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生槿終於也被逐出了師門。隨同一起被逐出師門的還有徐添風、梁深齊等一共七名在趙摶之造反組織裏任職的武當弟子。本來梁深齊是要留在武當的,他一直是武當內定的繼承人,不能再幹下去了。結果趙摶之找他談了一迴心,也不知道說的什麽,出來後梁深齊考慮了一段時間,也決定被逐出師門了。


    後來有和高層走得近一點的人說,可能是和峨眉的許昭然有關係。峨眉的許昭然和趙摶之是實質上的兄妹關係,而她又是梁深齊的未婚妻,這層關係讓人據此腦補出了一個完整的邏輯鏈——這些年也不是沒人給趙摶之送過人,消息不靈光的送美女,美女一去,就有如石沉大海,沒音了。消息靈通的,就知道送美少年了,雖然去了也是石沉大海,但這美少年們的去向就比美女們多很多傳言了,於是陸續就有人送過去。也有那種想跟趙摶之勾勾搭搭的武林世家、門閥世家們,正派一點的,送麵醜實力大漢過來,心思那啥一點的,盡挑些族內潦倒彎得下腰的美男過來,這些倒沒有石沉大海,不過也是有的歡喜有的愁罷了。


    也就趙摶之體係內部的人知道這些人都幹嘛去了,其實他們不嫌勞動力多,都安排工作去了,有些心思那啥點的當然覺得不滿意,有些被半強迫來的,見不用委屈自己還給解決了生計問題倒是歡天喜地了。這麽些年下來,大家也沒見趙摶之對別人如何如何,以前當他是好男色,後來基本都猜到他和顧生槿那是分不開了。但不管是外麵覺得他好男色的,還是裏麵覺得他和顧生槿難分開的,一些人就覺得老大趙摶之估計是不會有後代了,沒有後代,這反造起來心思就不穩當,忠心的不忠心的都會覺得這體係不穩當,萬一趙摶之有個三長兩短的,他沒後代,那不就四分五裂了呀。一些野心大的就覺得自己以後是不是也有那個機會。梁深齊的消息一出來,一些人就想了,這是不是等以後趙摶之走了,讓許昭然和梁深齊的孩子接他的班的意思。大家這麽一想,看向梁深齊的目光,對待梁深齊的態度,較之從前都不同了。


    這流言在私底下飛一般地流傳,好像一股旋風,偏偏梁深齊本人一開始還不知道,等後來知道了,到他耳朵裏已經是荒腔走板的樣子,說是梁深齊有心接替趙摶之的位置,想用自己和許昭然將來的孩子當第二順位接班人,梁深齊一聽,這鍋隨口就往自己頭上扣,那怎麽行,這不是離間自己和領導的關係嗎,用心太險惡了,他要是被這傳言弄得要避嫌,豈不是連老婆都沒得娶了。梁深齊直接去找顧生槿商量了。顧生槿聽了之後就有點哭笑不得,他抬手擦了一把汗,在臉上擦出一道黑印子,就對自己身旁有點糾結的梁深齊說:“我知道了,今天我迴去跟他說一說,你不要擔心,他查得到這些流言是誰傳播出來的。”真實的情況應該是趙摶之已經把那些人的名字記在某個小本本上了,不過顧生槿不想嚇唬梁深齊,沒有明說。


    梁深齊卻是想得到的,索星閣都是趙摶之的下屬組織,自己都聽說了,那趙摶之能不知道嗎,他抽了抽嘴角,心道這樣更可怕了吧,流言源頭都查得到。不過他此來也不單單是為這件事,梁深齊有點糾結地看著顧生槿,欲言又止。


    顧生槿看看他的樣子:“想說什麽就說吧,不要吞吞吐吐的。”他說著看看周圍,在附近的一棵大樹蔭下蹲著了,擋一擋毒辣的太陽。


    梁深齊可能猶豫了一會兒,也在顧生槿身旁蹲了下來,小聲問顧生槿:“你就……真的不成親了?”


    顧生槿抬頭看看他,笑了:“不是已經成了嗎。”


    梁深齊還蹲著,沉著臉一時沒有說話。顧生槿又涼快了一會,才跟他說:“我倆也不想禍害其他姑娘,這事以後別再提了。”梁深齊又蹲了一會兒,這才走了。


    這時候是工作時間,院子裏沒有人,隻有門口有一排警衛,安靜得能聽到噪噪的蟬鳴聲。顧生槿又獨自在樹蔭下涼快了一會,才站起來,走到了裏麵,他對迎上來的助手說:“小楊你安排一下,我下午要迴去一趟,晚上就在那邊睡,明早再過來。下午沒什麽要緊事吧?”


    助手搖搖頭,“沒有。”


    “這就好。”


    顧生槿自然是知道趙摶之跟梁深齊談的什麽,他們談的事跟子孫後代能有什麽關係,趙摶之是跟梁深齊分析,他們現在已經在地勢上實質性地把京城圍成了一座孤島,皇帝一家迴天乏力了,一切已經隻等合適的時機。等徹底拿下北方之後,南方就不是問題了,過個一兩年大局一定,肯定會認迴許昭然這個妹妹,到時候如果他是武當掌門或掌門繼承人,其結果就等於現在武當掌門把他們逐出門派基本做了無用功,不管那時候許昭然是不是已經是長公主,都會讓世人深信武當在支持趙摶之造反這件事上絕對出了大力。


    要不然趙摶之能把自己金貴的妹妹嫁給武當掌門繼承人?


    趙摶之就是給梁深齊指了指未來的路線圖,如果他迴去武當的話,就會憑空出現許多麻煩,要麽有悖武當的宗旨,要麽就不能和許昭然成親了,莫不如就還是隨大流留在他這裏。這其中固然有趙摶之不希望許昭然將來的感情和婚姻再生變故的想法,還有就是顧生槿覺得趙摶之應該也是舍不得放梁深齊走的。梁深齊表現出了出眾的內政管理天賦,走了太可惜,他留下來了,不出意外趙摶之會把總理一職交給他。


    再者說,這個職位權力太大,也隻能是既要娶許昭然又和顧生槿交情甚篤的梁深齊來做。哪怕有人才能比他好,在新朝之初,為了穩定也得他來。如果梁深齊真走了,趙摶之可就要傷腦筋了。顧生槿和他注定是不會有後代的,顧生槿又是孤兒,並沒有直係親屬,也隻有他這邊不隻有親戚,還有一大票親戚,一大堆龐雜族人。雖然那些人他也並不想認,沒有把他們納進體係裏,但是在這個沒有人經曆過思想解放的時代,要想說建一個輪流從平民裏選上來做首領的人其實是屬於夢想很豐滿,理想骨感得不能看的事。首先是從上到下都沒有這種覺悟,趙摶之和顧生槿隻能從教育和下一代著手,花個幾十年時間去潛移默化,但如果步子邁太大,等他們倆一死,身後估計就是洪水滔天了。在中國,看一個能統一全國的朝代能不能持久得看它會不會二代而亡。二代不亡,說明普羅大眾能夠接受這個朝代的統治,這基本上就是一個可以穩定幾百年的朝代了。哪怕這個朝代有這樣那樣的問題,它宣揚的風氣會傳承下去,它的精神也會傳承下去,它還會不可避免地走向盛世。這是中國朝代的必然,雖然這裏是架空的時代,不過文化背景社會背景所處世界地理位置都和古代並沒有區別。


    趙摶之既然坐到了這個位置上,他也不會亂來,還是希望這個朝代在自己手裏不要腰斬了。前麵說到了覺悟,這種覺悟就算放到後世,也就是現代,事實也說明普羅大眾並沒有那麽高的覺悟,要不然人大代表就不會被大量公司老板,企業家之類的人獲得、賄選了。至於西方的一些所謂民主選舉,候選人直接就是幕後利益集團的台前傀儡,也就上任前嘴炮厲害,上任後承諾對老百姓有利的政策基本實施不了,個別膽敢試圖實施的都吃了槍子一命嗚唿,比如美國那兩位偉大的林肯總統和肯尼迪總統,想收迴國家鑄幣權都在快成功時吃了槍子和匕首掛掉了,連他們的家人後代都遭了殃。林肯這個平民總統直接絕種了,肯尼迪家族政治勢力倒是不小,但從此之後他的家族後人也難逃厄運,大量遭遇非自然死亡,直至整個家族凋零,然後用所謂的肯尼迪詛咒這種神叨叨的東西掩蓋真相。這種待遇,本質上就跟中國古代造反失敗後抄家滅族旁係流放直係斬首的待遇基本一樣,區別隻在於人家是民主社會,不會明著抄家滅族斬首示眾,隻會偷偷來,製造各種看似意外的意外。由此也可以看出美國總統並不是美國人真正的老大,他們隻是給美國藏在背後的影子皇帝打工的。


    扒開這些光鮮的外衣看實質,很多普通百姓由於信息的不對稱性等原因,經常處於被利益集團玩弄的地位,他們選出來的通常隻是利益集團給他們選好的,選a和選b的區別基本隻在上任前的嘴炮裏。


    後世曆經變革,曆經一波又一波的思想解放、信息爆炸尚且是這個德性,這個時代本身就是武林豪強林立的時代,天然就有拉幫結派隻講義氣不講正義的傳統,從塔尖往基層又沒有非常流暢的信息渠道,就不適合一步到位了。而且趙摶之已經決心把武學當國學之一發揚光大,屆時一批武林門派必將崛起,那麽如果給個機會大家自己選沒有血緣關係的,七歲小孩都能用腳趾頭想得到到時候肯定是一堆掌門和掌門的兒子女兒愛徒牢牢霸占國家各個關鍵崗位。這些人有武力資源,有勢力資源,還有財力資源,在他和顧生槿死後,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大打出手甚至割據一方都是有可能的。


    但如果要讓有血緣關係的來做,因為趙摶之自己沒有後代,他死後他那些親戚恐怕都要扯著一麵正統大旗跳出來了,但實際上趙摶之體係裏根本沒有他們的位置,他們肯定是另扯一波勢力來搶,可能是前朝舊勢力,也可能是後起新勢力,這就會造成國局不穩,如果局勢走壞,還是會落個各個勢力割據一方的局麵。


    所以梁深齊還真就成了最合適的總理人選。顧生槿想得到,其他一些人也想得到,從別人的角度來說,梁深齊沒有了機會,那他們就有了機會。這個流言在梁深齊還沒有娶許昭然的時候就風靡在基層群眾的口口相傳中,背後的用意是很陰險的。如果趙摶之不夠信任顧生槿或梁深齊或許昭然三人中的任一人,梁深齊以後肯定是無緣這個位置了。許昭然估計也是娶不到了。


    所以顧生槿也要確定一下趙摶之的想法。從顧生槿的角度來說,當然是梁深齊比別人好,至少他以後可以避免麵對一個成天勸趙摶之廣納後宮開枝散葉然後對自己橫挑鼻子豎挑眼的總理/丞相了。


    這邊顧生槿往迴趕,那邊趙摶之得到消息後略想一想,也就知道他為什麽迴來了。


    按趙摶之的想法,以梁深齊和許昭然的關係,以後趙摶之也多個選擇,所以流言並沒有說錯,但這種用心險惡的幕後主使還是要記小本本的。當然趙摶之也就是多個選擇了,至於以後到底是讓有血緣的人來接班,還是讓沒血緣的接班,那就是幾十年後的事了,還是要看以後到底走到了哪一步。趙摶之和顧生槿這些年一批一批地收容孤兒,這些孩子是完全接受他們的教育長大的,對他們想法的接受度應該也是最高的,如果出現特別有能力的理想接班人,到時候外部客觀條件允許的話,弄成一套製度流程,傳給他也不是可以。所以一切都還要看未來。


    趙摶之對這些早已心裏有規劃,自己按著自己的步子在走,其實並沒有多少擔心,他反而是在擔心最近身先士卒搞發電機的顧生槿。自從他一頭紮進去,就早出晚歸,有時候吃睡都在那邊,而且自從這個項目立項,已經觸死2個工匠了,這還不是製度不完善、不小心之類的原因造成的,就是發電機的材料製造技術水平還差一些,顧生槿懂得直流電交流電以及發電機的構造,反倒是材料成了問題,有觸電風險。趙摶之這段時間晚上睡覺都睡不安穩,擔心他一不小心就出意外。說了幾次,顧生槿都不肯撤出來。


    其實趙摶之也是猜得到顧生槿的一點真實想法,他想到這,就有點走神,連外麵有人走進來的聲音都沒注意。顧生槿在路上吃了飯,迴來先徑自去洗了個澡,這會兒過來其實已經比他預計的時間要晚了。趙摶之看到他這疲憊模樣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他站起來,過去拉住了他,“怎麽突然想起迴來了?先喝口水。”顧生槿還真是有點渴,接過碗就喝,喝完自己端著手裏的那個碗看了看,又看了看趙摶之。想說的話在嘴裏過了過,又給咽下去了。


    其實趙摶之以前很講究的,幹什麽都要一個雅致格調,看著是很優美很美好的樣子,顧生槿也不是不適應,隻不過他哪一世接受的都是平民教育,一向粗枝大葉慣了,給他頂尖茶葉他都喝不太出來和普通茶葉的區別,反倒喜歡喝那種一般的茶,隨便喝。而且趙摶之能拿著一小盞茶慢慢品,喝上半天,給顧生槿就是三兩下幾個眨眼的功夫,要再添一盞了,純解渴提神用的,習慣上和目的上跟趙摶之都是不太一樣。


    按說人往高處走,怎麽也該是顧生槿去學習適應趙摶之的習慣,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起,反倒是趙摶之被顧生槿同化了。茶也不全是那種最稀少的好茶了,杯子也從茶盞變茶碗了。


    顧生槿捏著碗遲疑了一瞬,猜把茶碗放迴茶幾上,單刀直入:“我就是迴來問問,最近梁深齊那個流言,你怎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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