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浮萍會因水波的蕩漾而起漣漪,若說巨石會因常年的滴水而殘破留痕,若說漫天雪花會因烈火洶洶而融化。


    那麽,此時的蜀軍便是蕩漾的水波,將整個九州大陸都掀起了漣漪。那麽,此時的蜀軍就是一往無前的水滴,將玉簫關的這塊巨石染了一層痕跡。那麽,此時的蜀軍就是正在焚燒的烈火,遮天蔽日的席卷整個天下。


    十裏之遙。於螻蟻來說,很遠很遠,也許一生的路途都走不完;於飛禽來說,不過一段休憩的時間;於氣勢洶洶的七萬雄兵而言,隻不過是半步之距。


    兵臨城下,威壓九天。蜀軍那磅礴之勢,就好像十裏外還在漫天燃燒著的烈火在無盡的升騰一樣。


    玉簫關沉浸一片,濃濃的壓抑傳遞在每一個人的心間。


    接連兩次的攻守,玉簫關的利箭和巨石都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如今麵對了洶湧澎湃而來的一群狼,問澤宇隻是感覺此戰若要守住玉簫關,難!


    “聞將軍,冉將軍,護送許大人從內城門撤離,快!”問澤宇聽著那陣陣嘶吼聲越來越近,一向淡然的褶皺老臉上終究是出現了一抹無法掩飾的擔憂和急迫。


    “是。”聞若非和冉宏兩人立刻抱拳迴應了聲,本想立即帶著看起來有些文弱的許沐川離開這裏,可是當他們看到許沐川深沉邃淵的眸子,皆是不敢在多動一步了:“大人(公子)……”


    “問將軍,此戰,你有幾分勝的把握?”許沐川穿著一襲單薄的長衫,一頭黑墨般的發絲隨著清風微雪在牽動著,直麵著問澤宇的麵龐上寒若冬梅。


    問澤宇頓了頓口氣,迴應道:“十萬鐵蹄,能夠耗掉其十之二三,已經足矣。如今,蜀軍如同黑夜中狼群,直湧而來,玉簫關,恐難守住啊!”


    問澤宇的話語一畢,整個城牆之上的一眾將領和士卒的眼眉紛紛低了幾分,彌散著一股低沉落寞的淒涼感。


    “那麽何不趁現在全軍撤離玉簫關,退居易城,那麽方可無憂。”許沐川瞟了一眼還未至的黑壓壓一片的蜀軍,沉聲說道。


    趁著蜀軍還要一段時間才能夠抵達,玉簫關的眾人完全可以舍棄玉簫關,退居距離此處最近的易城,這樣是最為穩妥的辦法。


    城牆之上的很多士卒看著問澤宇的目光,都露出了希冀的神色,他們希望問澤宇能夠聽從許沐川的這個建議,那麽他們就不用白白的在這裏等死了。


    問澤宇望著天穹熊熊燃燒的火焰,隱隱約約聽著蜀軍將士衝來的嘶吼聲,剛毅的臉上慢慢的露出了一絲猙獰和血憤:“一年前,北淵十三將之一的劉老將軍,戰死在這玉簫關,項上人頭更是被斬落入血泊中。我問澤宇身為昔日北淵十三將麾下的第一先鋒大將,怎能忘卻此等恥辱?”


    說著有意,聞著更有心。辛雄莊的眼神微微黯淡了幾分,他就是在一年前的玉簫關之戰中一戰成名,天下皆知,血雄將軍的名號更是響徹天地之間。


    許沐川等所有人皆是低了低眼眉,不願同此刻充滿了戰意和殺意的問澤宇對視。


    “昔年,我問澤宇承蒙劉老將軍多多照顧,才有我問澤宇的今日。如若不然,早在十多年以前,我問澤宇便躺在死人堆裏了。”問澤宇眼瞳慢慢的變得通紅,嘶吼的低沉聲中夾雜著淡淡的嘶啞和一絲的哽咽:“今日,若我問澤宇撤離這玉簫關,我死後怎能麵見劉老將軍?每每在深夜想起劉老將軍慘死在玉簫關的畫麵,心中就像有一把刀子在插著般。”


    “問將軍,那,你想如何?”許沐川仿佛能夠體會到問澤宇心中的苦寂,語氣不知不覺間輕柔了幾分。


    “願隨本將死守玉簫關的士卒,便留下來。不願就此埋骨深雪之中,那麽就護佑監軍大人離開玉簫關。”問澤宇猛然一瞪地板,剛才蕭騰悲涼的氣息瞬間消散,一股濃濃的霸絕疆場的氣魄猶然升起。


    “我等願隨將軍,死守玉簫關!”問澤宇的話音剛落,在其一旁的辛雄莊便立刻抱拳跪地的大聲吼道。


    隨即,霍擎文等一幹將領和士卒紛紛跪地而嘶吼:“願隨將軍,死守玉簫關!”


    剛才還暗沉的氣氛一下子便消散的無影無蹤了,每一個士卒的眼底深處皆是濃濃的恨意和戰意。


    北淵十三將,一將一芳華。其中的每一個將領都是能夠名留千古的悍將,每一個人都是百年難出一人的驚世將帥之才。


    幾十年前的亂世,沒有人知曉那是一個怎樣的大世。北淵剛立,十三將便相繼的破土而出,在滾滾大世之中把北淵國推上了九州尊崇的地位。


    北淵十三將,每一個人都是北淵將士和百姓心中的英雄,不能夠讓任何人有所欺辱詆毀的情況。


    可是,一年前的劉勳濟喋血玉簫關,屍首被斬。此等恥辱,北淵將士怎能忍?若非一年前北淵國內憂外患加劇,無數將士定然是掀翻了整個蜀國了。


    此時此刻,問澤宇再提及到了眾將士心底的逆鱗之事,無一人不悲憤,無一人不怒吼,無一人不惱怒。


    “許大人,你還是離開此處吧!你,絕對不能夠有所閃失。”問澤宇炯炯有神的雙眸凝視著許沐川,用一種不容抗拒的語氣說道。


    許沐川能夠理解問澤宇此時的心境,也不能夠理解他此時的想法,沉吟道:“問將軍,戰死沙場,當真是對劉老將軍的尊崇嗎?”


    “許大人,論智謀算計,本將不如你,畢竟就連那高高在上的文政司都被你血殺了,連殘破不堪的北淵內患都被你給掌控住了。可是,論豪雄情義,你卻無法理解其中的深意。”問澤宇不假思索的直言說道。


    沉默不語,許沐川的眼光微微黯淡了一下,仿佛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一個穿著殘破髒兮囚服的邋遢老頭擋在自己身前的一幕。


    “問將軍,你當真決定了嗎?”許沐川沉吟了許久,才慢慢的開口問道。


    問澤宇遲疑了一下,鄭重的點了點頭,表明了自己決然的心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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