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蘇旦遠攜家眷到了京中,最欣喜的人莫過於賴雲煙了,得知魏瑾泓過兩日會帶她拜訪蘇家後,她看著魏瑾泓都覺得順眼不少了,這兩日格外慷慨大方地沒跟魏瑾泓說話,沒去擠兌他了。

    少了她的話,魏瑾泓進了內院,一片靜寂無聲。

    偶爾瞥向賴雲煙,她看到他,就給他一個絢爛的笑。

    她毫不掩飾顯示著她的大方,提醒他,想從她這裏得個好臉色,那就得做她歡喜的事。

    除此之外,也再無別的了,那些曾經的溫言笑語,真是恍如隔世。

    **

    對於那個未曾謀麵過的蘇七姑娘蘇明芙,賴雲煙也不知初次見麵,她這個小姑子該送何禮才好。

    想來想去,都拿不定主意,即日就跟魏母賣了嬌,說要出府去布莊挑幾塊布,想看看京中新出的布有幾樣新奇的,想當成見麵禮送給蘇姑娘。

    “你不是有些好的?”魏母聞言便問。

    她這兒媳的手裏,即便是難得一見的金蠶絲綢都有好幾匹。

    “我手裏的那些啊,”賴雲煙聞言靠近魏母小聲地說,“我自己都舍不得用呢,即便是那蠶絲綢緞,我都想著等到入夏,給您一匹做裳,還有一匹用來給夫君做裏裳穿,自家人都且用不過來,就……”

    話至此,她便頓住了,魏母笑了起來,道,“你啊,怎地這般心眼小?”

    “娘。”賴雲煙不依地叫道,“孩兒也是想著,隻是過去看一眼,也不是正式見禮,這見麵禮平常一點的好。”

    “好,好,好,平常的好。”魏母笑著拍她的手,“去罷。”

    賴雲煙暗笑,表麵卻是嬌羞地把頭枕到魏母的肩上,道,“還是娘對我最好。”

    魏母但笑不語,道她念著魏家的人,心中卻是有些許滿意的。

    當日下午,賴雲煙就坐了魏府中的轎子去了京中貴婦常去的一家布莊挑了幾匹布,同時也把帶去的五千兩銀票和一封信交了出去,跟拿錢辦事的人搭上了線。

    她還另給魏母挑了八匹布,魏母見她快去快迴,還不忘給她挑些迴來,晚膳時,給賴雲煙夾了兩筷子菜,引得賴雲煙發笑不已。

    她走後,吉婆婆收好布匹,迴來與她笑得合不攏嘴道,“都是現下京中最時興的,有那五匹,宮中的娘娘都是在用的,奴才聽說要一兩銀子一尺呢。”

    吉婆婆伸出五根手指頭在魏母麵

    前晃了晃,魏母失笑道,“瞧瞧你這嘴臉。”

    吉婆婆笑著福腰道,“也就您的媳婦,這樣惦記著您了。”

    “這有什麽,”魏母不以為然淡淡道,“你也不想想,她嫁的是何人。”

    想起那甚得皇上重用的大公子,吉婆婆便也點了頭,歎道,“可不是,都是福氣。”

    魏母微翹了翹嘴角,拿帕輕拭了下嘴角。

    **

    魏母心裏圖的什麽,賴雲煙是再明白不過了。

    魏府富貴,有那近千裏的封地,良田無數,可這富貴是魏家的,不是崔家的。

    崔家以前也是家族,可自從崔家的老太爺,魏母的祖父死後,崔家不到十年就被擠出了九大家,被時家替代。

    魏母因其祖父的原因嫁給了魏家,一直對娘家甚是惦記,崔家不濟的這些年,崔家沒少受她的照扶,其弟崔平林在準北的差事也是後來魏家給的。

    但魏母到底是魏家婦,不可能把整個魏家都搬給崔家,她也沒那個膽,她嫁進來後,就成了魏母心中的肥羊,老想著讓她貼補點崔家。

    讓她的娘家,貼被婆婆的娘家,賴雲煙前世哭笑不得之餘,礙於情麵,也是過給魏母不少銀兩。

    隻是獅子的胃口不好喂,魏母老覺得她嫁給她兒子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就算她把嫁妝全給了她也是應該的。

    賴雲煙還曾譏諷地想過,她跟魏瑾泓好了那麽幾年,還真像是包養了個天價的鴨子,給魏母交了大筆所費不菲的包養費,最後鴇母還跟她鬧翻了臉,要吞了恩客的身家,趕恩客出門。

    當然,她這話也就想想,萬萬不敢出口。

    這種級別的惡毒話,她也僅供自己自娛自樂了。

    不過,她現在也萬幸崔母跟崔家人一樣愛占便宜,要不然,她哪哄得了她出門去辦事。

    這夜魏瑾泓一迴來,賴雲煙跟平時那般倚於榻上看書,見到他進了內屋,見丫環也沒跟進來,連起身假惺惺的請安也免了。

    “明日辰時後出門。”魏瑾泓坐下後,說了這麽一句。

    “是。”賴雲煙聞言,抬頭一笑。

    因要去見蘇家的七姑娘,再又因知如若兄長的這次婚事不出岔的話,魏瑾泓怕是會有所幫忙,她這幾天便什麽話也不對魏瑾泓說了,免得一出口就是惡言,把魏瑾泓刺激得改了主意。

    等蘇家姑娘嫁給她兄長後

    ,到時會如何,到時再說。

    說來前世的嫂子也不是太差,娘家更是不弱,但她那嫂子行事手腕也隻是一般,其父戶部尚書後來也因她兄長的名聲跟她兄長鬧翻了,雖說後來沒添阻力,但也沒添助力。

    而在絲絲相扣,網網交織的朝廷裏,沒有助力何其難?上世他們傾盡賴,裘兩家的財力,才用銀錢砸出了一條通道,借勢讓她兄長在朋黨之爭中翻身,其中何其驚險艱難,那般的驚心動魄,賴雲煙現今想起來都心有餘悸。

    這世但凡有一點可能性,賴雲煙都不想再來一次。

    “你今天出門了?”魏瑾泓這時又說了這麽一句。

    “是。”賴雲煙又笑。

    “嗯。”魏瑾泓又頷了下首。

    他不再言語,賴雲煙也不聲張,微笑看過他後便垂下眼,繼續看書。

    **

    這日在魏母那用過膳,賴雲煙隨魏瑾泓坐上了馬車。

    她隻知蘇家的七姑娘閨名叫蘇明芙,其它一概不知,在車上坐了一陣後,賴雲煙瞄了瞄一直垂眼靜坐的魏瑾泓。

    她一看,魏瑾泓便睜開了眼,看向了她。

    賴雲煙笑了起來,笑道,“妾正好想找您說說話。”

    “說罷。”魏瑾泓伸出修長的手指,輕拂了下身上的袍麵。

    見他讓她探話,賴雲煙嘴角笑意更深,“您跟蘇大人這時也應是頗有些交情了罷?”

    不止蘇大人,便是後來的元辰帝,現下跟他也是有交情得很了了,要不然上世他們怎麽會三翻五次的都弄不死這姓魏的。

    這時候的元辰帝還隻是貴妃娘娘的小兒子,在兄弟裏排第六,常隨其兄進出翰林院,而宮裏翰林院都是魏瑾泓常進出的地方,賴雲煙身為一介女子天天困在魏家,就是知後事也暫且無法施展手腳,而盡知後事的魏瑾泓所做就頗多了。

    賴雲煙一想這些,更是不敢掉以輕心,所以現今連套話句,都得看魏瑾泓表麵其態度才敢問。

    “有一點。”魏瑾泓淡道。

    “妾還隻知七姑娘閨名明芙,是我娘親小時跟她娘親為我兄長訂的這門親,妾長這麽大,還沒見過她一次呢。”

    “蘇大人在淮南幾地當了十幾年的官,在京中沒留過多久。”魏瑾泓漫不經心地迴道。

    “不知這次一來,蘇大人會留多久?”賴雲煙笑道,拿眼看他。

    魏瑾泓半垂著眼,神情溫和沉靜,坐在那真是如俊雅拔挺的鬆柏那般有著超然之姿,賴雲煙看著他這唬人的樣子,心中真是好笑又好氣。

    他太能裝,一裝就是裝一世,沒幾人不道他君子,害她兄長在他的相比下,再加有了她這麽一個被魏家休出門的妹妹,不知被多少人戳著脊梁骨說了多少風涼話。

    不過,他再能裝又如何?就讓他裝,她也樂得看他打落牙齒和血吞,一點苦也不能說。

    “接了皇上的調任,即會走。”

    “哦。”那便是,蘇旦遠這次沒提前留在京中。

    賴雲煙斂了眼,垂下頭看著手中帕子。

    “會留一段時日罷?”賴雲煙看著帕子淡道,嘴邊有淺淺笑意。

    “嗯,半年罷。”

    現下四月,蘇姑娘是六月及笄,那麽,蘇大人是能看過小女成婚後再走了?

    “真是多謝魏大人了。”賴雲煙抬臉朝魏瑾泓笑,這次笑得還有了點真意。

    魏瑾泓頷首,繼而不語。

    賴雲煙見他又垂下了眼靜坐,便把剛想問及蘇明芙的事擱了下去。

    罷了,見麵就知曉她是什麽人了,到時再見機行事罷,能從魏瑾泓嘴裏得知這麽多話,也是不容易了。

    迴頭魏大人,不定要怎麽討還迴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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