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顧生槿看了看手裏的鑰匙,把它收了起來。他又迴頭看了一眼那扇化合鋼門。它威悚地佇立著,像是隔絕了一個世界。顧生槿看了一眼時間,晚上11點,沒有立刻去打開這扇門,先進入了最近的那個實驗室。


    3號實驗室除了冰凍需求,溫度特別低以外,整體看起來更像一個試管陳列室。試管們一排排一架架地陳列著,看起來竟然像一個水晶的大型蜂巢內部。顧生槿走近那些陳列架,發現那些試管上的總編號都是4開頭的五位數,在每個編號後麵,都有一個括號,括號裏又有兩組帶字母的數字,這一部分很多是相同的。顧生槿看到的第一個架子上的括號內編號都是c013.j016,整個架子的排序為43500(c013.j016)-43999(c013.j016)。第二個架子上的編號就變成了44000(z007.w001)-44499(z007.w001),這種編號肯定具有特殊意義,顧生槿重點用錄像機拍攝了這些編號和試管內看不出是什麽的液體。


    然後他不再查看這些試管陳列,轉而去查看留在外麵的文檔資料。最醒目的文檔就在門邊的桌子上,用訂書機訂成數本,本子上是對應試管架的密密麻麻的表格和編號,每張表格後麵就有人簽名,看起來像是科研人員的名字。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對應編號的人名,比如他剛才看到的c013,對應的人名就是陳湖生。這個人顧生槿知道,他是一個上了史冊的a級向導,是衛良樹那批的變異人,也是衛良樹開疆拓土的得力幹將,去年已經以113歲高齡自然死亡。


    從這點可以看出,c就應該是代表姓。顧生槿心裏一動,快速翻到了w姓,w001就是衛良樹,而他也果然在這個編號裏找到了趙摶之。衛琇,編號w027,有關他編號的試管占據了整整二十頁,是衛良樹的五倍……顧生槿突然有種趙摶之已經被從內到外研究透了的鬱悶感。而且他還看到有趙摶之跟沈愉合並實驗的試管,那個鬱悶,就更難以形容了。


    拍完這些線索,顧生槿就根據提示去找到了趙摶之試管的那個陳列架,看了一會,他就取走了邊角兩根試管放進包中早就塞滿棉花的那個夾層,保溫攜帶。然後從試管箱裏找了兩根新的空試管扔地上。顧生槿看著缺了一角試管的上方那排試管微微一笑,那排試管整排都是w027.s109。顧生槿站遠了些,手輕輕一推,把其中一套試管劃到了地上。幾乎是同一時間,顧生槿自己迅速往後移撤,離遠了。劈裏啪啦丁零當啷一陣尖銳的玻璃碎響之後,粘稠的液體們淌了出來,互相融合,四濺的液體形成了完美的飛濺紋,沒有一滴濺到顧生槿褲管上。


    整個現場看起來就像是上麵那排有試管組掉了下來,帶動下麵那排也砸了好幾根。基本上看不出人為痕跡。


    顧生槿拍拍手,心情愉悅地轉身離開,關上了門。打掩護,當然是用他們兩個的基因融合體打掩護啦。


    實驗室2裏又分好幾個小房間,個個都是臨床儀器室,清冷而整齊地擺放著,纖塵不染,沒有一絲塵埃。然而誰也不知道,白天的時候,這些房間都會做著什麽樣的實驗。大體上這個房間沒有什麽好看的,顧生槿退了出來。


    一號實驗室就沒有那麽整潔了,顧生槿看到很多小動物的屍體,又不是整個的屍體,很多殘肢碎片分門別類地碼著,冰凍著。這裏比3號實驗室更冷,顧生槿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控製著錄像器一個一個拍過去。


    隻剩半張臉的白兔,腦部內的組織通過切麵完全暴露無遺地展露出來,然後被製作成了冰凍標本固定下來。顧生槿還看到,一排不知道被什麽液體泡著的容器裏的殘缺機體組織和經絡還在跳動著。他一臉糾結地轉了轉頭,還是一個個拍了下去。照例拍攝了可見的文件資料,等他收集完這3個實驗室的資料,是下半夜了。


    顧生槿退出了一號實驗室,把門鎖迴了原樣。四下裏還是安安靜靜的,既沒有觸動警報,也沒有半夜迴來找資料的人發現他的行蹤。雖然他手上的資料已經足夠讓人震驚了,顧生槿感覺還不夠,這些資料還不能夠證明衛良樹實驗的殘酷性。


    顧生槿再次走到了那扇化合鋼大門前。門還是靜靜地矗立著,不管顧生槿進還是不進,都不能改變這扇門分毫。他和趙摶之推斷出的時間是早上7點半開始,這裏會有工作人員進入。現在已經是淩晨三點。他還有4個小時的探查時間。


    顧生槿放開了自己的精神波,然後偽裝成了沈愉的精神波,把電子卡□□了化合鋼大門的卡孔裏。


    一切檢測順利。門緩緩地打開了。一個黑黑的拐角樓梯出現在顧生槿麵前。他收迴卡,進去關上了大門。顧生槿的周圍又陷入短暫的黑暗之中,但進來之後,顧生槿就感受到了精神的波動。這下麵有活物。顧生槿精神一振,小範圍地開啟了自己的精神掃描。一步一步地踏下了台階。


    走下一層樓,一扇亮著神經科幽光的門出現在顧生槿麵前。


    再往下還有不知道多少層,當然是一步步來,顧生槿剛要打開這扇門,忽然聽到了底下傳來的聲音。由於這裏的樓梯中間空隙都被牆體封閉,是無法從樓梯中間看到下麵的情形的,顧生槿隻能走到樓梯中央靠近牆邊的地方,側耳聽了聽下麵的聲音。


    聽起來像是有人在走動中的聲音,這麽晚了,這下麵還有人嗎?


    顧生槿心生疑惑,繼續站著聽。


    然後他就聽出來了,由於聲音被牆體和空氣傳播,產生了一些變化,顯得慢了一些,還原本質的話,可以聽出那是腳步聲,混雜著喝水的聲音。


    這就相當於在顧生槿麵前出現了兩個截然不同的選擇。如果他不去在意下麵的這個聲音,按部就班地進入第一扇大門獲取證據和資料,顧生槿應該能夠得到一些有用的證據。但也許這離揭穿衛良樹還遠遠不夠,顧生槿就無法再進入這裏了,因為沒有足夠充裕的時間給他做這些事。就算時間足夠,等他從這扇門出來,再下去,很可能就再也找不到這個聲音的來源了。他或許會因此失去獲取一部分更重要信息的機會。


    而另一個選擇,如果他選擇先下去查證聲音的來源,他很可能就要麵臨被發現的危險。就在顧生槿猶豫的當口,下麵居然又傳來了一聲不高不低的人類咳嗽聲。


    顧生槿站不住了,深更半夜還在這下麵活動的,絕對不可能是一般人。顧生槿一邊往下方開啟精神掃描波,一邊脫了鞋子輕手輕腳地往下走去。他小心翼翼地推進自己的掃描範圍,不敢快了,如果下麵真的有人,尤其是假如不止一個的話,他隻有一個人,吃虧的肯定是自己。因此寧願小心一些,也不能出師未捷身先死。


    但僅僅是這小範圍的掃描,他也已經感應到有許多混雜混亂的精神波了。這非常奇怪,在正常情況下,任何生物的精神波都是隻有強弱之分的清晰個體。它們會有交錯相融,互相影響的時候,但幾乎不可能群體性地紊亂到這個程度。


    腳步聲還在來迴走動,並沒有發現顧生槿的跡象。顧生槿已經走下了兩層樓,路過了基因科、自生實驗科的大門,再下一層就是腳步聲的來源地了。


    顧生槿咽了口無聲的唾沫,提著鞋子繼續往下走去。走到樓梯拐口的時候,他又聽到了咳嗽的聲音。同時伴隨著的還有規律的來迴走動聲,緊接著,顧生槿又聽到了一聲小聲的抱怨嘀咕:“這茶越來越難喝了。”


    顧生槿一驚,這是池嘉木的聲音!


    他怎麽會在這下麵?聽這抱怨也不像是被捉來的受害者。


    緊接著顧生槿又聽到了門被推開的聲音,這個時候被推開,要麽是裏麵有人要出來,要麽是池嘉木要進去了。考慮到現在是淩晨時分,顧生槿賭了一把,料定是池嘉木要進去。他從牆內側探出了腦袋,看向大門方向。


    果然是池嘉木要進去了,他一身科研人員的白大褂還沒有脫下。很可能是做研究奮戰到現在,觀察完池嘉木,很快的,那扇大門上的字體也吸引了顧生槿的注意。


    靈魂綜合研究室。


    顧生槿似乎明白了為什麽這裏靈魂波動紊亂到這個程度。與此同時,他心裏升騰起了一股莫名的恐懼。這恐懼來得這麽突如其來,說是莫名其妙也不為過。顧生槿晃晃腦袋,把這類似精神攻擊的情緒推了出去,緊跟著下了樓,走到那扇大門前。


    他正準備等池嘉木走遠,這扇大門忽然在顧生槿猝不及防之下打開了——池嘉木用一把手術刀的刀尖精準地對準了顧生槿的脖子大動脈,對他露出一口微笑的白牙:“抓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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