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賴雲煙無奈一笑,轉首向蘇明芙。

    蘇明芙一怔,隨即領會,起身走了。

    路中碰上煦陽,便帶了一塊離去。

    賴雲煙朝流著淚的冬雨頷首,冬雨便帶了婆子丫環皆退了下去。

    “娘。”魏世朝有些茫然地看著賴雲煙。

    “娘跟你說幾句話,你聽不聽。”賴雲煙溫和地問。

    “聽。”魏世朝想也不想地答。

    “娘便是不幫,你爹也會無事,你信不信?”

    他們都是兩世為人,也許他們誰都沒那個一步登天的本事,但逃命的方法,他知道的隻比她多。

    他要是真死了,那才是奇了怪了,若不然,他上世是怎麽在她手裏死裏逃生過那麽多次的?

    “娘的意思是……”魏世朝傻了。

    “你想想,”賴雲煙溫柔地看著兒子,“他都知曉娘的本事大了,這本事,能不比娘大嗎?”

    魏世朝聞言身形一僵,過後盤腿坐在了地上,好一會才麵無表情地道,“又是苦肉計。”

    祖母會這招,爹……也會。

    “你信不信娘說的話?”賴雲煙眼睛直直地看著他,笑著問。

    她這時是笑著的,但眼睛裏有淚。

    “信。”魏世朝徑直地點了頭,隻不過眨眼,他就摸著心口與賴雲煙道,“娘,孩兒這疼。”

    一次又再次,爹爹總是拿他當小孩哄,真是哄了一次又一次,哄得他的心都要碎了。

    賴雲煙的眼淚終於掉了出來,她蹲下身,把在地上的孩兒抱到了懷裏,輕輕拍著他的背,讓他在她的肩頭哭。

    “娘……”魏世朝哭著問她,“為什麽會這樣?”

    “因為你是我唯一的孩子。”賴雲煙不斷地拍著他的背,忍著哽咽道,“是我……我最心愛的珍寶……”

    她三世為人,才得來這麽一個孩子,她愛他之心,誰人都知啊,何況是那位從始至終從沒變過的魏大人。

    她教孩子仁愛大度,要去公平對待每一個人,從未教過他憎恨,而魏大人卻還是利用了被她這樣教養大的他來操縱她。

    魏大人的深情一年裝得比一年更像,可他骨子裏的東西,真是一丁半點都未變過,他還是那個上世一邊任人折辱她,一邊還是親手往她心口捅刀的人。

    真是一點也沒有變過,這個他

    非要的孩子,成了他對付她最利的武器。

    還好,因著他母親對她的謀害,陰差陽錯地讓小兒提早看到了真相。

    要不然,世朝要是不信她,她怕真是再活一世,還真要被魏大人再生生屠宰一次了。

    他不愧為她的死敵,比誰都知道要怎麽折磨她,她才是最痛苦的。

    “娘,我若是不信你?”魏世朝迴過頭,看著她的淚臉,伸出冰冷的手去摸她臉上冰冷的淚。

    賴雲煙微笑道,“那從此之後,娘就這世上最孤單的人了。”

    她臉上這時掉下的淚掉在魏世朝冰冷的手上,他手被滾燙的淚水燙得抖了一下,隨即他扶地起身,扶著她起來。

    他踮高腳,拿袖子擦幹淨她臉上的淚,擦得幹幹淨淨了,又仔細打量了一會,這才抿著嘴與她道,“孩兒知道應要怎麽做了。”

    隻要他不傷她,不讓人借他的手給她下毒,不讓人借他的嘴逼她,這世上,就無人能傷害得了她了。

    “娘,隻要我不傷你,就無人傷你是不是?”迴去的路上,扶著母親的魏世朝偏頭看著她的臉,問得認真無比。

    “嗯。”賴雲煙愣了一下,隨後點頭,“是無人,除了你。”

    他是她的孩子,是她最不舍得讓他傷心之人,這世上其它的傷害她都可以去讓自己釋懷,但要是他的——怕是太難了。

    **

    “你要寫信?”

    “不是,是畫圖。”

    “嗯?”

    “表兄你看。”

    “是地形圖?”

    “是。”

    “地宮的?”

    “不是,是天牢的。”魏世朝誠實地道。

    “這……”賴煦陽微斂了眉。

    “這是我娘教我的,我畫了給我爹捎去。”魏世朝把冰冷的手放到火盆上烤了烤,又連搓了好幾下,這才又重提起了筆。

    “讓姑父逃獄?”

    “他舍不得我娘和我,那就逃來罷,你看如何?”魏世朝畫著圖,朝表兄擠眼笑道。

    “怕是不會,還有族人要顧。”賴煦陽知他說的是戲謔之言,不由也笑著迴道。

    “他來了信,我也是要向他表孝心的。”魏世朝說到這,朝兄長苦笑道,“當我爹的長子比較辛苦。”

    “都一樣。”見他話間有著黯然,賴

    煦陽不禁輕聲安慰道。

    “舅父從不會教你怎麽對舅母壞,他隻會令你保護自己的母親,”魏世朝又再描了幾筆,這才歎然道,“而我爹不。”

    “世朝……”賴煦陽拍了拍表弟的肩,與他道,“天下無不是的父母。”

    “我知,娘也是這麽說的……”魏世朝寫了幾天道德經,現在心中已是舒服甚多。

    說來,這世上的許多事無法改變,他隻能學著去接受,也學著去理解。

    “這有用嗎?”見魏世明畫得認真,賴煦陽不禁多問了一句。

    “有用,表兄你也記記,這是真圖。”魏世朝忙把畫好的那張放到了兄長的眼前,與兄長細道,“娘親讓我臨摹熟悉,說是我以後要是倒黴催的被我爹連累了,到時要是沒什麽辦法了,也好有法子逃出來。”

    “這……”賴煦陽不禁輕咳了一聲,“這算什麽法子?

    姑媽也真是的,這等話都與表弟說得出口。

    “好法子,隻要是能活下去的法子都是好法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說到這,魏世朝擱筆,看著窗外好半晌,轉頭與看著他的表兄道,“也不知我爹會怎麽風光出來。”

    爹與娘不同,爹便是受人刺殺,也會高高躍起,衣角飄然,就像神仙降世。

    娘就不同,怕傷了在她懷裏的他,隻能躬著身體在雪地裏不停地打著滾,沾一地的雪也不鬆手,再起來時,頭發亂了且不說,連眼皮上都掛著殘雪。

    “是麽?”

    “嗯。”

    “到時再說罷。”

    “舅父那來信了?”

    “來了。”賴煦陽來找他就是為的這事,他把他父親寫的信拿了出來交給魏世朝,“你看罷。”

    父親說,姑媽是他們賴家的人,生是賴家人,死是賴家鬼,他們的事盡可與她說,而他的事,也盡可與世朝說。

    他們雖是表兄弟,但定要比親兄弟還要親才成,因為以後就是他們一路扶持彼此下去了。

    “舅父欲要死諫?”魏世朝“啊”了一聲。

    “想來,也是別人的釋意。”再明白自己父親不過的賴煦陽淡道,“如此看來,姑父確實是無礙的。”

    讓他爹為姑父去死?怎麽可能。

    爹爹連姑姑死都是賴家鬼的話都說出來了,怎麽可能會這麽幫姑父。

    “別的尾巴隻有三

    條,我爹的,九條,誰都逮不住……”魏世朝伸出手在空中大力抓了一把,搖頭歎道。

    他有這麽厲害的爹,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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