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慧是坐在鏡子前,她的身影一直在鏡子中,所以被陳奇飛輕而易舉的殺死。高崎是在玻璃櫃麵前,馬夫人的屋子裏玻璃櫃麵多得是,隻要有一麵映到了他的身影,他就逃不過。而馬班主,他所說的水麵,應該就是指在水麵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隻是他是怎麽逃脫的呢……宋炎恍然大悟:“馬班主是因為掙紮的時候,落入了水中,水麵映不到他的身影了,所以才逃脫的。”陳奇飛眼中的笑意更重了,他點點頭:“不錯,不過其實也並不需要那麽麻煩。”“我的限製,隻能對他們被映照的部位下手……而我又不能用什麽工具,所以如果隻是被照到了四肢,我就沒什麽辦法了。”“隻有脖子,最好下手。”他說著,慢慢舉起雙手,虛虛地掐住了宋炎的脖子。宋炎卻仍舊淡然地看著他,繼續說道:“高崎出事那晚,是你故意派小廝去找他的。”“潘中赫落水後卻沒有死,意外給你提供了一個洗清嫌疑的思路,於是你就裝作自己受到了獻祭者的攻擊,同樣死裏逃生。”“但你覺得這樣並不穩妥,於是你看中了這戲園子裏情緒最為不穩定的雲笙,將他的身世以及他將要被賣出去的消息,故意透露給他,然後再煽風點火,刺激他去殺潘中赫。”“你根本不關心雲笙會不會成功,他能殺了潘中赫最好,即便殺不了,事後也一定會咬出唐雲芳這個‘母親’,這樣一個老情人心懷仇恨,獻祭戲班的故事就完成了,你就可以徹底洗清嫌疑。”“可惜,你沒想到,唐雲芳所扮演的角色,居然還有守宮砂。”“是,學長說的都對,”陳奇飛又笑了起來,掐著宋炎脖子的手,慢慢鬆開,輕輕撫過宋炎蓋著紅金戲衣的身體:“可是你現在才想明白,不覺得太晚了嗎?”宋炎十分厭惡陳奇飛的觸碰,不禁皺起了眉:“是,我是晚了,但你現在把我綁在這裏,又想做什麽?”“學長你別擔心,我不會很快就殺了你的……”陳奇飛的目光似乎變得柔和了,他迴憶起進入遊戲前的種種:“我那麽喜歡你,一次又一次,隻要有你在的活動就像條狗一樣追過去。”“可你呢?拒絕,拒絕,拒絕!每一次,都毫不留餘地的拒絕我!”陳奇飛攥緊了拳頭,落到宋炎的肚子上,表情更加陰狠:“如果你隻是拒絕了我就算了,可你才進遊戲多久,就跟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滾到了一塊,連孩子都有了!”他越說越激動,而激動地爆發過後,又詭異地平靜下來,冷笑著說道:“現在,你被我綁到了這裏,那個鐵麵鬼很快就能找來了吧。”“這滿屋的鏡子,就是為他準備的……可是你猜,他會不會進來呢?”宋炎沒有說話,他忽然從對方的神情中,預感到接下來他會說出更加惡心的話。果不其然,陳奇飛的聲音變得貪婪,甚至帶上了幾分yu、、、望:“如果他不進來,就隻能在外麵,親眼看著我、、上、、了、、、你。”“如果他進來了,你就要親眼看著他死在你麵前。”“學長,你說這是不是妙--”還未他剛剛說出最後一個字,一柄黑色的長刀就破空而來,準確而狠厲地直、、、插、、入了陳奇飛的胸口,那帶著怒火的巨力,幾乎直接將他的心髒震碎。宋炎抬頭,視線躍過陳奇飛慢慢倒下的身體,落到了門邊,那個正逆光向他走來的高大身影上。“你來了。”他沒有絲毫的意外,這一切本就是他們計劃中的戲碼。之前宋炎就已經猜到了陳奇飛獻祭者的身份,隻不過他還有些顧念往日的“情分”,想要最後再確認一下。紀行風一言不發,大步走進房間中,用另一把不知從哪裏來的刀,一路將身邊的鏡子悉數打碎。而後來到陳奇飛的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陳奇飛並沒有死去,大量的血從他的胸口湧出,在地麵積聚成一灘血泊,而他就在這灘血泊中垂死喘、、息。可紀行風顯然沒有那個耐心了,他俯身,一把握住陳奇飛胸口的那柄黑刀,毫不留情地將它拔了出來,而後直接砍上了他的脖子……獻祭者死了,周圍的一切開始崩塌,綾羅幔帳撕裂殘破,最後化為飛灰一捧。繁美的戲台,也終究被荒草掩蓋。宋炎被紀行風橫抱著,他能感覺到抱著他的手臂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氣,甚至都勒得他有些發疼。但宋炎卻沒有提出異議,任由紀行風這般抱著,一路穿過正在褪色倒塌的戲園,並將頭深深地埋在他的懷裏,嚐試著將剛剛那染血的場麵遺忘。陳奇飛死了,那個令他苦惱過,可憐過,惡心過的學弟,從此真正的從他的世界中消失了,他卻說不出自己有著怎樣的心情。他隻有緊緊地抱著紀行風的脖子,緊緊地與他挨在一起,緊緊地永遠都不想分開。戲園驚夢遊戲結束--聽到遊戲結束音的那一刻,宋炎終於解脫一般地放鬆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啊,寫完就晚了……☆、大屋(五)短暫的黑暗過後,宋炎終於能夠看到發生在這戲園子的種種往事。絕美的胭脂妝下,最複雜的依舊是貪婪的人心。冥冥之中,遊戲為陳奇飛安排了一個最適合他的角色,一個生長於聲色之中,最後因為貪欲與嫉恨將所有人獻祭的庸人。情節由陳奇飛所扮演的馬有德的視角展開,他是桂芳班的大少爺,從小家境寬裕,戲園子裏的人也多順從於他,故而養成了頗為自傲的性子。直到有一天,馬班主將他送入了學堂,從那時起,馬有德的世界開始發生了改變。學堂之中,大多是富家子弟,按理說馬家也算得上是有錢人,可偏偏是開戲園子的,為人輕賤的“玩意”。馬有德因此受盡了嘲笑,人也一天比一天陰暗,他一麵恨著那些看不起他的同窗,一麵又暗暗嫉妒著他們的身世,一麵又厭惡著自己的出身。如此幾年下來,書沒好好念幾本,性子倒越發放縱,隻知道仗著家底揮霍,正經事一點也不做。而與此同時,他的弟弟卻越來越耀眼,漸漸地家中對外的大事基本已經跳過了他,直接落到了馬有安手中,就連戲園子裏平時與他調笑的小戲子們,也都有了偏向。馬有德的嫉恨之念更加深重,他怨父母的偏愛,怨戲子的勢力,怨這整座髒臭的戲園子。那一年入秋後,馬班主的身體大不如前,戲班上下都開始議論起來,傳的最多的說法就是老班主要把戲園子交給二少爺了。馬有德起初還不敢相信,直到後來的一天夜裏,他躲在父母的房門外,親耳聽到了他們對於以後家產劃分的安排。一切都不是他的,這個家,這個戲園子,就連他喜歡的小戲子月衡,都不會是他的。他得到的隻有一點,打發叫花子一般的錢財。後來的事,宋炎不忍再看下去,那繁華一時的桂芳班,一夜之間,被失了心的大少爺馬有德獻祭。想想剛進入副本的第一天,他還與紀行風猜想,這戲園子出事,多半是因為裏麵混亂的男女關係,卻並未想到,人心中的嫉妒怨恨,才是一切的元兇。那陳奇飛呢?宋炎微微合眸,迴想著陳奇飛最後綁架他時,說出的那些話。即便他對於自己的感情,最初是源於喜歡,但到了最後那一刻,恐怕也早已被嫉妒與怨恨取代了吧……迴到大屋後,宋炎偶爾還會夢到與陳奇飛有關的情景。夢到過去在校園中,陳奇飛跟在他身後,糾纏著喊他學長;夢到他被綁在地上,陳奇飛靠近時惡心又扭曲的嘴臉;夢到最後,那把刀刺入了陳奇飛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