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三個人確實在一起,他們不是補課而是在鎮上的醫院裏,還有他們的班長馬豔芳,馬豔芳的媽媽他們這個學期換上的班主任周老師,星兒和李貴都躺在床上,李貴包著頭,神智還不是很清,趙星也閉著眼睛躺著,青色的臉和白色的嘴唇告訴我們他也傷得很重。漓水和馬豔芳站在床邊,馬豔芳哭著臉,“都怪我,都怪我,”漓水在一邊扶著她要軟下來的身體,周老師送走了大夫後,關上門。

    “你說這是怎麽一迴事?”穿著一襲紅裙的周老師顯得比她實際年齡要年輕許多,她圓睜著鏡片下麵的眼珠衝著她女兒問。

    馬豔芳一邊擦拭著眼淚一邊控製著氣流說著事情的來源、經過、結果。

    趙星平時喜歡一個人跑到校外,而且每當他看到飛機的時候就喜歡對著天空喊,這個秘密被馬豔芳發現了,而且還注意到趙星在喊完以後就拚命的寫日記,她就對王重意這個平日裏最愛哄她對別人又最囂張的派出所所長的兒子透露了這個消息,沒想到王重意為了讓馬豔芳高興,也顯示他男子漢氣概,他在馬豔芳麵前說要幫他弄個明白,昨天下午趁趙星到外麵看書,王重意就把他的抽屜打開了,並拿來給馬豔芳看了他寫的日記,沒想到趙星正好打轉迴來拿課本,發現自己的東西被翻亂了,筆記也不見了,他就緩緩地問了一句“誰來翻了我的抽屜?”

    因為趙星坐在後麵一排,即使有人翻了他的抽屜,前麵的同學也看不到,他就準備走上前麵問還在寫功課的同學,當他一站起就發現趴在馬豔芳桌前的王重意的臉色有點反常。

    說到王重意還得多費些筆墨,他跟趙星一慣不說話,因為趙星的成績在全校前列,班上也隻有馬豔芳的可以比,王重意就嫉妒了,他的骨子裏最看不起窮人,又被窮人找出一項他趕不上的地方,他恨,他沒辦法,而且趙星又是一股農民的純樸勁,心胸寬闊人緣極好,王重意學習不好,平時總是拿錢收買人心,或是仗著在外麵有些混混要求到他爸會幫他出頭,平日裏就屁顛屁顛的。可能是因為他爸當官,考慮到他有當官的基因,高一到高二一直安排了個副班長給他,高二第二個學期快結束的時候,因為他在學校打了高一的一個男生被撤了職,聽說是因為男生和女同桌說的話超越了同學的界限,他就管上了,他是局長兒子,他老爸管法製規定的,他就管這些沒明文規定的。他犯錯還可以用職務頂罪,聽流言說這是校長的要求,校長跟他爸有扯不清的關係,就是流言傳著校長和所長好,使得學生不敢惹所長兒子。不知道是他自己知道有這麽大的隱性權威,還是他人本身就是這種狂妄的個性。他幾次在趙星和李貴走出教室門的時候就跑到講台上寫“嘿,星星,(黑猩猩)”。有一次給李貴迴來撞見了就上去擦拭,被他攔住,兩人就拉扯起來,當王重意給李貴一拳頭打趴下的時候,班上有兩個被王重意糖衣炮彈攻破做人底線的上來幫忙,也一起都被打趴在地上,李貴被拘留了三天,學校記了大過。趙星知道後狠狠地責怪李貴不該出手打人,還罵他顯露了他的武功,李貴可不敢出聲,因為他意識到犯了很大的錯誤,有些往事可以說明他犯的錯到底有多大。

    第一件事。李貴從小學開始就一直跟著趙星。迴家一起,幹活一起。他和趙星一起到木棚看花冬練武並偷著學。花冬也有意無意指點他們,叫他們注意基本功,叮囑他們隻能防身不能拿來鬧事。花冬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連個落角的地方沒有不說,他知道東陸和西陸的敵對態度,被西陸當東陸間諜就冤了。趙星也是認為李貴可靠,才在花冬麵前說了好話得到通容。花冬後來還親自跟李貴解釋,因為感激李貴他爸才愛屋及烏。李田旺那年借錢給他去救過星兒的命。趙星三歲時候患了急性肺炎,又加營養不足,命在垂危。花冬和誌遠是跪著在村子裏借的錢,最後還差兩百。李田旺竟偷偷瞞著李貴他媽賣了一頭豬,把錢借出來。花冬被感動了,他說他會永遠記住這筆恩情。他連這麽個恩人他都沒有放鬆警惕告訴過關於自己的身世和武功,何況別個。

    第二件事。他記得上學期一晚上,他們三人因為補課晚,到太陽落山了才迴家,路上遇到了強盜,四個拿著銀色鐵水管的蒙麵強盜橫路攔在了中間。漓水被嚇壞了,躲在趙星後麵簌簌發抖,趙星和李貴各人拖著一輛單車站在前麵。趙星輕聲告訴李貴一切聽他的,李貴點頭。強盜把趙星和李貴的身搜了個遍,他們隻不過剩下幾塊錢。漓水抖著手自覺把錢掏了出來,口袋全翻開給他們看。他們見收獲太少,領頭的就用鐵管拍打趙星曬得黝黑的臉。在這樣的傍晚如果趙星不是穿了帶點白色的運動裝,就隻能見到他的牙齒和聽到他的唿吸。另兩個蒙麵人過來掰開趙星和呂貴的手,拖起他們的單車。趙星和李貴被推搡到了路邊跌坐著,漓水扶著趙星站起。李貴此刻已經捏緊了拳頭,但他看著趙星隻是盯著他們並沒有被怒火燃燒,他隻好咽著惡氣。突然領頭的走過來,靠近漓水,說漓水還有錢,不是藏在口袋裏。他把鐵管遞給了後麵的蒙麵人,並要在漓水身上亂來。趙星被引爆了。他心裏是沒把握贏的,這是他第一次跟握真家夥的人拚命,但他不會示弱。無聲息的一記上勾拳出去,把要靠到漓水身上的那個頭給打彈了迴去。沒想到就這一拳,那家夥就再沒有起來參戰過。李貴也狠狠一腳踢在了趙星那架單車上,兩架單車竟把兩個活人擠下了路邊的排水溝。還有那個拿接下領頭鐵管的,正直握兩根鐵管向趙星捅將上來。趙星在被推倒地上時已經撿了一塊石頭在手,他見拿雙鐵管的正要捅向他,他使足了力氣把石塊砸過去。隻聽蒙麵人“哎呀”一聲,鐵管丟在了地上,捂著臉。

    “漓漓快跑迴去,喊救命。”趙星喊道,並上前給了蹲在地上捂著臉呻吟的家夥一腳,踹他到了溝裏。突然,有個亮晃晃的東西向李貴飛過去。趙星飛快的一把推開他,趙星的手被劃傷了。原來掉溝裏的一個已經爬起來,還耍了個小李飛刀,幸好沒有學到家。李貴在發現地上的是把尖刀時,冒出一身的冷汗。飛了刀的一轉眼沒了蹤影。還有一個才慢慢爬出,見他鐵管都沒帶上來,身上還發著抖,趙星也就沒理,撿起地上的三根鐵管一齊扔到了溝裏,他倆拉上單車,去追漓水。李貴後來問趙星怎麽不早出手,趙星說因為他們沒有說話,又蒙了頭,懷疑是周圍村子的人。他是不能讓認識的人發現自己會武功的,等到漓水被欺負的時候,實在忍無可忍才出手。但他還囑咐不要跟花冬和任何人說起。這件事一直到現都隻有他們三人知道。

    他意識到自己魯莽行事的嚴重後果,他隻有接受挨罵。並從此也不管王重意寫些什麽。別的同學說他怕了也罷,懦夫也罷,他都當成耳邊風。隻有漓水會上去擦。王重意從不為難女生的,漓水那副紅撲撲的臉蛋,和一雙笑起來彎彎的大眼睛,加上一個喜歡在笑的時候也閉上的薄唇嘴巴,勻稱的身段穿著樸素的衣服,突顯一種農村特有的保守、神密、純情。他王重意不敢說漓水窮,他隻嫉妒漓水從來沒有離開過趙星,再加上人人都傳李貴是武林高手,李貴最聽趙星的話,他對趙星的嫉妒是越來越深。他又從下莊村人的口中聽說到趙星和漓水不是親兄妹後,就一直想去揭開這個秘密。又有“班花”馬豔芳的縱使,他再也耐不住了。他心裏還有點懼怕李貴,他有時上課想打瞌睡,手一碰到腮班的時候就會想起那一拳,足足痛了半個月的一拳,但他最不怕趙星,他知道趙星被欺負也不會告訴李貴的。他決定當李貴不在的時候狠狠欺負一次趙星。他在翻趙星的抽屜時心裏就是這麽嘀咕著的:你這黑猩猩,拿了你的又怎麽樣,你還能打我,就是打,也不一定打得過我,再說你一個窮鬼,最多給你說聲對不起,要不是李貴跟你好,看我不當著全班同學的麵給你下不了台。

    那時教室有六、七個同學,漓水迴宿舍了,李貴也不在,趙星看到了王重意的不對勁後,心裏就清楚了個八、九不離十,他直走到馬豔芳的桌邊,馬豔芳在聽到趙星問的那句話後,脊梁骨都涼了,她把筆記本收到抽屜裏,等到趙星走過去的時候。

    “哦,我們沒看到,真的沒看到。”馬豔芳假裝著什麽事也沒發生撲在桌子上,仰著半邊臉,王重意直立起身子雙手插進牛仔褲的前袋,後背靠在牆上,向著天吹著口哨,左右晃著下巴。

    “我已經看到你收進去的那本筆記——是我的,現在給我。”趙星堅定的瞪著馬豔芳說。

    馬豔芳眼瞼已經頂不住收了下來,她臉更加熱,燒紅了所有的器官,她開始想嚴重的後果——侵犯隱私,無恥。要是讓她媽媽知道非狠狠教訓她不可。她溫順得像隻偷吃了東西被主人持著鞭子訓斥的小狗,因為它通人性,知道自己錯了,逃跑肯定挨打,它隻有裝可憐,裝可愛。馬豔芳一隻手在抽屜裏攪弄著筆記,拿不下主意,也許還等奇跡出現,她升起眼瞼,眼珠斜到王重意那裏,小狗的小主人會護著她,用身體擋住將要落到它身上的鞭子,他知道小主人被慣著的,還會為它與主人抗爭。

    求助的神情讓她們的勾當如此暴露在趙星麵前,他就這麽一直盯著馬豔芳,沒有表情。

    王重意的哨聲沒了,他畢竟經曆過不少這種場麵,在看到“班花”那哀求的眼神,他心裏泛起的不僅是憐憫,還升起一種屬於他的東西被自己仇恨的人傷害的怒氣,他還要表現男子漢一點,他心裏早就吃定了前麵這個上天安排來給他表現的軟弱的窮人。

    “黑猩猩”,平日裏他隻是用隱語“嘿,星星”,這次語速快,粗聲,沒了豆號的停頓,“就算看了你的又怎麽樣,我從你那走過看到掉在地上拾起來,翻了幾下,不看我怎麽知道是誰的。”

    “給我”趙星不慌不亂的轉臉向著王重意堅定地說。

    “給你就是了,你看你什麽表情,很酷是吧。”王重意伸手接過馬豔芳取出的綠色外殼筆記本,“大家快看這家夥,最愛擺酷,大家快看”,他把趙星推出一步好像推小醜到展覽台上,有很多觀眾馬上就會跟著笑起來,可是教室裏沒有人笑,這他王重意也早料到,他的死黨們不在,這些同學跟漓水李貴都很好,他拉不起票,他心裏的安慰得不到滿足,一把把筆記丟在地上,“啪……”掀起一陣灰塵。

    趙星目光投到筆記本上,彎腰去撿。

    “我早就看不慣你這副樣子,家裏窮,人長得黑不說,還愛擺酷。”王重意迅速用腳尖釘在筆記本上拚命旋踵著,身子整個都壓在了腳尖上,惡狠狠地瞪著雙眼,奸邪地張著嘴巴露出咬著的兩排牙齒,咬牙的力度使這副麵容得意地顫擺著。“我今天要看看你有什麽本事,倒要大家看看你不酷的俅樣。”

    趙星彎著腰,手在半空中靜止。看著自己的筆記在王重意的腳下被蹂躪,換成是其它的東西他本沒往心裏放,可是想起自己筆記裏的內容,那是他心靈深處的抒發,是他不同於冷俊外表的內心最有感情的東西,他覺得王重意的腳尖像撞上他心窩的瘋牛觸角,抵得他透不過氣,氣正燃燒著他的身體,他把下嘴唇咬緊,圓鼓著眼睛,似乎氣要從兩個眼角衝破出來。

    當趙星慢慢直起腰,半空的手拉迴來變成拳頭的時候,馬豔芳看到了一副兩年多來都沒變過的臉變得恐怖至極,她聽說過越是平時沉默不出頭的人心就越狠,因為他們或多或少對這個社會上某樣東西不滿或是受著壓抑或是自卑,心裏積久成怨,如果有人觸動著了就會暴發,就像漚在旱井裏的垃圾久了就產生甲烷,遇到火星迅即爆炸。她也認為王重意有些過分了,便急急從座位跑出來推開王重意撿起地上的筆記,衝王重意吼“你這是幹嘛。”又轉身用手拭了筆記上麵的腳印子遞給趙星,“對不起,真的,我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長得漂亮又身為班長的馬豔芳傲氣一釋,特別是那雙幽黑的眼睛,又無助地垂下一半眼瞼,就是第一次見麵也令人覺得她的話同表情同內心思想都是那樣深篤。

    趙星不是軟耳朵但也頂不住這張俊臉表現的蠱惑,收起怒容,放開了拳頭。

    “劈”,王重意在趙星想要伸手接筆記時,上前一個向下的巴掌扇在筆記上,“啪”的一聲又落在了地上,給所有人鬆下的心又來了個猝不及防的緊張。

    “芳芳,別讓他那兇相嚇倒,他算什麽東西,一個沒有爸媽的野孩子。”王重意給男同學都要取個綽號,叫女孩子卻是取最芬芳的字影重疊來叫,不知他在哪一冊《xx秘笈》裏學來的。可是他後半句那些指著趙星鼻尖說的話著實讓自己吃了大苦頭。

    “你說什麽!”趙星一吼,左手拽了他指向自己的手,用力往身邊一拉,讓他失去重心傾過來,右拳帶上身體的力量砸在他的左臉上,王重意帶著星星一個踉蹌後仰著跌倒地上,趙星暴著眼珠咬著下嘴唇緊逼上去,楸起他的胸襟提起像沒了頸椎骨的腦袋,他掄起的拳頭猶豫在空中,馬豔芳被趙星吼呆了一陣,醒過來趕緊拉住趙星的胳膊,“不要打了。都是我的錯,是我看了你的筆記,再打可要出事了。”其他的同學也過來拉開趙星。馬豔芳又去扶起閉著眼睛、喘氣伴著呻嚀的王重意,王重意使了好大的勁控製住唿吸,斷續地從嘴裏吐出“你……等……等……著。”然後推開馬豔芳一手捧著左臉一手扶著牆壁蹣跚著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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