她今年就三月就十六歲了,實在拖不起。宋氏便沒有十分擺譜,在馬夫人第三次上門請求日子時,覺得女方家的麵子擺得差不多,又兼馬氏在旁邊遊說,終於對庶女的婚事點了頭。


    日子定在次年二月,這樣初容出閣的時候還是十六歲,正是適宜婚嫁的年紀,聽起來並不顯大,餘下的便是兩家準備聘禮、嫁妝。


    初容是庶出,且盧姨娘是個丫頭出身的,嫁妝不會太多,壓箱底錢、家具衣物、田地房產等等,七七八八加一起,能掙個一千出頭就不算少了。


    況且聘禮和嫁妝,兩者從來都是水漲船高的關係。


    到時候馬家願意出多少聘禮,傅家再陪上差不多的嫁妝,這事兒得看菜下飯,想必馬夫人心裏早有個譜兒,操辦庶子婚事也是有限。


    因此宋氏也不著急此事,隻督促初容把嫁妝喜被等物繡好,自己則找了人開始打家具等大傢夥,至於銀兩、田產,到時候直接按數添上就是。


    如此一來,倒也算是落定一樁大事。


    初容本來就是安靜內斂的性子,定下親事以後,越發變得不愛出門,除了每天過來給嫡母請安,然後再去見一見祖母,其餘時間都是躲在自己屋裏。


    初珍在盧姨娘的用心調教下,且這輩子不是嫡出,性格早就不是前世那樣,變得極為膽小敏感,初容不出門她也堅決不出門。


    傅家四個小姐,仿佛突然間藏了起兩個來。


    而初芸“病”了幾天,心裏清楚這迴惹著嫡母不快了,便不如從前機靈嘴甜,每天都悶著頭繡屏風,似乎連說話的功夫都沒有。


    初盈活了兩輩子,自然不會有什麽話題主動提起,初芸不愛說話,自己的耳根子越發清淨,出神的時間也就越來越多。


    那天的龍舟賽上,那個始終帶著微笑麵具的人出盡風頭。


    烈日當空、碧空如洗,四周歡唿聲、吶喊聲還有陣陣鼓聲,聲聲入耳震天,他卻從容不迫傲立船頭,仿佛從天而降的一抹耀眼陽光。


    可以不喜歡,那種光華璀璨卻叫人難以忘記。


    初盈在心裏輕聲嘆氣,繼而往後迴想,接著謝長珩過來送粽子,——這也好理解,他既然要做個好兒,當然要做足全套的。


    說不定,母親的想法正在一點點被改變呢。


    蘭舟是先頭就過來了的,兩人撞見本是意外,但是當時蘭舟坐在自己身邊,謝長珩不可能沒有一點想法。


    他臨走前突然叫上蘭舟,到底有何用意?


    初盈反覆迴憶當時的每一句話,以及謝長珩的神色,心裏猛地“咯噔”一下,忽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


    謝長珩的舉動是在試探,一定是的!


    他故意當著自己的麵,叫蘭舟走,以此來試探自己的反應,以便看清自己對蘭舟的態度。如果自己對蘭舟一點都不關心,完全無所謂,那麽蘭舟走與不走,自己都不會放在心上的。


    可是自己開口阻攔了。


    這便間接的說明,自己是關心蘭舟的、在意的,而不是兩個人碰巧坐在附近,還有蘭舟對自己毫無心機的表現,謝長珩一定看得出來!


    四兩撥千斤,他幾句話便知道了想要的東西。


    初盈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揉了揉眉頭,眼前浮現出那張淡淡微笑的臉,有一種想一巴掌扇爛的衝動。


    要說自己本身有多討厭謝長珩,那也沒有。


    最初隻是因為謝長瑜,所以才對謝家的人存了偏見,即便謝家打算換人,因為自己沒打算嫁過去,所以也隻是惱一惱便過去了。


    但自從謝長珩找上門來,自從他定下什麽兩年之約,以及龍舟賽上的事,越來越讓自己覺得不舒服,仿佛是一隻被盯住的獵物。


    而且對方正在從容不迫的、悠閑的,慢慢編織一張大網。


    你往東去,他便把線往東邊拋一點,你往西走,他就在西邊延長幾分,你要是敢伸手去撕破,好嘛……,一準兒得粘住了甩不開爪子。


    怎麽會有這樣難纏的人?簡直……,不是人!


    ******


    “唔……”謝長珩眉頭一皺,緩了緩氣,——剛才一個嘴裏吃著櫻桃,一個噴嚏要忍沒忍住,結果把櫻桃核給咽了下去。


    “大哥?”謝長瑜偏了頭,打量他,“你哪兒不舒服?”


    “沒有。”


    “那你剛才……”


    謝長珩掃了弟弟一眼,繼續揀了一粒櫻桃往嘴裏放。


    “大哥!”謝長瑜瞪大了眼睛,驚訝道:“你居然不吐核就咽下去了!”想了想,一拍巴掌大笑,“不會是為了娶不到大嫂煩心,連吐核都忘了吧?”


    謝長珩淡淡道:“你要是再這麽聒噪,和宜君表妹的親事就作罷。”


    “……”謝長瑜的臉頓時變得慘白,呆了片刻,方才迴神過來,“大哥你是開玩笑的,對不對?開玩笑的對吧?”


    謝長珩繼續揀了一粒櫻桃吃,不答話。


    謝長瑜心下慌了神,——他和蘇宜君還沒有訂親,母親又是勉強答應的,隨時都可能有變數,要是哥哥不支持自己,親事鐵定就黃了!趕緊賠罪道:“大哥是我錯了。”又連連保證,“我以後再也不說了,再也不敢了。”


    謝長珩專心致誌的看著櫻桃,似乎正在為哪一顆味道更好而猶豫,任憑弟弟在旁邊上串下跳,一律充耳不聞。


    “我都已經認錯了,還不行嗎?”謝長瑜起身蹲在哥哥麵前,苦苦央求半晌,想了想又道:“要不……,要不大哥你罰我好了。”


    謝長珩終於挑好了一粒櫻桃,又紅又大,放進嘴裏嚼了嚼,斯文優雅的吐了核,繼續低頭挑著,仿佛吃得上了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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