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亭裏的小姑娘都被噁心壞了,紛紛掩麵皺眉不已,然後陸續離開了涼亭,隻剩下初容和初芸,----不是她們倆不怕,而是不敢丟下嫡出的妹妹先走。


    初芸一臉毛毛的神色,扯了扯初盈,小聲道:“四妹,咱們也走吧?”


    謝長瑜攤著雙手,還在旁邊咧著嘴抽抽搭搭的哭。


    初盈心裏好笑不已,正打算走,卻見一個穿淡青色錦袍的小男孩兒走過來,長得甚是斯文秀氣,朝著謝長瑜問道:“長瑜,你怎麽在這兒哭了?”因見亭子還有人,學著大人拱了拱手,“幾位妹妹好,敝姓葉……”


    “蘭舟!”謝長瑜像是找到了幫手,停住哭聲,指著初盈氣鼓鼓道:“就是這個臭丫頭,把我的蟲子給擠爛了!”


    初盈微怔,這和前世的記憶完全不一樣了。


    當時自己不知道謝長瑜手裏有蟲子,和其他小姑娘一樣,被那條胖胖的大青蟲嚇得不行,而不是欺負了他,早就跟著眾人慌不擇路的跑了。


    對於這個叫葉蘭舟的小男童,腦海中沒有絲毫印象。


    不過葉蘭舟卻沒有幫腔,而是道:“長瑜,你又拿蟲子嚇唬人了吧?”


    謝長瑜便漲紅了臉,大聲道:“你到底跟誰一邊兒的?怎麽還幫別人說話!”又看了看綠汪汪的手心,氣唿唿的要往外走。


    “你別惱了。”葉蘭舟上前拉住他,分明是差不多大的年紀,說話卻很有幾分兄長的模樣,哄他道:“我給你紮一個糙螞蚱玩兒,好不好?”


    謝長瑜猶豫了片刻,最終點了點頭,“那我要兩個大的!”迴頭看了初盈一眼,“不給她們玩兒。”


    他不說這句話還好,說了葉蘭舟反倒露出為難的神色,略想了想,迴頭笑道:“幾位妹妹一起過來吧,我也給你們一人紮一個。”


    “蘭舟!”謝長瑜又要跳腳了。


    葉蘭舟卻沒有迴答他,已經貓著腰去糙叢裏揪糙了,手上動作飛快,很快先紮好了一個給謝長瑜,接著又紮了一個,依舊遞給了他。


    接下來給傅家三姐妹的糙螞蚱,明顯要小了一圈兒。


    謝長瑜這才樂了起來,撇嘴道:“你們那幾個又小又醜,難看死了。”


    葉蘭舟略帶了一點歉意,“紮得不好,妹妹們拿著隨便玩兒吧。”


    初盈頗有興趣的看向他,----居然懂得區別對待,既讓謝長瑜心裏平衡了,又不得罪自家幾個姐妹,這根本不像是同齡小孩子的心智。


    ----難不成,也跟自己一樣活了兩輩子?


    不過對方隻是一個陌生的小男孩,初盈很快把這件事忘到了腦後,領著兩位庶出的姐姐,去前麵找到了母親,當然不會提起涼亭裏發生的事。


    謝太君正在和眾位女客言談說笑,看見初盈幾個手裏的糙螞蚱,停住話頭,指了指含笑問道:“是蘭舟給你們紮的吧?”


    初盈點了點頭,“嗯,葉家哥哥紮的。”


    謝太君便與眾人說道:“葉家兩兄弟都是懂事的很,蘭行為人穩重、肯上進,蘭舟小小年紀,卻比瑜哥兒聽話的多。”


    席間有人似乎知道葉家的事,大夥兒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起來。


    初盈聽了半晌,才明白原來葉蘭舟的父親亡故了,因為是謝老太爺的得意門生,所以把葉夫人和兩兄弟接到謝家,單獨分了一個院子暫住。


    ----這也難怪葉蘭舟比別人成熟了。


    仰人鼻息過日子的滋味,初盈前世有著深刻的體會,那時候的自己,性格絕不是現在這樣恣意的,整天都小心翼翼的猜測何九兒的心思。


    “祖母!”外麵傳來謝長瑜的聲音,他的年紀還小,不用避開女客,一進門便撲到了謝太君懷裏,“祖母你看,蘭舟給我紮了兩個大的螞蚱。”


    謝太君微微訝異,笑道:“你跟傅家妹妹在一塊兒玩了?”


    謝長瑜一扭臉,看見方才捉弄自己的初盈也在旁邊,頓時鼓起了腮幫子,向著祖母告狀道:“就是她,方才把我手裏的蟲子擠爛了,弄了我一手都是,我都快要被噁心壞了。”當著眾人的麵,倒是不敢再叫什麽“臭丫頭”。


    宋氏聞言看了看女兒,問道:“阿盈,你欺負瑜哥兒了?”


    初盈還沒有開口,便聽外麵一個聲音說道:“不怪傅家妹妹的。”葉蘭舟從門外走了進來,說話有條有理的,“當時是瑜哥兒先捉了蟲,跑去給亭子裏嚇唬人的。”


    “蘭舟!”後麵跟進來一位鵝蛋臉麵的中年婦人,應該就是葉蘭舟的母親,皺眉斥道:“你又知道什麽了?大人問話,小孩子不許亂插嘴。”


    “看來是我們瑜哥兒淘氣了。”謝夫人一身艾綠色的流雲紋對襟小襖,□配以素麵的湘水裙,言語談笑之間,依舊帶著一股脫俗不凡的氣質,“蘭舟小小年紀就能明辨是非,是個難得的好孩子。”


    謝太君也笑道:“正是,比瑜哥兒懂事多了。”


    葉夫人本來就是客居謝家,平日裏多有依附,眼見兒子快人快語,讓主人家的小公子丟了臉麵,不免尷尬不已。可是也不好在人前教導兒子,隻得順著台階笑道:“蘭舟成天也是瞎胡鬧,我看瑜哥兒倒是還要強一些。”


    葉蘭舟抿了嘴,表情裏略帶了一點小小委屈。


    初盈看在眼裏一笑,到底還是小孩子,明明沒錯卻被大人嗬斥,心裏免不了有些難過的吧?隻是沒有想到,他居然肯站出來替自己說話。


    “葉家哥哥。”初盈決定上前安慰安慰他,提了糙螞蚱晃了晃,“螞蚱很好看,我和姐姐們都很喜歡,謝謝你了。”


    葉蘭舟的委屈果然散了不少,擺手道:“不用謝。”


    這邊謝夫人朝宋氏笑道:“瑜哥兒淘氣,沒有嚇著盈姐兒吧?”又對初盈道:“等下讓你哥哥給你賠個不是,迴頭再罰他寫小字。”


    什麽哥哥?初盈不稀罕這份親近,隻是迴道:“並沒有嚇著我,不用了。”


    宋氏笑道:“阿盈也是個淘氣的。”


    謝長瑜見大人都不幫自己,不由十分頹喪,又因被葉蘭舟揭發了,悄悄的瞪了他幾眼,又瞪了初盈幾眼,方才氣唿唿的扭了頭。


    初盈也沒放在心上,反正過一、兩年,彼此大了,就是想要見麵都難,----自己又不打算再嫁給他,今後誰還記得誰啊。


    很快宴席開了,眾人吃完歇了一會兒,又移步過去看戲。


    初盈找了位置坐下,和初容、初芸挨在一起,母親宋氏則和主母們在一塊兒,說著婦人間的家常話題。前世就不大愛看戲,因此百無聊賴的坐著,突然“咚”的一聲開戲鑼響,嚇了自己一跳。


    腦海裏一道亮光猛地閃過,似乎想起了點什麽,----仿佛記得,當年還沒有等把戲看完,大夥兒便都散了。


    難道今天謝家出了什麽事?可是那時候太小,都不記得了。


    帶著隱隱不安,初盈心不在焉的看著戲台上的表演,努力搜索記憶,還是想不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麽。


    前世年幼的自己,當然不會太留心超出小孩子範圍的事。


    “太夫人,大夫人!”一個年輕媳婦快步上了看台,在謝太君耳畔嘀咕了幾句,又對謝夫人說了說,像是有什麽大事發生了。


    初盈正在疑惑不定,就見謝太君扶了扶額往旁邊一倒,一個丫頭驚唿了一聲,謝夫人剛忙上去攙扶,場麵頓時混亂起來。


    眾位女客都是一臉驚疑不定,隻是不好貿然詢問。


    沒過多久,謝夫人送了婆婆迴房又折迴來,一臉疲憊之色,歉意道:“今兒對不住大夥兒了,家裏出了點事,改日再請各位過來看戲說話。”


    宋氏帶著女兒們坐馬車迴了家,囑咐了各自的奶娘,然後關了門,與宋媽媽在屋裏說這話,連初慧和初盈也不讓進去。


    初盈心下一沉,----果然和前世的記憶對上了。


    其實眼下宋氏還不清楚具體情況,隻是在裏麵和宋媽媽猜測而已,要等到傅文淵迴來早能知道消息,而初盈卻是想起那件事了。


    謝家的確是出了事,並且不小,因為這天太子重瑞被人彈劾了一本,而輔佐太子的王府長史,----正是謝長瑜的父親,隨之受到了很大牽連。


    這不屬於自己前世六、七歲的記憶,而是後來知曉的。


    初盈前世對政治不懂,這一世依舊沒有機會接觸不清楚,隻知道謝家大老爺沒過多久就被貶官,然後就病逝了。


    謝家因此消沉了好些年,前世一直到自己和謝長瑜定下親事,謝家都沒有能夠恢復當初的權勢,----自己和謝長瑜訂親,應該是祖父不忘謝老太爺舉薦之恩,所以才會結為兩姓之好,論起來當時自己算是低嫁了。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十裏紅妝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薄慕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薄慕顏並收藏十裏紅妝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