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雲煙收迴眼神,垂首淺笑。

    她這話說來看著是仗著嘴皮子利索不饒人,但也確實是在提醒魏瑾泓,想跟賴家合手,那就得明白她是什麽人。

    他是圖別的也好,耍另外的花招也罷,都無妨,她雖怕他,但這怕說穿了,隻是忌諱而已。

    在過招裏,對他的怕也不過是讓她更謹慎罷了,也不是什麽壞事。

    “歇著罷。”魏瑾泓看過她一眼,理了一下身上長袖,就出門而去了。

    待他走後,賴雲煙鬆了一口氣。

    這魏大人,實在過於沉得住氣了。

    **

    這一夜晚膳魏景仲迴來了,要舉家一起用膳。

    魏景仲是天下聞名的大儒,為人說來也是正人君子之列,小妾也隻有兩位,隻生出了一位庶女。

    說來,賴雲煙當初嫁與魏瑾泓,想的是這位魏公子要是跟他爹一樣,哪怕多納幾位小妾,隻要平平靜靜的,她自然也就能跟他湊合著把這世過下去。

    她生不出之後,魏瑾泓納妾,她其實也是理解的,慢慢收迴了對他的那些男女感情,覺得隻要差不多,這日子還是能過下去的。

    反正她嫁給他之前,她也沒想過真跟他恩愛一生,在這種世道跟人做一世一雙人的想法她從來沒有過,這在前世都是奢求的事,她可不以為在男子為尊,三妻四妾的時代她就能走大運就能遇到了,她以前的想法就是她紅顏老去,魏瑾泓得了新的顏色,他寵著他的新美人,她當著他的正室夫人,彼此都有自己的生活範圍,她能風風光光地活著就挺好。

    那時知曉自己不能生育,她也隻當自己提前了幾年過上了跟丈夫相敬如賓的生活,好好教養他會安排到她膝下的庶子就是。

    假如不是魏瑾泓縱著侍妾來打她的臉,還要娶殺了她母親的宋姨娘的女兒,一條一條地,最終逼得她堂堂一個正室夫人連喝口水都要被下人慢怠,她跟他也不至於鬧到她多看他一眼都厭惡的地步。

    多年的青梅竹馬,幾年恩愛夫妻得來的情份,也就全沒了。

    離開魏家後,她對與魏瑾泓的恩愛全無一點也不覺得可惜,後來她甚至都想,在魏府的過得屈辱的那幾年,都隻是為了讓她幫她兄長與魏家鬥的。

    如果不知道魏家背後的那些事,她哪又能知道怎麽對付他們。

    魏家的膳桌上用膳依然安靜,待膳罷,丫環送上茶漱過口後,魏景

    仲跟魏瑾泓兩兄弟聊過幾句話,就讓他們走了。

    一出門,魏瑾瑜就笑著朝賴雲煙拱手道,“嫂子,我與兄長談幾句話,你看可行?”

    賴雲煙掩嘴笑,朝魏瑾泓一福禮,就帶了丫環往魏瑾泓的院子走。

    剛進了屋,就見魏瑾泓迴來了。

    杏雨正要去打水給賴雲煙用,見到大公子迴來,猶豫地看了賴雲煙一眼。

    “把大公子的水也一並打來罷。”賴雲煙朝她一頷首。

    “是。”

    “您還要去書房麽?”小廝站在門口,賴雲煙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柔得能掐出水。

    魏瑾泓搖了搖頭。

    “那就早點歇息罷?”

    “嗯。”

    賴雲煙一聽,笑著搖了搖頭。

    還好白日歇息得夠,要不跟這魔頭呆這麽個長夜,也真夠難捱的。

    一翻洗漱,他們進了內屋,賴雲煙讓丫環給她多點幾盞燭火前,轉頭問坐在案前的魏瑾泓道,“妾想多看一會書,可行?”

    “嗯。”魏瑾泓看著手中打開的書,漫不經心地輕應了一聲。

    丫環們不解地退下後,賴雲煙臥在軟榻上拿起了先前看的策書又翻閱了起來。

    古人心計之深,背後的坑坑窪窪之多,賴雲煙在前世學了大半生,才覺著自己學出了點道道出來。

    現在有魏瑾泓這位個中翹楚在眼前忤著,賴雲煙隻能感歎自己命太壞了,再活一世,也是片刻鬆懈不得。

    這廂賴雲煙看書看得頗為認真,那廂魏瑾泓突然開口道,“明日震嚴兄會來府中。”

    “我兄長前來,可是有事?”賴雲煙抬了抬眼皮,把視線投向了魏瑾泓,眉目平靜。

    魏瑾泓掃了眼她安靜下了來的眉眼,淡道,“與我說是來看看你。”

    賴雲煙聞言微笑,見魏瑾泓看她的眼睛有些漠然,她垂眼笑道,“那明日夫君可在府中?”

    “在。”

    “那明日就還請夫君關照一二了。”賴雲煙輕啟明眸,眼中帶笑看向魏瑾泓。

    她眼波流轉,神情從容自在,魏瑾泓看過一眼就垂下了眼皮,輕頷了下首。

    那年她走後,他就知曉她不會再迴來了。

    多年後的那次見麵,不過是再次讓他明白,在她身上去求當年她對他存在過的那點感情,

    哪怕是片刻,都是過於妄想了。

    當年歡愉,真乃鏡中花,水中月,一縱即逝。

    她已全忘,隻有他一人有時在惦記著那點好。

    **

    第二日賴震嚴一來,與魏父魏母見過禮後,就隨魏瑾泓來了他的院子。

    賴雲煙一見到他,給他輕福過禮後,就忍不住地拉了拉他的袖子,笑著道,“才幾日你就來看我,外人知曉了,都當你信不過夫君呢。”

    賴震嚴還真是這麽想的,但被她言道了出來,不由皺眉瞪了沒心機的她一眼,轉身對魏瑾泓拱手道,“你就莫聽我這妹子的胡言亂語了,她從小口無遮攔,是個傻的。”

    魏瑾泓微笑頷首,朝他揚手道,“請。”

    賴震嚴坐上座位,見傻妹妹還輕扯著他的袖子站在他一邊,朝他傻笑,不由惱道,“還不快快站到瑾泓邊上去。”

    “雲煙知曉了。”賴雲煙輕福了下身,才笑著站到了魏瑾泓的身邊。

    “給少夫人搬張椅子過來。”魏瑾泓對蒼鬆道。

    蒼鬆搬來椅子,賴雲煙笑著就要坐下。

    眼看她就要坐下,賴震嚴皺眉瞪她,賴雲煙掩嘴偷笑了兩聲,這才朝魏瑾泓福身笑道,“多謝大公子。”

    見她的頑皮樣子,賴震嚴搖了搖頭,眼睛瞥向魏瑾泓,看他嘴邊帶笑,心裏這才稍稍滿意了些許。

    賴雲煙見兄長狀似不經意打量魏瑾泓,而魏瑾泓嘴邊有著溫柔的笑意,她不禁好笑。

    她這兄長,打小就表裏不一,翻臉無情,當著外人說她的不是,外人要是真當真了,那才是傻了。

    魏瑾泓上世就是個聰明的,當著她兄長的麵,從來不給她難堪。

    隻是上世可能先前他對她還真是有些喜愛,這世怕是裝的了。

    他們三個,現在個個都假得很,外人皆眼羨他們這滔天的富貴,殊不知這表裏不如一的日子,可真不是那麽好過的。

    “莊子裏今早送過來一些新鮮果子,我順道給你帶了些過來,你吃個新鮮。”賴震嚴見賴雲煙一直在偷笑看著他,眼睛不由柔和了起來,朝她道。

    “嗯。”賴雲煙點了點頭,她側過了點身,傾身向他那邊笑著輕聲地說,“你啥時給我娶嫂子呢?”

    “沒規矩,這是你問的?”賴震嚴斥她道。

    “啥時嘛?”賴雲煙撒嬌道,外麵的事她尚且弄

    不出法子知道一二,隻能從這些插科打渾中知曉一二了。

    她得知道形勢,才能判斷走向。

    “哥,說嘛。”賴雲煙又伸手去拉他的袖子。

    賴震嚴大力抽出,怒瞪了她一眼,“這等沒規沒矯,平時都你的禮數都哪去了?”

    “夫君。”見兄長不上道,賴雲煙打主意打到了魏瑾泓身上,朝他嬌道。

    “蘇大人現已到晉中了罷?”魏瑾泓看她一眼,溫和地與賴震嚴言道。

    到了晉中?那就是不到十日就可到京中了,賴雲煙垂著頭微笑著想道。

    賴震嚴這時朝賴雲煙搖了搖頭,應了魏瑾泓的話道,“應是如此了。”

    “震嚴兄有何打算?”魏瑾泓淡淡地問。

    “那位七小姐,是六月及笄,想來,婚事要到那時去了。”賴震嚴道。

    “真的?”賴雲煙這時小聲驚喜出聲,“那可有找善悟大師算好日子了?”

    “你再妄自出口,我就找人打爛你的嘴。”見小妹老插嘴,一點體統也無,賴震嚴輕拍了一下桌子,眯眼朝賴雲煙道。

    賴雲煙心裏叫苦不迭,她知她這兄長是說得出做得出來的人,但她要是不出口說話,怎能提醒他?

    她心裏叫著苦,麵上伸手拿手掩住了嘴,無辜地朝賴震嚴眨著眼,捂著嘴輕聲地哀求道,“兄長萬萬不要這般兇惡。”

    見她還敢開口說話,賴震嚴冷哼了一聲,見她垂下臉,不敢再放肆後才朝魏瑾泓緩和了神色,朝他拱手道,“平日她犯了錯,你好好訓她即可,不必看我的麵子。”

    魏瑾泓微笑著點了頭,心下卻一片冷然。

    這對兄妹,一個比一個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說來,我聽聞善悟大師這幾日住在書院?”賴震嚴被提醒,趁魏瑾泓此時正坐在了的麵前,他就狀心不經心地問道了這句。

    “是。”魏瑾泓微笑道,“明日上午正要與大師在茶室參道,不知震嚴兄明日可有閑暇?”

    “自有。”賴震嚴聞言朝他拱手笑道。

    “不知能否請兄長明日到時一論?”魏瑾泓迴之一禮道。

    “瑾泓之邀,萬萬不敢推辭。”賴震嚴笑了起來,平日那微眯著的眼笑得精光陡顯。

    賴雲煙偷瞄到他的臉,不禁拿帕掩嘴,悄悄地笑了起來。

    善悟是國師,找了他算日子,

    於蘇旦遠那裏就是有麵子的事了,自當會了然幾分她兄長對他這泰山大人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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