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未明,宮中便喧嘩起來。


    “著火了,著火了,快來人啊,救火……救火……太子……太子還在裏麵……”最先發現涅盤殿走水的宮人扯著公鴨嗓,絕望地喊著人。


    這火也不知道是怎麽燃起來的,短短時間,竟然已經燒垮了殿宇一角。


    太子還被關押在這大殿之中,若是有了什麽差池,他們滿宮的人都難逃一死。


    其他睡得迷糊的宮人聽到聲音,再也不敢耽擱,紛紛跳起身跑出來,投入救火工作之中。


    此時,大殿之中的太子心情異常平靜。


    他主動屏蔽了外麵嘈雜的聲音,在暗衛的伺候下穿戴好絳紫色的盔甲,拿著天子曾經賜予自己的寶劍闖出了涅盤殿。


    “太子……太子出來了……”眼尖的宮人望到他的身影,立刻大喊報信。


    太子身邊的暗衛,輕輕動了動刀鞘,隻著單衣的宮人便倒入了火影之中。


    “走吧,把屬於我們的東西都拿迴來。”太子威風凜凜地帶著暗衛往外走去,篤定這次逼宮握有八成勝算。


    戴著麵具的暗衛緊緊跟隨在他身後,遇見生人便給上一刀,兩人很快與大部隊人馬匯合。


    “成王敗寇,在此一戰。無論結果如何,原蕭都先謝謝各位了。”他單膝重重跪地,聲若千鈞。


    身前的將士,紛紛紅了眼眶,不由得握緊了手中兵器。


    這一戰,何嚐不是他們自己揚名立萬之戰。


    太子率領著自己兵馬來到龍華殿殿門外,他微微抬手,身後的幾萬將士便整飭停了下來,等待著主公發號施令。


    太子很有信心生擒自己的父皇,卻不想場麵鬧得如此難堪,主動派了自己最能言善辯的幕僚公孫言進殿,轉達他的意思。


    他雖已做出這般大逆不道之事,卻還心懷僥幸,以為和父皇之間還有和解寬宥的餘地。


    他,不知嶽父已經倒戈。


    他,和他所有的軍隊,全部被宮中禁衛軍緊緊包圍,隻等著天子一聲令下。


    公孫言知曉這是他振興家族,流傳千古的機會。


    為了這一日,他已經做了許許多多的準備。


    就連說客稿,他都寫了不下好幾十篇,最終選擇了最打動人心的那一篇,熟讀背誦,深深印記心中。


    這一日,終於給他等到了。


    他昂首挺胸走進龍華殿,腦海中不時迴憶著早已經銘記於心的稿件,準備把天子說得痛哭流涕、啞口無言,卻在走進大殿以後,連一個鬼影都沒看見。


    “不好,有詐!”像是過了許久,他才忽然反應過來。


    他瘋了一般往外跑去,想要報告太子這一訊息,卻沒想一支冷箭從暗中射發,直直追向他的後背。


    這一箭,直中他的心髒,他已經避無可避。


    他最終還是倒下了。


    鮮血源源不斷從他口中流出,他想抬手擦拭,卻望見殿門外火光衝天。


    大勢已去,大勢已去啊……


    他想要哀歎,眼皮卻沉重了起來。


    枉他公孫言飽讀詩書,自以為能振興家族,不成想竟還要株連九族。


    他不甘心地咽了氣。


    身下的鮮血浸染了他全身,血跡不斷往周圍蔓延擴散。


    天子黑著臉站在高台之上,祁老將軍一抬手,無數的箭雨往殿門外的叛軍射去。


    “往殿內去,往殿內去。大家都往殿內去。”太子不停大喊。


    暗衛護在他身前,卻極其不讚同他這一命令。


    圍在太子身邊的無數將士,也不讚同這一命令。


    這是生死存亡之戰啊。


    若真是進了這龍華殿,那麽隻有等死的份了。


    太子望著昔日的好友、臣屬,一個接一個倒在自己麵前,眼淚都流幹了。


    他並非是天性殘暴之人,他之所以逼宮也是因為不得已。


    可他的父皇……他的父皇……


    他抬頭望向高台上黑色蟒袍獵獵高揚的天子,重重擦幹了最後一滴眼淚。


    成王敗寇的道理,他早已在史書裏重複過多迴了。


    他隻是笑,笑自己還不夠狠心。


    他笑得多大聲,被綁在鎮國大將軍背後的祁鳳竹便哭得有多傷心。


    太子待她的好,她都記著的。


    隻是天不遂人願,要捉弄他們倆夫妻。


    若是太子此次決意去死,她便也不會苟活!定然以命殉葬。


    “可憐的太子啊。”天子轉移開了視線,不再去看他自小便給予厚望的孩子。


    他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挑戰他天子的權威,會有什麽樣的下場。


    “眾將士聽令,活捉太子,封官加爵。”他眺望遠方天際,那一輪紅日正欲噴薄而出。


    他的江山將無人可以挑戰,這天下定會被他牢牢緊握手中,除非他累了乏了倦了。


    活捉?那豈不是死得更慘。


    太子苦笑一聲,推開了身前的暗衛。


    “迴去與我的父皇複命吧。他如此刻薄寡恩,兒臣祝他這一輩子都找不到最滿意的繼承人。”刀落,鮮血迸濺而出,染紅了宮道一旁剛剛冒尖的綠草。


    太子已經自殺,支持他的那些將士沒了主心骨,自然隻能束手就擒。


    雖然,大部分的他們,都仍舊不甘心。


    祁鳳竹是眼睜睜見著太子自殺的,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祁老將軍趕忙鬆開了女兒身上的繩索,懇請天子召禦醫為女兒診治。


    天子不置可否,卻先讓宮人把媛貴人給帶上了高台。


    媛貴人心懷忐忑,走到了天子身邊。


    她並不蠢,可不會傻傻以為天子叫她過來是享受勝利果實的。


    “媛貴人,你算過命嗎?”天子握著她白嫩的小手,心思卻不知飛到了哪一處。


    發髻高聳,衣衫清涼的美貌女子,極小心地搖了搖頭,聲音細得跟風聲一般:“迴稟聖上,臣妾未曾算過。”


    天子大掌扼上了她細嫩脖頸,雙眼眯成一條細線,聲音平靜得沒有半點起伏:“孤第一次見你,你還是一介浣衣宮女,十指凍得緋紅。現在,你的手指竟要比養尊處優的貴人們還要白嫩了。”


    “都是聖上眷顧,都是聖上眷顧,臣妾才有今日。”女子眼中有了恐懼,卻又不敢反抗。


    “既感恩於孤,那便代替孤去撫慰撫慰孤的太子吧。”男人右手猛地一揚,美麗女子便被他擲下高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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