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與籍羽目光相接,心頭微微一寒,心嘆一句,好鋒利的眼神!


    宋初一轉過身來,看著中年人微微一笑道,“恆大人。”


    朱恆再次看了籍羽一眼,遲疑了一下才向宋初一舉步走過去,麵上也堆起了笑容,“天境美景,先生好生愜意!”


    “心自在,何處都愜意,恆大人覺得呢?”宋初一道。


    便如現在朱恆和宋初一都站在這裏,朱恆心裏卻未必愜意。


    朱恆愣了一下,旋即道,“先生果然睿智,在下這是特地來尋先生呢!先生可真是讓在下好找!”


    籍羽聞言,目光微轉,落在宋初一身上。前幾日宋初一因身上有傷,便留在小院中靜養,並未出來走動,她今日來天境,恐怕是特地過來等候朱恆的吧!


    宋初一併不解釋,隻問道,“不知恆大人尋在下有何要事?”


    “王上近來頗喜男色。”朱恆盯著宋初一,遺憾的是並未在她麵上看到任何神色變化,便緊接著道。“聽說先生認識一名男子,姓閔字子緩……在下連續追尋了兩日,昨日幾乎已經抓到人,竟是被其手下死士所阻。此人現在身負重傷。怕是走不遠,想要抓到他應該不難,但在下想來想去,有些事情不大明白,便來尋先生請教。”


    “恆大人請講。”宋初一神色依舊平靜如初。


    朱恆徹底放棄觀察她,直接問道,“先生是否知道。此人是何身份,身邊為何有死士相護?”


    “恆大人何必如此委婉?世人皆知我與閔遲有過節,我不否認,向王上說起他,頗有幾分報復之意。”宋初一輕輕一笑,拂去肩頭的落葉,挑眉看向朱恆,“他眼下效命魏國。魏國人攜帶死士偷偷入蜀,恆大人怎麽看?”


    朱恆麵色凝重起來。他之前隻想到閔遲身份不一般,也聽特地派人調查過。略略聽說過兩人的傳言,但了解的並不詳細,因此懷疑宋初一故意向王上薦此男色,恐怕別有圖謀,卻未曾更深層的去想。魏國策士攜帶大批死士入蜀,肯定不會幫蜀國搞建設吧!


    想著,朱恆目光時不時的往籍羽身上瞟。


    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你不也是帶著死士嗎?


    宋初一卻故作不知,隻當他是對籍羽比較好奇,便笑道,“這位是籍羽。在下在魏國認識的朋友。”


    “啊,幸會幸會!”朱恆“恍然”,拱手見禮。


    籍羽抱拳迴禮。


    “恆大人還有事嗎?”宋初一問道。


    朱恆見宋初一委婉的下了逐客令,還倒是自己方才的懷疑惹惱了她,卻也不好挑明,隻能拱手道。“在下有個不情之請,冒昧之處還請先生海涵。”


    “恆大人但說無妨,在能力範圍之內,在下義不容辭。”宋初一見朱恆麵色似有疑色,遂接著道,“在下在蜀國靈山秀水之中頗有感悟,今已然辭去秦國官職,準備在蜀國盤桓些時日,少則數月,多則三五年,抑或定居,然則蜀國部落眾多,道路複雜,將來怕是得請恆大人多多照拂。”


    想起宋初一剛到蜀國時的種種表現,朱恆對她的話立刻相信了七八分,對於這點小小要求,他想也未想的便應承下來,“小事耳!先生有難處隻管與我說。”


    既然宋初一有求,朱恆再說起請求來,就多了幾分底氣,“王上這幾日又犯起倔脾氣,說是非要捉到閔子緩不行,先生也知道,巴楚之戰,楚國此時略占上風,雖然我蜀國與巴國一向不和,但畢竟打斷骨頭連著筋,王上要動用三萬人去尋一男色,實在是……並非好時機。”


    朱恆無奈的嘆了口氣,行了個大禮,“我觀王上與莊子和先生頗為相投,想請先生勸勸王上,恆,在這裏拜謝了!”


    宋初一上前幾步,伸手虛扶起他,“恆大人無需如此,我向王上薦此男色時,實未曾料到王上會如此上心,才至今日局麵,倘若能勸住王上,也是我應該做的。”


    “哪裏,魏國策士攜死士暗入蜀國,還要多虧先生提醒。”朱恆道。


    兩人互相恭維了幾句,便有說有笑的並肩迴王城。


    這番接觸,倒是讓宋初一對朱恆此人有了不同的看法。原以為朱恆不過是個目光狹隘之人,現在卻知道,他恐怕是因為封閉在這崇山峻嶺之中從未出去過,所以對中原事情的了解並不那麽詳盡,他的能力和對蜀國的忠誠卻毋庸置疑。


    有朱恆的引領,宋初一與籍羽直接進入了王宮。


    在殿外等候了一會兒,傳話的人便請宋初一進去。


    因著宋初一極少與蜀王談論政事,又有許多新奇有趣的想法,所以很得蜀王的心,他這幾日正被群臣勸諫的頭暈腦脹,後宮一幫女人長得又俗艷又黏黏糊糊,他煩躁的很,此時聽說宋初一覲見,頓時來了精神。


    侍者領著宋初一穿過大殿,繞了不知幾個迴廊,才至一個清幽處,看著裏麵升騰的裊裊熱氣,宋初一心道不妙。


    她這廂才想罷,便就聽見蜀王的聲音,“給懷瑾先生更衣,下來同寡人泡一會兒。”


    原來這裏是處溫泉,麵積不大,但是水質極好,便順勢修成了一個半屋半園的浴房。


    “王上好意,懷瑾心領了。”宋初一退後一步,避開前來服侍她解衣的侍者,“王上也知道,前幾日懷瑾受了點傷,結痂尚未脫落,實在不便下水。”


    “嗯,寡人這幾日被吵吵的腦袋疼,記性也不大好了。”蜀王懶懶的道。


    宋初一垂眼,看清蜀王裸身泡在溫泉裏,熱氣蒸騰,但水很清,裏麵一切看得十分清晰。


    “王上真是雄偉。”宋初一誠懇的誇讚道。


    且不論誇的是哪兒,男人嘛,哪裏雄偉都是不錯的,蜀王嘿嘿一笑,令人抬了坐榻給宋初一。


    雖然宋初一併沒有參觀他泡澡的興趣,但既然人家不介意,她有什麽好扭捏的?於是大大方方的安坐,與蜀王閑話起來。


    第177章蜀王的盤算


    宋初一不得不感慨蜀王的行動力,這才沒幾日的功夫,他身邊所有的美婢一律全換成白生生的美少年。


    宋初一自問也是有些見識的,但如此極致的口味轉換,還是讓她嘆為觀止。


    “王上近幾日心情如何?”宋初一目光從左右兩側美少年的身上掃過,語氣中帶著恰到好處的揶揄。


    “玩法倒是有趣。”蜀王從水中出來,立刻便有侍者幫他擦拭身子,披上外袍,笑望著她“莫非先生也深知其味?”


    隔著霧氣氤氳,宋初一腦子飛快轉動,沉默片刻直視蜀王的眼眸微微彎起,咧嘴笑道“不敢瞞王上,懷瑾以前做奴隸買賣,不知往權貴府裏送了多少美人兒。”


    這話似是答了,其實根本沒有迴答,卻不出意外轉移了蜀王的注意力。


    蜀王眼睛發亮,平時王後給她搜尋的美人雖多,卻都是巴蜀的女人,看久了多多少少有些膩味“聽說楚國女人腰肢纖細,一手可握,是否?”


    “楚腰不盈一握,倒也有此說法。”宋初一見蜀王對她這項經歷分外感興趣,也就接著道“秦刁蠻,越絕色,齊女多情,楚女善飾,燕柔趙嬌,魏纖韓豐。”


    “懷瑾細細說來。”一說到女人,蜀王便什麽都忘記了。


    宋初一笑道“秦國女子性子潑辣熱烈,越國多出絕色,齊國女子善感多情,楚國女子皆長於裝扮,燕國女子溫柔似水,趙國女子嬌俏可愛,魏國女子纖細,韓國女子豐腴。”


    “好個百花齊放啊!”蜀王滿臉嚮往。


    “話扯得有些遠了,懷瑾今日是受恆大人之託,前來做說客的。”宋初一笑道。


    蜀王皺起眉頭,冷哼道。“看迴頭寡人如何收拾他。”


    宋初一的臉皺成一團“我可是害慘了恆大人吶!其實做來做說客也是我本意,眼下巴楚開戰,王上還是要提防楚國長驅直入。王城守衛不可鬆懈。”


    “哈哈!”蜀王瞧著她那苦瓜臉,心情大好“巴楚之戰,寡人則能不放在心上?不過那幫老叟成日嘮嘮叨叨,必須得晾著他們。”


    “王上英明。”宋初一趕緊拍了個馬屁,心中卻無限鄙視:你放在心上還派三萬人去尋男色!她輕咳一聲,緩了緩心態。道“蜀國富庶,蜀人善戰,莫說應對這小小戰爭,便是逐鹿中原也未嚐不可。那閔遲雖生的好看,又如何比得上大好河山?”


    逐鹿中原,蜀王不是沒有想過“懷瑾說的是!不過。想入主中原不是一時半刻的事情,寡人雖然也想雄霸天下,但奈何實在抽不出時間。”


    宋初一再次覺得自己孤陋寡聞。她還從來沒聽說過哪位君王說抽不出時間去爭霸的!


    沉吟片刻,蜀王慎重的道,“所以寡人深思熟慮之下,決定努力多生兒子,以便為蜀國逐鹿中原打下基礎。”


    言罷,遠目嘆息道“任重道遠,艱苦卓絕啊!”


    宋初一咂了咂嘴,深深拜服道“王上深謀遠慮,懷瑾實難望及項背!”


    “誒。懷瑾過謙了,除了莊子,寡人與你最能談的來。”蜀王伸手虛扶起她“不過懷瑾提醒的是,美少年又不能生娃,花三萬人去找一個實在誤國。寡人還是應該多多花時間在女人身上。”


    “正是如此,男色隻在嚐鮮,不可迷戀,還是國家社稷更重要。”宋初一正色道。


    蜀王點頭,轉而道“懷瑾不如入蜀為官吧?寡人給你封個大官做。”


    宋初一笑道“高官厚祿著實誘人。不過懷瑾有些貪心,倘若遊歷完名山大川,一年半載之後再想入蜀國為官,不知王上收不收?”


    “哈,懷瑾直率性子,寡人喜歡,待你他日歸來,寡人給你擺宴接風。”蜀王哈哈笑道。


    “還有……”宋初一神色似是憂慮“恆大人對王上忠心耿耿,一心為蜀國,還請王上網開一麵。”


    “既然懷瑾求情,寡人不罰他便是,走走,喝酒去。”蜀王轉身往殿中去。


    宋初一渾身被熱氣熏的cháo濕,離開溫泉周圍,竟是隱隱有些涼意。


    蜀王自從即位開始便如此縱酒好色,現在人已中年,體魄居然還不錯,不得不說保養得當。不過宋初一身上傷口未愈,可不敢整日陪他花天酒地,且蜀王這個人,性子太跳脫,指不定哪天來了興致,就給她安排個人侍寢。


    其實宋初一倒是不介意侍寢不侍寢,關鍵是萬一不帶把的事情被捅出去,她的前程堪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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