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兒子哭哭啼啼地奔過去抱住他大腿,“你不要不要娘好不好?不要生娘的氣了好不好?”


    “……”秦景看向公主。


    公主淡定地用帕子擦去麵上淚,“沒事,我逗他玩兒,他太不經逗了。”


    “……”一大一小,父子二人驚愕地看著公主。


    秦小公子再次淚奔:這真的是他的親娘嗎?他真的不是娘撿來的孩子嗎?


    秦景扶額,哄兒子去睡後,迴到屋子裏,跟公主談心,要她不要總逗秦玨玩。秦玨還小,不懂事,她說什麽,他就信什麽。兒子不是她的玩具。


    公主道,“那我不和他玩,和誰玩呢?你又不理我。”


    “我沒有不理你。”


    “你就是不理我啊!你整天不是上朝,就是哄兒子。隻有睡覺時,才想到我吧?隻有秦玨最好,我隨時找他,他都陪我。我哭了他也安慰我,我笑了他也跟我一起笑。秦玨真好!”


    秦景怔怔地看著她眉飛色舞地說起兒子,忽的傾身,“嫁給我後,你並不幸福嗎?”


    公主眨眨眼,秦景好像誤會她的意思了哎。


    秦景低聲問她,“我讓你不開心了嗎?”


    “也、也沒有啊……”公主被他的專注弄得很結巴。


    但秦景心裏卻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


    他娶公主,是想讓她開懷,讓她無憂。他如果不能做到,反而隻讓兒子陪著她,她又何必嫁給他呢?


    秦景是個極為坦然的人,他認真反思自己幾年的行為,確實覺得自己有些疏忽她。他心裏更加羞愧,覺得自己做了對不起公主的事情一樣。


    他將公主抱入懷,向她保證,“阿離,我錯了,以後我會改的。”


    哎?


    秦景在說什麽啊?


    不過隻要是好事,公主就無條件接受啦。


    ……


    瘋了!


    秦小公子覺得他爹跟著他娘一起瘋了!


    以前隻有他娘讓他時時目瞪口呆,現在他爹居然跟著他娘一起了!


    這一天,他娘興致勃勃跑膳房,給他做了一桌菜,一臉慈愛地向他表達慈母心。秦玨受寵若驚,轉頭習慣性地想從爹那裏得到意見。


    爹平靜地看著他不說話。


    秦小公子覺得自己看懂了爹的神色,就鼓起勇氣,接受他娘餵到他嘴邊的飯菜,然後下一刻,他就噁心地哇吐出來。


    公主驚異道,“不好吃嗎,嚐嚐這個!”轉而給他夾另一道菜。


    秦小公子自我安慰:娘肯定是第一次做菜,自己絕對不要打擊娘的積極性。嗯,爹也一定是這個意思!他是男人,要疼娘!


    秦小公子戰戰兢兢地再吃一口,這次是被辣得狂喝水。


    公主又接連給他夾幾道菜,次次讓秦玨受盡折磨。秦玨淚眼汪汪看她,她意興闌珊地丟下箸子,“好啦,錦蘭,給他換上他常吃的菜吧。”


    秦玨感激地看娘一眼。


    他心裏還暗自愧疚,覺得自己功力不夠,讓娘傷心,下次一定不要這樣。


    結果他吃完飯,匆匆去爹娘的房間想向娘道歉時,居然聽到娘跟爹說,“小孩子就是好啊,我做那麽難吃的給他,他都隨便吃。不像你,說什麽也不吃。”


    “你是故意整人,我為什麽要吃?”秦景低聲,“也就秦玨會上你的當。”


    “嘻嘻,”公主親秦景一口,“你真好,沒有當場揭穿我!秦景我最愛你啦!”


    秦小公子傷懷地離去:爹居然看著娘欺負他,而不加以製止……這個世界,厚道的人已經沒有活路了嗎?


    不光如此,爹還把大部分時間都放到了和娘的相處中。


    秦小公子想找爹練武功,都要提前預約時間。


    因為爹總說,“等等。”爹要先陪娘!


    他不高興時,爹就說,“你不是有老師嗎?”


    更簡直的是,有一次他下學迴到家,竟發現家裏隻有侍從,爹和娘都不在。秦小公子以為那兩人各自有事,也沒有放在心上。一直到他晚上睡覺的時候,才在自己床頭上看到爹留給他的簡潔的信。


    爹說他要和娘出城踏青,要秦小公子不要擔心。


    “……”秦小公子無語:那兩個人還記不記得自己有個兒子啊?


    竟然不提前告訴他!是怕他吵著要去,打擾了那兩人的二人生活嗎?


    世上居然有這樣的爹娘!


    沒心沒肺到了極點!


    更慘的是,秦玨進宮向外祖父和外祖母告狀,那也是一對奇葩。


    外祖母一臉平靜,“人家夫妻之間的情趣,你一個外人,何必摻和進去呢?”


    秦玨鬱悶:那明明是他的爹娘!外祖母居然說他是“外人”!


    外祖父笑嗬嗬道,“他們真是太壞了!”


    秦小公子感動點頭,終於有個向著他的了。


    結果外祖父說,“那你也要給他們點教訓!秦玨,你離家出走吧!”


    “……”秦小公子深刻明白了為什麽自己有那樣一個娘:外祖父如此的不著調。


    由是,秦小公子像個小大人一樣,自己照顧自己的生活。


    可憐他從五歲啟蒙起,就漸漸把自己當成一個大人,什麽事都自己解決,自己想辦法。


    而他的爹娘?恩愛一如往日,就是隔三差五地忘了他這個兒子。


    他爹會任他娘胡鬧,任他娘得寸進尺。他爹對他娘最生氣的時候,都隻是不跟娘說話。


    而他呢?


    舉個例子。


    公主偷偷給秦景下藥,讓秦景睡沉,然後悄悄在秦景臉上畫老虎,還邀請秦玨一起來圍觀。


    秦玨滿麵興奮,感覺跟著娘走入了一個嶄新的世界。


    秦景醒後,在院中走一圈,下人們欲笑不笑的目光,讓他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妥。他迴屋後,自然發現了妻子的胡鬧。但公主一撒嬌,親他兩口,他就不怪她了。


    同樣的事情,放到秦玨身上,那就是一樁悲劇。


    他也學娘,偷偷給爹下藥,給爹臉上作畫。頂多他學藝不精,畫的沒有娘那麽好看。


    結果爹醒後發現,直接提溜著他揍了一頓。秦玨也拚命地逃了,躲了,但碰上他爹,他才知道自己那點兒武功,在他爹眼裏跟毛毛雨一樣。


    秦玨向娘哭訴爹的鐵麵無情,“你丈夫把我打得都不能躺床上睡覺了!”


    “哦,你對我丈夫做了什麽啊?”公主很能接受兒子這種“你丈夫”的說法。


    秦玨一告狀,公主的臉沉下。他心中一喜,娘還是疼自己的!


    結果公主說,“你居然敢這麽玩你爹,太過分了!你爹對你的教訓太輕了,傳我的話,再餓你一頓飯,讓你長長記性!”


    “憑什麽啊?”秦玨不能接受,“那天你也給爹臉上畫畫來著。你自己都不受罰,為什麽要罰我?你太區別對待了!”


    正逢秦景進屋,公主含情脈脈地向夫君飛一個媚眼。


    秦景走過來,替公主迴答兒子的問題,“我的妻子,自然想怎麽待我都行。”


    “而你不行,”公主給秦小公子胸口插刀,“我的夫君隻有我能欺負,你不能。”


    秦玨臉一片黑,再次被自己爹娘的蠻不講理糊一臉。


    他再不想和爹娘討論這種問題了。


    他甚至悲催地覺得,大約自己一生,都要被爹娘這麽欺負著。


    但事情居然有了轉機!


    在他七歲的時候,時隔八年之久,宜安公主再一次懷孕,讓眾人驚喜莫名。


    再過了一年,秦玨的妹妹出生,被聖上賜名秦凝。


    秦玨對這個妹妹很好奇,很疼愛。他已經從大人的話裏得知,不出意外的話,他這輩子就隻有這麽一個妹妹了。


    爹忙著給娘補身子,秦玨很開心地接管了照顧小妹妹的任務。


    小妹妹細眉細眼,小巧玲瓏,軟軟一團,一逗就彎眸笑,目光幹淨寧澈,把秦小公子的心一下子融化了。


    秦小公子每天起床睡覺,都要先看一眼妹妹。後來趁爹娘不注意,他幹脆喝令下人,把小妹妹的搖籃搬到了自己屋子裏,好讓自己更方便照顧小妹妹。


    而他那對粗心的父母,一直到過了大半個月,才發現了這件事。但他們一看,兒子把小女兒照顧得挺好,就幹脆隨兒子了。


    這可真是一對寬心的爹娘!


    錦蘭跟在二人之後,時時無語。若說公主本來就是這個脾氣,秦侍衛就是被公主帶壞了!


    其實,她也想得太多了。


    天下父母千千萬,並不是每一對和子女的相處,都是典型的慈孝畫麵。公主在兒子麵前從不扮賢惠,不代表她不愛自己的兒子。秦景更注意照看公主,不代表他就不在乎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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