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生槿什麽話也沒說,朝裏側轉了過去。


    趙摶之就是要跟他好好談的,這不言不語算怎麽迴事?他側過頭,隻能看到顧生槿的背,顧生槿的背部有一半隱在被子的陰影裏,顯得瘦削,實際上並不單薄。趙摶之看了一會兒,見顧生槿沒有再理會自己的打算,隻好又把他掰了過來,“你還是不相信我。”


    “我不知道該相信你什麽。”顧生槿看了看他,感覺話都說不出來了,還要往裏轉過去,這次還沒轉過去,就被趙摶之摁住了。趙摶之一使力,轉了個身,就壓到了他身上:“你聽我說,我跟段無辛真的沒有那種關係,我心裏是不在乎的,所以我會跟他締結那個契約。”


    “嗯……我明白了。”顧生槿點點頭,“因為你不在乎,所以你跟他締結了契約。這種靈魂契約表示什麽意思你會不知道?這你都不在乎了,我不知道還有什麽你在乎的。”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你怎麽不相信我?”趙摶之也是有點鬱悶了,都一起經曆那麽多了,顧生槿怎麽還不相信他?


    “你說沒有就沒有了?你拿什麽證明你和他沒有關係?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為了掩蓋既成事實轉頭就騙我?你騙我的事還少?”


    趙摶之一時噎住,他深吸了兩口氣,說:“這種事怎麽證明你告訴我?我又不是古代的姑娘還能給你看個守宮砂。如果我跟一個男的關係好點你都要懷疑成這樣,那你上輩子就和徐添風黏在一起,他的扇麵上畫的都是你,你敢拍著胸說他對你沒企圖?你知道得清清楚楚,難道你還能真的不理他不成?還有今天那個半夜一起釣魚的,附近還有賓館,你告訴我,照你這捕風捉影的邏輯,我是不是也能隨便懷疑你了?”


    “你不要故意擴大打擊麵,轉移話題!誰家大夏天的釣魚不是半夜去釣非要曬日頭的?還有我跟徐添風清清白白的比你們定什麽靈魂契約好多了。他拿我畫扇麵怎麽了,至少他不像你,跟我一起長大十幾年了,哦,加上上輩子就是幾十年了,從來沒對我怎麽樣過。不像你,第一天就借著藥性把我推了,完事穿衣服走人,你說你這個德性,我憑什麽要相信你和段無辛清清白白的?至少我潔身自好長這麽大連小姑娘手都沒拉過!還邏輯,我的邏輯就是你根本沒有節操!”


    趙摶之被這兜頭一罵,和顧生槿大眼瞪小眼互瞪了半晌,半晌後他忽然笑了一下,摸了摸顧生槿額頭,問他:“你真的連小姑娘手都沒拉過啊?”


    “沒拉過怎麽了,連這你都要笑話?”顧生槿明顯還在氣頭上。


    “我不是要笑話你,”趙摶之頓了一頓,“其實我也沒拉過。”


    豈料他這一說,顧生槿更生氣了,“滾!你當聖女的時候連侍女的手都沒拉過?你不要人家扶著走的?”


    趙摶之又笑了一聲,緊接著簡直像點了笑穴一樣趴在顧生槿身上笑了半天,笑得顧生槿一肚子怒氣都隻剩了半截——那半截都轉成了莫名奇妙。“有什麽這麽好笑的?”


    趙摶之終於笑夠了,他又揉了揉顧生槿的額頭,顧生槿往一旁偏了偏,他才不揉了,笑著說:“你當我是太後啊,走個路還要人扶。我發憤圖強每天都習武,時間都排滿了,哪有那個閑工夫還讓侍女扶著我走。再說,出入都跟一串侍女,你覺得我要怎麽才能避過五芒教上下那麽多耳目,暗中發展勢力的?我一般隻帶幾個心腹,也很少跟她們近身的。段無辛是真的跟他沒有那種關係,我是抱著抵他一命的想法答應跟他締結那個契約的,你要相信我。……當然,我也知道他對我是有意思的,他跟我締結這個契約的目的是不純潔的,但是這不代表我感激他,就要對他也必須有意思,是吧?”


    顧生槿看著他認真的樣子,心裏總算是信了幾分,還有幾分將信將疑的,掙紮半天,終究是前者占了點微弱的上風,心道這是最後一次相信了。嘴上偏說:“那我不相信呢?”


    趙摶之思考了2秒:“你不信我今晚就一直跟你解釋,吵得你睡不著覺,隻能聽我解釋。”


    顧生槿:“……你幼不幼稚?”


    “肯定比你這麽大人了還穿acg定製睡衣好。”


    顧生槿:“……”


    趙摶之握了顧生槿的手,緊緊扣住了,箍得顧生槿手掌都有點發疼。“我真的清白。”他語氣認真神色認真,顧生槿正想說我已經信了,趙摶之又來了一句,“你要不要驗一下正身。”


    “滾!”


    趙摶之不滾,他當然已經看出顧生槿是信了,憋著笑倒下來,親了親顧生槿的嘴角,見顧生槿並沒有很抗拒,就微微一挪,親了他嘴。


    顧生槿給他親得稀裏糊塗的,突然意識到他手已經掀了睡衣往裏探,立馬清醒了,掙紮著推開了趙摶之:“你幹什麽?我爸媽就在隔壁的隔壁。”


    趙摶之有點失落,不過還是乖乖收迴了手,他用有點委屈的語氣控訴顧生槿:“上次你說離開哨兵向導那個世界可以考慮……”


    “那也得跟我爸媽不在一個區域內。難道你想明天一早起來被我爸當成帶壞我的炮-友掃帚棍打出去?”


    “不是炮-友就行了是吧,我懂了。”


    “你懂什麽了?不要亂來。”


    “我什麽時候亂來過?”趙摶之親了親顧生槿的耳垂,翻身躺迴自己枕頭上。然後扯過空調被橫了一角在自己腰上。


    顧生槿下意識往趙摶之腰上瞄了一眼,剛才就覺得頂上了,現在一看果然。


    他猶豫了一下,就說伸出手來,五指章魚一樣抓了抓:“要不我幫你?”


    “你不是說怕你爸把我打出去?”趙摶之微微側過頭,仔細盯著顧生槿的神色。


    顧生槿心道:我那是怕我第二天走路姿勢怪異被我爸媽那倆人精瞧出來,好麽?……當然主觀上也不是很想被爆菊。


    趙摶之看了看他,按住了他的手,把顧生槿那隻已經握成一個鬆散小拳頭的手往自己懷裏帶了帶,攏在身前:“不用了。”然後他整個人一轉身,把顧生槿按在了懷裏,拍了拍顧生槿毛茸茸的後腦勺:“很晚了,睡吧。”


    “真的不用啊?”顧生槿揚起頭來問。


    “真的不用。”趙摶之把顧生槿按進懷裏,唿吸都是聽不出異常的平穩。


    他已經看出顧生槿是真的抗拒的,趙摶之原先以為顧生槿是真的不喜歡被上個世界那個基因鴉片影響,借著哨兵向導的鏈接他也能感覺到顧生槿心裏總是有點抗拒,所以他也從來沒有進一步的表示,因為他知道離開那個世界就可以更進一步了,顧生槿肯定也喜歡自己的。


    但是這一番試探下來,趙摶之就明白過來了,基因鴉片說不過是顧生槿穩住自己的一個借口,他這抗拒法是有其他原因的。


    夜深人靜,趙摶之好像真的睡著了,顧生槿又想起那個靈魂契約來。倒不是說真的不相信趙摶之,而是他感覺這個靈魂契約一定沒有趙摶之說的那麽簡單,隻抵一命而已。


    但是趙摶之卻把它說的那麽簡單,自然是不能告訴自己更多了。


    就這樣閉著眼,想東想西,無論如何也睡不著。直到天邊擦亮了,顧生槿才勉強睡了過去。


    他再醒過來,已經是下午1點多了。顧生槿躺在床上呆滯了一會兒,想起趙摶之還在自己家裏,今早上還不知怎麽跟他爹媽解釋,立刻一骨碌就爬了起來,掀開被子就套了拖鞋下床了。


    這個時間他爸媽都不在家裏,他打開房門,往客廳方向走去,就聽到趙摶之站在客廳裏打電話,隱約是些“那就擺個五仙招財局”、“你說的那種聚寶百匯陣不適合擺在那個風水格局裏,會出事……嗯,要拿人命填,我不做。”這些在他聽來似是而非,從前隻在小說裏見過的東西。就算在小說裏見過,顧生槿也不過是看個新鮮,根本對這些玩意是一竅不通的。


    一個人的命運軌跡被徹底改變,造成的影響有多大?


    可能就是這麽大。他不再認識丹陽真人、徐添風、梁深齊他們,不再和他們是一同從小長大的好友、兄弟。他的好友變成了另外一些人,他們也並不認識自己了。還有前兩個世界,雖然他和趙摶之不曾一起長大過,至少彼此都聽說過對方,至少可以並肩作戰。在武俠的世界,他們可以雙劍合壁,把自己的後背交給對方。在哨兵向導的世界,他們可以合作無間,靠配合開發出了世間也少有的靈魂化形之劍。但是現在,跟他訂立了靈魂契約的成了另外一個人,自己好像就那麽輕而易舉地成了一個局外人。


    以前顧生槿從來沒有感覺到自己像一個弱者。但是現在,別說他不是跟他們一個圈子了,連他那些專業術語都聽得稀裏糊塗。如果不是因為帶著記憶找到了趙摶之,就算他真的在長大後遇到這個世界的趙摶之、徐添風他們,也隻會把他們當某個神秘領域的高人看,顧生槿永遠也發現不了自己生長的這個世界和另兩個世界是一脈相承的,屬於昭渠的精神產物,而且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屬於被破壞得最厲害的一個世界了。


    他和所有那些人的關係,都被人為地割裂了。


    趙摶之打完了電話,顧生槿正要過去,又聽到又一個電話進來了,然後是趙摶之比平時溫柔了許多的聲音傳來:“沒,現在沒在客戶那,在一個朋友家裏。……昨天才認識的朋友。……嗯,過幾天迴去。”


    顧生槿緩緩地、無聲地靠到了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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