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摶之和段無辛約在一家市中心咖啡館見麵,這家咖啡館的老板眼光獨特,裝修別致,在鬧市之中獨辟了一片幽靜,窗外下方是人流織梭,內裏靜而幽,謐且安,單是風韻就使人難以忘懷了,很受一些人歡迎。段無辛和趙摶之相處多年,自然知道趙摶之的喜好,在他到達之前,就已經給他點了拿鐵。趙摶之在服務員的帶領下來到這桌邊坐下了,先不說話,小小地抿了一口咖啡,無論是奶精的分量,還是砂糖的分量,都一貫是他吃慣了的口味。趙摶之不動聲色地把咖啡杯放迴了桌上。


    這一世的段無辛有一個特點,就是在這些細節上的把握特別精細,但是如果把這種作風和他前兩世相比,那就是一次突變了。段無辛以前絕對想不到這種細節,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要關心趙摶之的,隻一味的做些傷天害理的事,把自己喜歡的玩意強加到趙摶之身上。從來也是不管他喜不喜歡,隻在乎自己喜不喜歡。譬如第一世,他明知道趙摶之是絕對不肯答應嫁人的,還不是為了完婚和衛良樹勾結起來,為此不惜想法子要強了趙摶之,還想廢了趙摶之武功,雖未成功,用心也是十分險惡了。再比如上一世,段無辛做過的事就更是數也數不清,後來還找了個跟趙摶之長得很像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對趙摶之情深意重,還是純的要惡心他。


    “怎麽樣,這次玩得開心不?”段無辛笑吟吟的,仿佛一點也不知道這幾天趙摶之一直在跟顧生槿在一起。


    “還不錯。”趙摶之也帶了淺淺的笑意,語調是和他打電話時一般的溫和,“隻不過陪我玩的那位朋友身中引鬼符多年,我想知道他身上的引鬼符還有沒有機會取出來。”


    這就相當於已經是挑明在說顧生槿的事,段無辛仍然麵色不變,隻微微挑眉,佯作意外:“哦?中引鬼符多少年了?”


    “我看至少有十四五年了。”


    段無辛立刻嘖嘖兩聲,毫無同情心一般笑道:“那可就麻煩了。能種上引鬼符挺上十四五年,就算還能活著,那也是病入膏肓之兆了,我看啊,大羅神仙來也救不了了。”


    “還有一個人救是救得了,隻看他願不願意救了。”趙摶之微微冷下聲來,靜靜地看著段無辛。


    段無辛咧嘴一笑:“沒有好處的事,救什麽救?那個人想必也是沒有這閑工夫去救一個陌生人的。”


    趙摶之手裏捏著一個小銀勺,中指和大拇指分列銀勺兩端,挨著銀勺的部分已經微微發溫,一點也不冰涼了。他有一下沒一下地轉動著咖啡,現在段無辛一定不知道他和顧生槿都帶了記憶,估摸是覺得他們兩個隻認識幾天,以為有轉圜的餘地,能夠像以前一樣搪塞過去。趙摶之放下了小銀勺,勺柄碰到杯壁上,叮地一聲響。“比起救不救,我更好奇的是,那個人為什麽十幾年前就要給他下獨門引鬼符,甚至是十幾年前就想著置他於死地?”說著趙摶之盯住了段無辛的神色。


    段無辛大概是早就猜到趙摶之會調查一番這件事,心中早有成算和說辭,當下連臉色也不變,仍然是邪魅狂狷地笑著:“大概是因為看他不順眼吧。”


    若是按照以前,趙摶之對許多事都是漠不關心的,聽過也就聽過了,隻要他對顧生槿還不是很上心,必然不會再因為這樣一個陌生人追問下去。段無辛也是拿這話試探顧生槿在趙摶之心裏的分量。趙摶之如果追究下去段無辛就要改變策略了。他對顧生槿可說已經是千防萬防,便也是想不到,趙摶之就是來j市一迴,還真的讓他遇上了顧生槿。不但遇上了,還救了他一把,連他身上的陳年引鬼符都上起心來。


    段無辛心裏很是不爽,有點後悔沒有早弄死顧生槿了。早知有今日,他就該聽那個沈愉的,早殺了顧生槿了。


    趙摶之接下來的話,就讓段無辛的心情不是那麽的美麗了,隻聽他說:“隻因為不順眼就要折磨一個人十幾年,這話我是不信的。我想知道到底是為什麽,你跟他到底有什麽深仇大恨?”


    趙摶之這一副要追究到底的姿態讓段無辛麵色微微一沉,好半晌,段無辛才說:“這是我和他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


    誰想趙摶之竟然微微一笑,“那麽現在,也是我和顧生槿的事了。不妨告訴你,顧生槿我是一定要救的。”


    趙摶之已經說得很明白,段無辛卻不是那麽在意,嗤道:“你怎麽救?你那塊玉佩能救得了?”


    “我一個人當然救不了,你說吧,要怎麽樣你才肯救?”趙摶之凝眉,直直地看向段無辛。他看進他的眼裏,這十幾年來,趙摶之一直跟段無辛在一起,比之前兩世更加親密,不到萬不得已,趙摶之也並不想和段無辛立時翻臉。他也希望能借著這比以往更深厚的感情,讓段無辛答應去救顧生槿,那麽他也可以不再追究段無辛以前對顧生槿做的那些事了。盡管趙摶之心裏隱隱的知道,這幾乎就是自己的癡心妄想了。


    段無辛見趙摶之心意決絕,也是沉默了一下。過得片刻才跟趙摶之說:“你要是鐵了心想救他,我也不是那麽不近人情的人。但是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話說到這裏趙摶之已經對調解沒有任何期待,他都想得到段無辛會提出什麽類型的條件,不論是以前還是現在,都是他不可能答應的。如果他早早就覺得可以答應,也不會和段無辛建立那種能夠抵他一命的靈魂契約了。但即便心裏已經有預判,趙摶之還是問道:“什麽事?”


    段無辛一笑:“我們一起去外國吧。以後都不要迴來了。至於那個顧生槿,可能是他小時候得罪過我,所以我給了他一個教訓,要是你不提起,我都不知道這個人。我答應你,以後不再找他麻煩就是了。”以後確實不用他找麻煩了,讓沈愉來解決。段無辛心裏陰陰一笑,麵上還是那個樣子,沒有在趙摶之麵前露出一絲端倪。


    “怎麽突然要去外國?外國人不興看風水。”趙摶之神色不變,靜靜地喝了一口他並不算多喜歡的咖啡。


    段無辛不知真假地道:“可以去拓展一下吸血鬼業務嘛。前幾天我接觸了一股吸血鬼勢力,他們給我開了幾個很不錯的條件。”


    趙摶之沒有說話,輕輕地放下了杯子。前些天剛結束的聯賽調查情況已經有人透露出來部分消息了。這次聯賽之所以會對參賽成員造成真正的性命傷害就是因為混進了一批走西方路線的國內外驅魔人,他們買通了參辦工作人員,修改了賽製規則,把最關鍵的“發生性命危險時即強製彈迴,相關參賽者進入淘汰機製”這一條的法陣給破壞了。所以才會發生他救了許昭然好幾次的情況。


    這批受吸血鬼、主教勢力洗禮的“驅魔人”這些年頻頻想往中國滲透進來,奈何大多數中國人不吃他們這一套,一直業務慘淡,依趙摶之猜測,這次他們之所以對聯賽參賽者下手,估計是要借機除掉一批業內有生力量,好給他們自己人騰出發展空間來。


    趙摶之沉默了一會兒,段無辛不會不知道這個消息。他既然現在提出這事來,應該是已經和那些吸血鬼差不多談妥了,再往深一點想,這次聯賽事件裏到底有沒有他段家的手筆,也不好說。而且趙摶之也不信段無辛真的就能放過顧生槿。他太了解段無辛了。


    趙摶之站了起來:“外國我就不去了。顧生槿你不救,我就自己想想辦法。”


    段無辛也跟著站了起來:“那個顧生槿就真這麽重要?他死活和你有什麽關係?以前也沒見你對一個路人那麽關心過。”趙摶之平靜地看著他,正如趙摶之了解段無辛,段無辛對趙摶之即便把握得不是特別準確,還是看得出他一些情緒上的變化。


    比如像現在這樣,隻是看似平靜地看著一個人,就代表了一些不好的境況。段無辛也收起嬉皮笑臉,拉住了趙摶之的手問他:“我真是想不明白,你和那個顧生槿認識不過幾天,怎麽就對他另眼相待了?”


    “如果果真隻有幾天,那當然是比不過的。”趙摶之微微一笑,他知道段無辛說出這樣話,就代表他要讓顧生槿死掉,或是生不如死掉了。那不如索性攤了牌來談,“但我發現我跟他還有其它更深的淵源。那就不能不管他了。”他收起笑臉,繼續麵色平靜的看著段無辛,“你告訴我,他那個叫李群克的人槐同學,是不是也是你的手筆?”


    段無辛麵色輕輕一僵,轉瞬笑道:“什麽人槐,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趙摶之緩緩地從段無辛手掌裏抽出了自己的手,冷清清地說:“那我們就沒有什麽好說的了。”


    他轉身往外走去。


    沒走幾步,趙摶之就感到眼前一黑。他暗道一聲大意,不該沾那杯咖啡。趁著還有那麽一點意識,趙摶之扯落了一段紅繩。……至於顧生槿能不能瞧到這截紅繩,就隻有聽天由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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