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蘅微微一笑,隆福太後卻是轉過臉喜道:「見著人了?那孩子我見過,斯斯文文的,長得好得很。」


    阿蘅笑道:「他和表兄是好友,所以一起出去散心的。」


    隆福太後連忙道:「你們相處得還好?他人品如何?」


    阿蘅笑吟吟道:「母後這話叫人可怎麽答呢,皇兄在這兒呢,就給女兒留幾分麵子吧,一會兒皇兄要怪我逾矩了,下次可不肯放我出宮了。」她笑眼彎彎,睫毛濃長,臉上一絲羞澀都無,話裏暗藏擠兌,倒讓獨孤晟大為意外。


    隆福太後笑道:「你才多大呢?你皇兄自然是巴不得你好的,那麽多侍衛跟著呢,逾什麽矩,前朝那些公主們出格的事還少麽?咱們阿蘅可是堂堂長公主,難道竟不能暢快如意過日子?快來給哀家細細說說。」


    獨孤晟哭笑不得,可是看出來了,自己這母親從前不苟言笑,一本正經,教他和大哥的時候,十分嚴厲,然而這些年來吃了許多苦,喪父喪夫喪子全讓她趕上了,一輩子沒過上幾天順心的日子,到老了來,自然將一輩子的缺憾都彌補在阿蘅身上,對阿蘅無條件的偏寵,一心一意的護著,隻怕這在她眼裏根本算不上大事,還巴不得阿蘅與顧曠感情好些將來日子順遂,心下有數,他艱辛十數年才奪了這天下,成為九五之尊,自然更不想讓自己至親之人委屈了,便也不再提這事,隻是轉過去說別的,阿蘅笑盈盈地隻說了些市井聽聞,熱熱鬧鬧地倒是過去了。


    這之後阿蘅出宮更是是肆無忌憚,不過次次不拉都記得給隆福太後帶吃的用的,各種小玩意兒,甚至有次還帶了隻烏鴉鴉羽毛的小鷯哥來,聲口脆甜,聰明伶俐,教它說話一教就會,隆福太後愛得不行,將調教那鷯哥兒當成了每日的樂趣,這日天闊雲朗,日光正好,李昉帶了阿蘅、顧曠去了法雲寺,說是那兒芍藥名品「紫檀生煙」開了,十分華美,便帶了他們一同去賞花。


    李昉自然是早和寺院那邊定了那有芍藥花的禪院,早早清了場,在芍藥花叢前搭了遮陰架子,架子下中安設長案,上鋪紫鳳絨毯,酒浮琥珀,花綴瓊瑤,冰碗子上切了嫩藕脆瓜,新鮮果子滿滿擺了,再請了樂師一旁彈奏,暖陽下花香熏人,著實愜意。


    阿蘅一邊飲酒,一邊看著李昉和顧曠對弈,隻覺得許久竟是從未如此安閑過,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便有些嫌棄起那樂師彈得咭咭噥噥太過艷靡無力起來,借了幾分酒意直接走過去道:「這都彈的什麽,我來!」


    那樂師是個女子,有些怯生生的起了來,李昉大笑道:「看來阿蘅這三年在宮中大有長進,居然會彈琴了?」


    阿蘅笑微微地直接在琴前跪坐下去,淺青色的寬大袍子下擺散開來,她才十四,即便是男子也未到及冠之年,因此烏黑的長髮隻是簡單係了青巾,披散下來,配上那晶瑩如玉的肌膚和精緻美好的眉目,宛如畫中美人一般。


    她側過臉對李昉和顧曠揚了揚眉道:「我還會吹笛子呢,可惜沒找到根好笛子,待我彈個琴來助你們弈棋。」飛入鬢的長眉下,眼睛亮得驚人,倒是自信得很。顧曠呆了呆,看到她手一揮,輕雲似的衣袂隨雲流水般展開,宛如孤鶴決雲,琴聲便揚了起來,清泠泠猶如冰車鐵馬,氣勢開闊。


    李昉和顧曠對視一眼,倒是都有些意外,雖然這些日子隻覺得明華長公主灑脫天真,不矯飾,和閨中女子大不同,因此一起遊玩也頗為開懷,然而今日這一曲如此開闊,隻令人覺得颯然風起,萬河入海,著實不似深宮女子能彈得出來的。


    法雲寺僧院裏惠泉長老也正和一黑袍男子對弈,隱隱聽到琴聲,卻也咦了一聲,住了棋子,側耳細聽了一會兒笑道:「和方才那琴聲不同,這般開闊坦蕩,一解滿襟煩憂,倒是許久沒聽到這般好琴了。」


    惠泉長老對麵坐著的黑袍男子有著張冰雪雕刻般的麵容,直鼻薄唇,一雙狹長鳳目鮮明凜冽,表情冰冷,他下了一子,沒有說話,卻顯然也被那琴聲吸引了注意力,兩人又下了幾著,惠泉長老笑道:「你分心了,這棋下不下去了,不如我們去看看彈琴的人吧,今日是大長公主府和安寧侯的小公子訂了院子,你好像也和那顧曠有過一麵之緣吧?」


    男子側了側頭,凝神細聽了一會兒,臉上微微起了絲詫異,淡淡點了點頭,惠泉長老便站了起來,柱子陰影走出來個沉默高大的男子,將那男子坐著的輪椅推了起來,原來這黑袍男子居然雙腿不良於行。


    惠泉長老前頭先行,一路沿著琴聲而行,結果走到一半琴聲卻忽然斷了。


    惠泉長老有些奇怪的轉過臉和那黑袍男子對視了一眼,更是好奇了起來,趕緊走了過去。


    才到禪院的門,便聽到了裏頭的嘈雜聲,裏頭服侍的小僧人正慌裏慌張地跑出來,看到惠泉連忙道:「打起來了,裏頭打起來了。」


    惠泉長老呆了呆,推開門,便看到裏頭雞飛狗跳,正打成一片,滿地棋子、殘花、破碟爛碗,水果滿天飛,真正的一地雞毛。當然動手的多是家丁侍衛,兩邊的貴公子們則正在袖手對罵,想來是李昉請客前沒好好看看曆書,吏部尚書方向淩之子方落今日也帶了一批平日交好的官員子弟們今兒也出外遊春,先去的明鏡湖坐船來著,後來有人說起法雲寺的芍藥,他們便臨時起意說是來看芍藥,一群人多是朝中三品以上大臣家的公子,在京裏自在慣了,便隨性而來。到了禪院自然是已被李昉訂了,本來麽李昉好歹也是皇親,平日裏方落還是要給幾分麵子的,偏偏今日他們先喝了幾杯,想著澤陽大長公主一個寡婦,也沒什麽實權,他們清晨便來,如今日近午時,想是花也賞得差不多了,便遣了人通報說今日請了些遠方的客人,臨時起意想賞賞花,不知李昉若是已經盡興,是否可以讓一讓,原想著對方興許看在自己父親麵子上讓一讓,又或者邀請他們一同賞花,也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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