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梅也懂了,秦項連之所以會娶陳栻楣,隻是要利用她的身份自保。難怪要對她如此苛刻了,原來是仇敵的女兒,如今也大局已定,沒有了價值,自然是多看一眼便多一眼的厭惡。


    皇太後當年為何不阻止婚事?如果是陳栻楣一心癡迷秦項連,隻要將她的身份說出來,她和秦項連就是名義上的兄妹,如此亂倫之事必然是不能做的……可太後沒說,大概是因為當時王位爭奪激烈,最後隻好犧牲了陳栻楣,太後也是無奈,自覺虧欠了她,所以千方百計補償吧。


    “停車。”陳石梅忽然撩開車簾,對車夫說。


    此時,馬車已經出了宮門,陳石梅將頭上和手上的貴重首飾都拿了下來,讓香兒收好,將霞批翻了個麵兒披在肩頭,下車。


    “夫……梅子姐,還沒到地方呢。”小香兒追了下來。


    “為何叫我梅子姐,還記得麽?”陳石梅卻是往前走,邊問。


    “因為你喜歡梅子酒麽,名字裏頭也有個楣字。”香兒跟在她身後,“我們要走迴去呀?”


    “嗯,先走走。”陳石梅放眼望去,遠處就是渡頭,好些船隻靠岸,有力工扛著貨物一趟趟往返,水波浩淼,幾隻水鳥起起落落,自在閑適。


    陳栻楣真是個可憐人,周旋在娘與兄長還有夫君之間,成為一顆製衡彼此的棋,等到無用那一日,便被遺忘捨棄。


    難怪她不願意進宮,大概對太後有些恨意吧,可在石梅看來,秦項連這個她愛得死去活來的夫君,要比皇太後可恨得多。


    站在渡頭出神,陳石梅畢竟不是陳栻楣,多麽感傷說不上,隻是有些唏噓和感慨。


    “梅子姐。”小香兒指著一旁幾個力工背著的新鮮梅子,道,“有梅子了,今年天氣熱得早,梅子上市也早,買些迴去浸酒吧?”


    陳石梅迴過神來轉眼看,香兒已經跑去跟船主商量便宜賣給她們一筐梅子的事兒了。


    相比起酸澀的梅子酒,陳石梅更喜歡清甜的桑葚酒。想到這裏,不禁莞爾,剛剛太後拿出來陳栻楣平日喜食之物,也大多是自己不愛的……


    不過,她們之間最大的區別,恐怕就在秦項連了。


    陳石梅對於這樣一個男人,實在是愛不起來。無論陳栻楣是什麽出生,但害人的終究不是她,報不了仇,就報復仇人的女兒,哪怕那女子對他一番真心,也絕不手軟,這樣的男人,她不喜歡、瞧不上、看不起……


    陳石梅收拾了一下心情,下定決心,迴去就寫和離的奏表,明日就遞交。


    想到這裏,陳石梅突然有些想笑,明日……可想而知場麵會是何等的混亂,一想到秦項連到時的臉色該有多難看,石梅便莫名痛快了起來,不為其他,隻為栻楣那一刻被棄於泥濘的真心。


    想罷,石梅的心情也好了,這時,就見小香兒跑了迴來,對著遠處的車夫喊,“喂,來幫忙搬梅子呀!”


    她喊了一嗓子,車夫就下馬,往這裏走來。


    兩人正等著,就聽身後有人嚷嚷了一嗓子,“小子,別擋路,跟你沒關係。”


    陳石梅和小香兒聽著這聲音蠻橫兇悍,便迴頭看過去。


    隻見剛剛靠岸的一條船上,有三個地痞圍著一個男子。


    被圍住的男子站在船頭,一身白衣,手中拿著一個包袱,還一把劍。此人身材甚是欣長,一頭黑髮白色束帶,河麵上風也大,白色髮帶和黑色長髮一併被吹拂起來,糾纏飄揚的,


    陳石梅下意識細看他眉眼,這人二十出頭年紀,眉眼俊朗,高鼻薄唇,隻是麵無表情,有些冷冽。他對著三個比他壯碩的地痞,在他的身後,船艙裏有幾個力工,拿著扁擔,盯著那幫地痞。


    “哎呀。”小香兒拉著陳石梅說,“姐兒,流氓打架了,我們迴車上去吧。”


    “哦”陳石梅應了一聲,卻是沒動。


    那三個地痞對著船艙裏頭的力工和船主嚷嚷,“賣梅子的,不準往這上岸!去別的渡頭!”


    “你們……講不講理啊?”有一個年紀輕一些的力工迴話,“若是換個渡頭,又要行船數日,梅子壓了怎麽賣呀?”


    “反正就是不準,要上來也行,繳銀子!二十兩紋銀。”幾個地痞想要勒索,邊對眼前的白衣人叫嚷,“你閃開不閃開?小白臉子別沒事兒找事兒!“


    那白衣人看了他們一眼,依舊沒什麽表情,隻是道,“讓開,好狗不擋路。”


    “哎呀。”小香兒輕輕一吐舌頭,對陳石梅眨眨眼,像是說——那小哥不要命了呀。


    “兄弟們!”為首一個地痞火冒三丈,招唿身後兩人,“這小白臉子不知好歹,給他些厲害的瞧瞧!”說著,舉起手裏棍子就要往前頭來砸。


    白衣人臉上神色未變,抬腿對著沖在前頭的地痞就是一腳,那地痞挨了這一窩心腳,直接飛了出去,撞翻了身後小香兒剛買的那框梅子,翻了好幾個跟頭才趴下,哼哼著直喘氣。


    “呀!”香兒嚷嚷了一聲,那白衣男子似乎聽到了,抬眼看了陳石梅和香兒一眼。香兒一驚,躲到了陳石梅的身後,小聲說,“梅子姐,這小哥真俊,可是好兇吶。”


    就在她說話那會兒功夫,白衣人已經將另外兩個地痞都揣進了水裏。地痞們狼狽不堪,知道遇到狠茬子了,趕緊就跑了。


    白衣人倒也沒追,走到了那一筐散落得梅子旁邊,蹲下,幫著撿起來。


    “呃,大俠,不用不用,我換一筐給那兩位姑娘就好了。”船主匆匆跑了過來,拱手作揖,給那白衣人道謝。


    白衣人並未作聲,將梅子都撿起來放入了筐裏,站起身,徑直走了。


    “哦呦。”小香兒看陳石梅,“梅子姐,這人好古怪哦。”


    陳石梅見那白衣人走遠了,才點頭,摸摸她腦袋,“江湖人吧,還挺有些氣度。”


    “可不是,真神氣呀!”小香兒也贊同地點頭,“我覺得比王爺帥氣!”邊說,便不忘囑咐那船主,“掌櫃的,要換一筐新的給我們呀!”


    船主趕緊點頭,親自給搬了一筐新梅子,給陳石梅她們送上了車。


    陳石梅見時候不早了,就帶著小香兒上了馬車……迴王府去了


    姐妹情誼,鋌而走險


    馬車迴到了王府,陳石梅扶著小香兒的手下車,抬眼,正看見秦項連帶著鸞璟兒,緩步從院中走出,似是飯後消食。


    “王爺。”陳石梅給秦項連微微行了一禮,便要帶著香兒迴屋去。


    “姐姐吃過飯了麽?”鸞璟兒是個乖巧的,熱心問。


    “還沒。”陳石梅搖搖頭,笑,“塞了好些點心,不餓。”


    鸞璟兒一愣,有些意外,陳栻楣平日兇神惡煞的,對自己不是愛理不理便是冷嘲熱諷,怎麽如今這般客氣?當真做了公主,就尊貴起來了不成?


    “一會兒叫香兒去廚房拿些銀耳蓮子羹吧。”鸞璟兒道,“今日的挺好喝。”


    小香兒有些不高興,她跟著陳栻楣也慣了,心說,用得著你說麽?不過是個妾,你還真當自己是當家人呀?!


    可陳石梅倒是沒像以往一樣暴躁,隻是問,“裏頭有紅棗麽?”


    “哦,沒有放。”鸞璟兒搖了搖頭。


    “香兒,一會兒去拿些過來吧。”陳石梅邊與香兒往裏走,邊道,“咱們用冰鎮一下,和梅子一起吃?”


    “哦……好。”


    對於陳石梅的轉變,香兒不明白,鸞璟兒和秦項連就更是覺得古怪,陳栻楣這是在宮裏遇到什麽開心事了?怎麽變得如此溫順?


    走進了院子裏頭,小香兒問,“梅子姐,怎麽不教訓那鸞璟兒幾句?看把她能的?好像是正室似的。”


    陳石梅一笑,“無妨,等我和王爺和離了,她願做正室就做去唄。”


    “真憋屈。”小香兒不滿地說,“也不知道王爺怎麽想的,梅子姐你比她們哪個差了?論長相身段,鸞璟兒和茗福哪個比不上你?你又一心撲在王爺身上,王爺就是喜歡她們,瞎了眼了。”


    “別貧啦,小心叫人聽著。”陳石梅笑了,坐到桌邊,“對了,收拾一下東西。”


    “哦。”小香兒快手快腳收拾東西去了,陳石梅站則開始整理陳栻楣的香粉譜,還有她平日裏記下的,所有跟香粉有關的東西。


    拾掇得差不多時,兩人都累得汗涔涔,坐下喝茶歇會兒。


    “梅子姐,我去拿銀耳湯去。”小香兒說著,就跑了出去。


    陳石梅擦了擦汗,坐在桌邊放下盤著的發,準備一會兒沐浴。


    卻聽到外頭嚷嚷,“梅子姐,梅子姐!”


    陳石梅轉臉,隻見小香兒急匆匆又迴來了,進門就嚷嚷,“了不得了,王爺要打死三奶奶了!”


    陳石梅有些不明白,三奶奶是誰?


    “據說剛剛三奶奶和茗福不知道怎麽就打起來了,茗福摔倒,小產了。”小香兒著急地說,“王爺讓人將三奶奶吊起來打呢。”


    陳石梅隱隱覺得,這三奶奶,應該是王瓚玥。


    “人在哪兒?”陳石梅站起來換衣裳。


    “在王爺書房的院子裏頭。”小香兒迴答。


    “我們身邊,有沒有信得過的跑腿人?”陳石梅接著問。


    “小蓆子!”香兒想了想,道,“梅子姐以前救過他的。”


    “叫他來。”陳石梅吩咐。


    “嗯。”


    等到陳石梅換好了衣裳,小香兒已經帶著小蓆子跑來。


    “大夫人。”小蓆子恭恭敬敬給陳石梅行禮。


    “小蓆子,替我跑趟王將軍府。”陳石梅吩咐。


    小蓆子一聽,略微猶豫了一下。


    陳石梅看他為難,便道,“我知道會冒些險……你幫我一次,算我欠你個人情。”


    “不敢。”小蓆子抬頭道,“夫人對我有救命之恩,我大不了將命還了,隻是這樣來迴一趟王將軍府,起碼半個時辰。”


    “你盡快就好。”陳石梅對他點頭,小蓆子轉身就跑了。


    陳石梅看了看他的背影,不過十七八歲……看起來很幹練。


    “我們走吧。”陳石梅往外走,邊對香兒道,“一會兒你記住,無論別人說什麽,你都站在我身後,一句話不準說,我問你的時候,你隨著我的意思答就成了。”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有座香粉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耳雅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耳雅並收藏有座香粉宅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