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生槿撥開桓昊走到阿魎麵前,朝他笑了笑:“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雖然有著標誌此人一夜沒睡好的眼底青眼,畢竟是習武之人,他的精神看起來還是不錯,神色奕奕,目光明亮。


    不知是否是昨晚才想起過趙簡之的緣故,阿魎竟然覺得他看起來有點像趙簡之。隻不過顧生槿覺得他眼熟,多半是聯想到了他偷聽他們談話的那天晚上。阿魎對顧生槿點了點頭:“正巧,我也覺得顧少俠眼熟,是不是有緣在哪裏見過?”


    “哦?真的?”顧生槿見阿魎毫無心虛之感,心中狐疑,隻好繼續套話,“不知道你還能不能想起來是在哪見過?”


    “賞劍大會吧?”阿魎略一偏頭,想起什麽似的,迴了他一句。


    “不。”顧生槿一口迴絕,他仔細多看了幾眼,已經發現這黑衣人的衣裳也和那天晚上的黑衣人是一樣的製式了。天下哪有這麽巧的事,前腳沈愉才因為天機之事身敗名裂了,後腳黑衣人就出現在了桓昊身旁。


    這是要幹什麽?說不得就是殺了桓昊再圖謀栽贓嫁禍給自己,洗清他沈愉的冤屈。


    顧生槿往阿魎麵前一站,右手握在了劍柄上。“剛才遠遠地似乎聽見展掌門稱讚閣下劍法,在下初出茅廬,正想以武會友,廣交天下英雄豪傑,不知兄台肯賞光一比否?”


    阿魎哪裏聽不出他是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要試探自己的武功路數,正要也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絕,一旁的桓昊已經拍手叫起好來:“好啊!你們兩個的劍法我都領教過,阿魎大哥我眼睛跟得上,可以給你們數招數,當裁判!”


    阿魎心中無奈,但話說到這份上,他若一味避而不比,豈非令顧生槿更起疑?而且他還需要桓昊的信任,懦弱是會讓他失望的。便率先拔了劍,以示同意。


    顧生槿灑然一笑,也拔出了新換上的那把摘風劍。本來因為賞劍大會,杭州城中就是江湖人士人滿為患的狀態,十個裏頭得有五個是和江湖沾邊有關的。顧生槿和桓昊在這,路人們都伸長了耳朵聽著呢,他們倆一擺出要比武的架勢,周圍立馬就自動讓地方嗖嗖嗖圍了一圈人。簡直是看熱鬧的比要比試的還專業。


    其實在江湖上,能認出斬風堂武功路數的人很少,認出來的,基本都死絕了,沒死絕的,也多隱姓埋名去了,就算路遇斬風堂之人,也不會輕易提起。


    就拿顧生槿來說,他是少有能認出阿魎武功路數的人,但他也不會知道這其實是斬風堂的武功路數。


    顧生槿對阿魎擺了個起手勢,就率先出招了,雖然他輩分大,可到了比武場上,旁人也隻會將他當十七歲的少年看待,絕不會認為他起手先攻另一個比自己大的年輕人有什麽不對。


    顧生槿一心試探阿魎武功確定心中猜測,又知他可能用其他武功掩蓋,自然不會手下留情,出劍快逼層環,劍勢來如風去如電,讓人光用看的就已是目不暇接,更遑論應對了。


    看著迫人,但顧生槿的劍招有一個缺點。那就是他的劍勢沒有真正的殺氣。


    這點缺點,若隻是平常比武,在一般人眼中也算不得什麽大事,但這對一個殺手而言,就是一個致命的缺點了。


    盡管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就連阿魎也不能招招直取顧生槿性命,但這個缺點仍給了他許多應付顧生槿劍招的契機,能讓他一次又一次在顧生槿的緊逼中擺脫出來。


    這種情形落在旁人眼裏,就是這場比試劍光凜凜,影影綽綽,打得異常激烈,險象環生,十分精彩。比武向來是江湖人士評估後起之秀實力的一個最直觀方式,因此不多時,這比武圈外的江湖人士是越圍越多了。


    也算顧生槿歪打正著,今日之後,江湖上把他當笑柄的話題量瞬間就小下去了很多。蓋因不少人觀看他比武過後,年輕人自我掂量了一番能否打得過顧生槿,年紀大的追憶了一番自己十七八歲時是否有這等內功和劍法底子,此後倒不好意思厚著臉皮笑話他栽在魔教手裏了。


    往後再笑話顧生槿,保不齊還要被人迴敬一句:“這麽說,你能打得過顧生槿?”


    顧生槿和阿魎的這場比試,之所以產生了這堪稱巨大的影響力,沒有別的原因,隻因為戰鬥時間足夠長:他們打了整整一天才分出勝負!


    一天下來,作為比武場地的橋梁和橋頭兩岸是空空蕩蕩,鴉鵲不走,但出了那個範圍,則是人聲鼎沸,許多在賞劍大會第一天就已經買好劍的江湖俠士都來圍觀看了熱鬧。因每一屆賞劍大會期間,江湖人士們的各種比武打鬥總是層出不窮,已經有許多有經驗的小販在路邊支起了棚子,擺起了桌椅,賣涼茶的賣涼茶,賣冷飲的賣冷飲,繁榮得不得了。


    這場比試最後終於以阿魎內力不足無以為繼敗北,他們兩個落地下橋,江湖俠士們都滿足地起身,唿朋喚友三五成群地吃晚飯去了。


    這一天打下來,兩個人都把能使上的武功正著來倒著來插著來地輪番使用了好幾遍,顧生槿對阿魎的真實身份自然已是明鏡一般,他沒有立時收劍歸鞘,而是走到阿魎麵前笑說:“我就明人不說暗話了,閣下有這武功,湖北境內為何還要做偷聽暗窺的梁上君子?”


    桓昊已經跑過來,本是要高高興興叫他們一起去吃飯,聽了這話不禁麵色一懵。


    顧生槿就等著桓昊過來,側頭問他:“那天你闖到我房間來,應該也注意到房頂有人偷聽了吧,後來我和摶之追出去,和那黑衣人打了起來,無論是劍法施展的習慣還是身形,你這個阿魎大哥,都是那天晚上偷聽到天機心法之事的人無誤。他恐怕就是沈愉的人!”


    事已至此,阿魎緊緊握著劍柄,不說話,隻待他二人,尤其是桓昊露出破綻一擊斃命。


    桓昊瞪眼,看看阿魎,又看看顧生槿,卻是果斷地搖了搖頭:“那天是有個人蹲你房頂上,不過肯定不是阿魎大哥,阿魎大哥是好人啊!他怎麽可能會是沈愉的人?”


    阿魎握著劍柄的手掌微微一動,攥緊了一些。顧生槿則是被這一句話噎得說不出第二句了。他看呆子般地看著桓昊,忽然聽見展啟天意味深長地在一旁搭腔:“賢侄,知人知麵不知心,不可輕易斷言一個人是好是壞啊。不然要吃虧的咧。”


    桓昊就有些生氣,“展大叔,照你這麽說,我不是也不能相信你了?昨晚池先生也說很多人覬覦我的天機心法啊,今晚我還是迴池先生家睡覺吧,他是大夫,不圖武功心法。反正我相信阿魎大哥一定是好人!阿魎大哥,我們走!”


    展啟天露出痛心疾首的模樣:“唉,賢侄,你這是不分青紅皂白了啊……!”


    周圍的圍觀俠士們還沒有走幹淨,已經有看出展啟天心思的在心裏暗笑了,讓你不安好心拐人家,十句話裏必有一句拐彎抹角問天機心法的事,現在被人甩臉了吧。展啟天被一個晚輩當眾甩臉,而且恰恰被歪打正著說中了內心裏的隱秘心思,為了江湖顏麵也不能再湊上去,隻好保持著痛心疾首臉搖著頭甩袖走人了。顧生槿比起他就沒那麽多顧慮和限製了,他看桓昊拉著黑衣人,而黑衣人自始自終沒有放開劍柄,到底是放心不下這個傻白甜,隻好快走兩步追上去厚著臉皮問:“如果我認錯了,我先道歉?你們去哪吃飯啊?捎我一個唄。”


    這顯然把桓昊問住了,先前他是答應了去展啟天落腳的客棧吃飯,吃完就安頓在那家許多流刀門子弟的客棧裏……現在展啟天已經被他氣走了,他就沒目標了。想了想說:“要不去池先生家吃飯吧。”


    顧生槿心道,池嘉木的飯要是那麽好蹭,他還當什麽神醫啊,開飯館得了。不過要是捎上趙摶之,那又要另說了。


    顧生槿就嘿嘿一聲:“去池先生家吃也行,你們等我一下,我去叫一聲趙摶之,一起過去?”


    豈料桓昊聽了,臉就是一白,“她……她就算了吧……”


    “怎麽?你跟他有過節?”顧生槿有點奇怪,但不是很意外,他想起之前有幾次桓昊見了趙摶之也跟老鼠見到貓似的,轉身就跑。


    “也、也沒有……”桓昊支支吾吾地絞了絞手指。


    顧生槿見他說不清楚,又勸道:“不請摶之一起,池先生家這頓飯怕是不好蹭,別說我,你阿魎大哥都不一定能進得去門。你想想,到時候你帶著人過去,池先生不給你蹭飯,就讓我們傻站在門外,肚子都快餓扁了,那多難受。”


    桓昊被他唬得一愣一愣,最後還是妥協點頭了。三人又一道迴了顧生槿下榻的客棧,徑直去敲了趙摶之的房門。


    不一會兒,門就開了。俏生生的趙摶之就立在門裏,顧生槿躲了他一天,也不能否認趙摶之女裝實在是太具備欺騙性,他還是一副冷冷淡淡風疏寂寒的樣子,一個眼風掃過來,也沒有多少溫度的色彩,可是顧生槿的思緒,突然就不可控製地飛了……


    身旁桓昊一聲驚唿乍然響起:“顧大哥,你流鼻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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