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古怪,也到了顧生槿要出院的日子,這天天氣晴朗,一襲碧藍如水,綿雲朵朵,澄明通白,是個讓人一看就好心情的出院好天氣。顧生槿迴家的路上還算順利,隻在下了車之後,往自家走的路上,被突然從樓上掉下來的手機嚇了一跳,那手機就掉在他前麵,立刻摔碎散開,有幾個碎片還像彈片一樣射向了顧生槿的身體,幸好顧生槿已經有豐富的戰鬥經驗,他立刻眼明手快的左右推開自己的老爸老媽,自己則一個換步倒退,用梯雲縱的本能躲過了這幾個碎片。


    不過他本身並沒有任何內功,倉促之中也不算應對得很好。把他爸推摔倒了,顧生槿立刻跑去把他爸扶了起來,給他檢查了一下,確認隻蹭了點皮,沒有被手機碎片傷到,才鬆了一口氣,迴頭去看看那個破手機,當然是砸得不能用了,附近地磚還有被碎片紮出來的深劃痕,還有被蹦裂磚的。


    可以想見這個手機是從多高的樓層上掉下來,又具備多麽大的殺傷力。


    顧生槿擦了擦額頭的虛汗,心道:人是迴來了,特麽黴運也又迴來了。幸好在武當呆過一段時間,當過一陣子少俠,要不然今天剛出院,又要迴醫院了。


    他媽媽也迴過神來,後怕地拍了拍胸口:“還好阿槿你反應快,要不然這災難也太多了。”說著,她抬眼看了看樓上,“這哪家的孩子,把手機放到窗戶外麵玩?”


    顧生槿笑著應是,“沒事就好,走吧,迴家了。”他說著,轉過頭,忽然看到他爸臉上的古怪神色又一閃而逝。


    這次應該沒有看錯了,顧生槿心裏頓時存了疑,不過礙於他媽在場,他還是什麽也沒有說,拉著二老一起迴了家。這個家也已經很久沒有迴來過了,和他記憶中有些相像,又有些不同。不同的是,這裏仍然顯示出有他媽媽生活的痕跡,架子上擺著新鮮的花,隱隱有暗香浮動在空氣之中。花旁邊,顏色和形態能搭配花態的小人偶應景地立著。這種細節上的設置,是他和他老爸這種大老爺們弄不出來的,隻能是他媽媽的手筆。


    就算心裏明白,他這個媽媽很有古怪,顧生槿還是感到眼睛有些發熱。就算親人的死而複生再古怪,她也真真切切是你的親人,一個人怎麽能夠理智地拒絕這種事?就算這些溫情是假的,也總還是有人會心甘如飴地陷進去。


    顧生槿看向了他爸。他爸也正看著他。


    這一刻,顧生槿好像看懂了他的意思。


    “阿槿啊,來用艾葉水淋一淋,去去醫院的晦氣和黴氣。”他媽在這時抱了一盆水出來,水裏還泡著艾葉。顧生槿立刻捂著鼻子後退一步,“這能有什麽用?不要往我身上灑這種奇怪的水。”


    “灑一灑總比不灑好,你看你這孩子,多倒黴,啊?我差點以為轉頭又要叫120了,來灑一灑。”


    見她堅持,顧生槿心裏雖然老大不樂意,還是站住了沒有躲,任她往自己身上一下一下地用葉子撩水,撩得個半濕不濕,去了晦氣,顧生槿才抱了衣服去洗澡換了。等他洗完澡出來,已經看不到他媽人了。顧生槿拿著幹發巾問:“媽呢?”


    “超市買菜去了,”顧老爸拍了拍身旁的沙發,示意顧生槿坐下來,“坐,我有事跟你談。”


    顧生槿已經對他們的聊天話題有了一定心理準備,又擦了兩把頭發,就坐到了他爸身邊。坐下來了,他爸卻沉默了下來,顧生槿等了一會兒,覺得還是要主動一點。


    “爸,我媽……”


    “阿槿,你媽……”


    兩人都沒說全,但他們都知道對方想說什麽了,不禁都愣了愣。既然頭都開了,後麵的話也就好說出口了,他爸就說:“你剛醒來看到你媽那天,我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你肯定還記得。不過這段時間你都在醫院裏,我也就沒有跟你說起。你媽的情況你也看到了,肯定是不太對勁的。現在的問題是,一部分人記得她死過,一部分人忘記了,剛開始那幾天我都不知道到底是我出問題了,還是這個世界出問題了。看到你也吃驚,當時我就放心了,出問題的肯定不是我。”


    顧生槿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並真情實意地表示了支持:“爸,您說的沒錯,您和我都沒有出問題,出問題的一定是這個世界。”


    他爸又說,“你平時呢看那些神神怪怪的小說,你倒是說說,這可能是什麽情況?你媽當年可是火化了的,她就算要返魂啊,起屍啊,她都沒有客觀條件給她做到這一點啊!她不會是什麽□□人吧?”


    您老的腦洞也不小啊,□□人都出來了!但是□□人不會性格愛好習慣知識水平專業方向都一模一樣吧?顧生槿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爸,要是是這個世界出的問題太大,我媽是真的活了呢?”


    他爸立刻說:“這不可能!”


    “怎麽不可能?您不知道我當植物人那會兒,我也是能看到鬼的,我自己都是個地縛靈呢。這個世界的構成其實遠比你我想象的要複雜,沒有什麽事是不可能發生的啊。”還有什麽穿越啦,重生啦,世界崩潰啦,又重啟啦——您兒子還經曆過很多啊,隻是怕全都說出來嚇著您。


    “瞎扯淡!你是當植物人那會兒做夢夢到了吧!我說不可能就是不可能,為什麽不可能,你去你媽的墓地上看一看就知道了。”


    顧生槿將信將疑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那我明天去看看。”


    他爸這才滿意了,過片刻又問,“今天你在樓下怎麽突然那麽靈活了?這不像是躺了一年的人啊。”


    顧生槿立刻就笑了,他算是明白他爸為什麽那時候表情那麽古怪了:“爸,您不用擔心,我真的還是原裝那個,百分百貨真價實。我變得靈活是因為植物人期間呢,我做了一個變成江湖少俠的夢,武林,你知道吧,所以我就會輕功了。我剛才那其實是條件反射,嘿嘿嘿——”


    他爸盯著他看了半晌,忽然嗤笑一聲:“就衝你這滿嘴跑火車勁,我都知道你是貨真價實的原版。”


    顧生槿不尷不尬地摸了摸鼻子,望天,哦不,天花板。


    聊完這個,他爸就打開了電視機,一如往常看起了新聞頻道的新聞,一邊和顧生槿拉扯起其他家常事物。比如重新返學申請已經幫他遞交上去了,也打過電話了,很快就能給他辦下來。正好過兩個月要開學,隻要他的身體檢查沒有問題,還能迴去上原來那個專業。


    兩人又聊了一些別的,他媽就買完菜迴來了,顧老爸自動自覺地進廚房燒菜去了。顧生槿繼續坐著,又和老媽聊了一會兒她最近工作上的問題,還和以前一樣,很、正、常!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顧生槿也是想不通。


    這時候他就有點想念趙摶之了,以前有想不通的事情的時候,還能跟趙摶之商量一下,現在連他人在哪裏都不知道。


    想到這顧生槿就摸出了自己的手機,這段時間裏他也想過怎麽去找到趙摶之,世界這麽大,單靠自己去找,說不定100年都找不到。最後想來想去,顧生槿還是覺得要借助一下網絡的力量,讓趙摶之自己看到了來找他。他就去每個流量比較大的論壇注冊了個叫“過深井”的新id,發表了一篇一模一樣的名為“來自異界的基友,你傳送到哪裏去了?看到請聯係我”的神叨叨的帖子,這個集蛇精病、幻想症和基佬傾向於一體的傾訴帖,果然引起了大量獵奇看客的關注,一時成為話題。就這顧生槿還覺得不夠,還買了一些營銷號發一模一樣的內容,留下了自己的網絡聯係方式。當然看到的人多了,絕大部分都是罵他有病的,也有不少出於各種目的給他發私信聯係他的,就是沒有正主趙摶之的。


    顧生槿覺得自己已經暗示得很明顯了,趙摶之他作為一個現代人,而且還是一個到了這個世界以後,發現不認識自己這個並肩作戰好基友的現代人,他也會想找自己吧,要找自己,總不會不考慮上網吧。


    他上網,他就總是有機會能夠看到自己帶出的話題的吧。


    等了這麽多天,還是沒有,熱度也快下去了,顧生槿心裏那叫一個糾結,這種事可一不可二,再來一次它就不頂用了啊。


    顧生槿默默地在心裏祈禱一遍,才打開了手機app查看各類私信,事與願違,他還是沒有收到任何有可能是趙摶之發送的信息。難道這家夥真的不上網?


    顧生槿有點心煩,但是沒有辦法,還有家裏的事要他操心,隻好早早地去睡了。第二天他以放風為由,出門去了。他媽葬在公墓裏,在郊區,當然是自己開車去要方便點,不過顧生槿想到算上那些地縛靈和穿越的日子,自己已經兩年多沒碰過車了,而且黴運又迴來了,擔心出什麽意外,就還是決定坐更有公共安全保障的地鐵去。


    在地鐵上屁股還沒坐熱,忽然聽到一個疑惑的聲音喊他:“顧生槿?”


    顧生槿側著頭望過去,看到一個女生的臉,愣了一下,然後想起了另一個人的臉。這個女生他記得的,是初中的一個女同學。顧生槿之所以這麽多年了還記得她,是和以前的一樁舊事有關。


    這個女同學是初中時欺負過顧生槿的一個男同學的女朋友,而且她在協助欺負顧生槿這件事上,出力不小,最囂張時還曾經拿黃暴的bl漫畫砸過他。他們兩個不但在本班裏欺負顧生槿,拿他那乍一聽帶點女氣的名字笑話他,還在外班同學群體裏無中生有散播過他是gay的謠言。雖然現在來看,這些事已經是時過境遷了,當時大家都小,人生觀之類的都不成熟,但老實說,那時候顧生槿的人生觀也不成熟,這件事對顧生槿還是造成了不小的影響,弄得他成績一落千丈,失去了省重點高中的保送名額,整個初中都被狠狠壓製。要不是後來自己憋著一口氣考進去,還就真無緣省重點了。


    這件事,哪怕是到了現在顧生槿都很難騙自己說已經忘了。往常他可能隻是覺得這兩人其實已經不重要了,但是現在看到本人,顧生槿意識到自己到現在還是很討厭這兩個人的。


    他一看到是這個女生,第一反應就不大想理她,想了想,到底是覺得這麽多年了,對方又不是主犯,立時冷下臉倒顯得自己還沒有放下,讓人看笑話。就對她禮貌地笑了笑:“楊可?”


    楊可就很高興地走到了顧生槿麵前,“果然是你!我就說怎麽看著那麽像呢。你看起來還是跟以前一樣啊。”


    這是好話?還是她以為當年那些事不過是她和李群克跟老師說的那樣,不過是跟自己開玩笑而已,從來就沒有過負罪感,也從來沒有覺得對不起他過?


    顧生槿心裏嗬嗬一聲,有些不尷不尬地對她扯了扯嘴角,問她:“李群克怎麽樣了?”


    “都死了這麽多年的人了,你問他幹嘛?”楊可神色意外。


    顧生槿更意外,“死了?什麽時候?”那家夥不是看著挺壯實嘛?果然是壞事做多了遭了現世報?


    “初二那年啊!你忘了?”


    顧生槿的心沉了下來。他是在初二下學期開始被李群克中傷的,此後整個初三都活在這個同學帶來的陰影下,最後被他拿走了保送名額。後來他們在一個學校讀書,直到高考李群克這個賤人還活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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