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之夜,難免晚風溫熱。


    幼年張三坐在門前的石階上,聽著從自家院中傳出的哭喊與咒罵,內心不曾泛起一絲的波瀾。


    他的父親是一名屠戶。而母親,是一位在當地小有名氣的戲子。


    所以,自打張三記事起,他便見慣了冰冷的刀、聞慣了腥臭的血,也熟悉了變換的臉。


    事實上,對於刀與血,張三並不喜歡,但也稱不上討厭。


    他隻是覺得……平常。


    平常到,張三一度幻想,自己長大以後,也會像父親那樣宰豬殺羊,做一名集市上的屠夫。


    但可惜,這一幕並沒有出現。


    有道是:金錢耗盡、緣分兩清。


    在他八歲那年,沾染了賭博的父親,不僅賠光了家中之財;也賠盡了這一家人的緣分。


    為了抵債,年幼的張三隨著母親被賣進了青樓。


    也正是從那天開始,張三的母親從賣藝變為了賣身。


    其日後的經曆……無非也就是“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朱唇萬人嚐”,個中細則也不方便明說,所以我們還是說迴張三。


    那時的張三雖然年齡尚小,但已然告別了學堂,做起了跑堂拉客的工作。


    每當間歇之餘他還會看到,不同的男人從母親的房間衣冠不整的出入。而那時,張三的心中總會無端湧現出種種異樣。


    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張三對於束縛他的青樓與母親愈發厭惡。


    所以平日裏,看著青樓內那些來來往往、佩刀帶劍的那些江湖上人士,他的心中自然免不了生出向往。


    隻不過,那時的張三年齡尚小,隻能默默聽著那些人口中“你將來會成為武林高手”之類的調侃,隨後在用冰冷的眼神,目送他們走進母親的房間。


    當然——


    這些江湖中的邊緣人物,永遠也不會想到,自己平日裏的調侃,居然能在有朝一日成為現實……


    那是張三被賣到青樓的第五年,青樓的對麵來了一位盲眼屠戶。


    雖然眼睛不行,但刀功卻是不俗。無論是剝皮剁餡、碎骨切肉,這位屠戶的手法就沒有不稱讚的。


    張三每天晚上都會去看看瞎屠戶,看一看讓他熟悉的刀、熟悉的砧板,以及熟悉的血。


    直到,一個寒冬臘月的晚上,張三像往常那樣,去看瞎屠戶。


    但那位瞎屠戶卻對張三說了一句,改變他一生的話語——


    “小子……想學刀麽?”


    而張三陷入了沉默,他有些茫然。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鬼使神差的說了一句:“想。”


    “想學刀,首先要有殺性……”瞎屠戶的嗓音渾厚,顯得中氣十足。


    “什麽叫殺性?”


    瞎屠戶道:“就是要……殺過人。”他咧嘴一笑,那笑容很不一般。


    而聽到這話的張三愣住了!


    他沒殺過人,也沒見過殺人。他隻在小的時候見過父親宰殺豬羊,但那都是畜生。


    “我沒殺過。”


    “那就去殺!”屠戶的聲音十分堅決,就像是……命令。


    於是——


    張三拿起了瞎屠戶的屠刀,轉身迴到了青樓中。


    當張三再一次從青樓中走出之時,他的身上已經沾滿了血,而在他身後,曾經歌舞升平的青樓,已然鴉雀無聲……


    在那個冬日,他知道了屠戶的名字,叫做無刀客。


    雖然是叫無刀客,但屠戶卻說,自己是天底下最厲害的刀客。


    ……


    時光荏苒,十五年過去。


    張三已然成為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刀客。


    但他的名,卻不在正道。


    因兒時的悲慘遭遇而走上了邪路的張三,很快成為了督察司緝拿的對象。


    他的一隻眼睛,也損失在了一名神捕的手上。


    也正因那一戰,他死在了……


    是的……張三的確是死了。


    現在江湖上隻有宋奎,是個二流高手、也是鳳鳴山上的……山賊!


    山賊的行當並不光彩,但張三一做就是八年。


    這八年,他為了活命隱姓埋名;為了活命……沒敢踏出鳳鳴山半步。


    直到——


    三天前。


    宋奎多年未見的師傅找上了他,並告訴他,他以後不再是宋奎,也不再是張三,而是無刀客的徒弟。同樣,沒有了身份束縛的他,可以重新獲得自由,離開鳳鳴山。但前提是,要做一件事情。


    張三同意了,並接下了無刀客交給他的一張畫像、一包藥粉,以及一把刀。


    藥粉需讓畫上之人服下,服藥之人需關在山上不得離開。


    但如果……畫像上這人自行解了藥粉之毒,那就放他離開;如果沒有那就關到解毒為之。


    中途若是出了意外,那刀……則用來保命。


    宋奎很聽話,很聽他師父無刀客的話,但他不認為自己會出意外。


    所以,他將畫中之人抓到了山上,但同時……也抓了孟宇。


    鳳鳴山,獨龍寨中。


    鏘——


    雙刀對單刀,發出刺耳聲響。


    宋奎手中的單刀,便是他師父無刀客交予他的那把刀。


    刀的名字,叫【炎雀】。


    這是一把號稱可以斬斷火焰的刀。但是否有這麽神奇,無人得知。因為它的每一任主人,都隻會用【炎雀】殺人,從來不會去斬火。


    當然,也可能有人見過【炎雀】斬斷火焰的場景,但那人絕不會是宋奎,更不會是……澹台弈。


    但見鋒刃相觸,瞬間彈開。


    二者兵刃相接僅是一瞬,便因為相撞後的大力,紛紛向後退去。


    但這並沒有阻止二人間的戰鬥。


    幾乎是在落地的瞬間,澹台弈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灰蒙之色。


    緊接著刀鋒一閃,刀影徐徐。


    人影與刀光同時朝著宋奎飛去,但後者見此卻是全然不懼。


    獨眼怒睜、橫刀立跨,抬手便是一道斬擊,【炎雀】鋒刃所向,正是澹台弈的脖頸之處。


    宋奎被稱做“獨睛削首”,因為……每一個死於他刀下之人,皆是屍首分離,再沒有其他外傷。


    而這也側麵證明,對於宋奎來說……無論殺誰隻需要一招,足矣。


    十年前,宋奎還是張三。


    那時的他出師入江湖,就已是武林之中鮮有的刀客。


    十年後的今天,他的刀功已然精進。


    單論刀法,整個蒼國武林之中,能勝他的不多。


    但這武林中,顯然不包括澹台弈……


    刀光又是一閃,【炎雀】之威如雷霆萬鈞。宋奎橫刀再斬,而這一刀又是斬向了澹台弈的脖頸。


    開啟了【夜行者】的澹台弈,速度和跳躍能力已然超出常人太多。


    所以在麵對這一來勢洶洶的一招時,他並沒有選擇硬碰硬的抵擋,而是選擇了躲閃。


    腳步一錯,澹台弈一退再退。


    在他後退的同時,雙手之上已然連出數刀。招式之間不求克敵,隻求傷!


    但……宋奎的刀法與澹台弈截然不同,大開大闔之際,每一刀都隻攻要害,讓人不得不退、不得不防。


    尤其是,宋奎的臂展加上【炎雀】的刀身,已經長過了手持雙刀的澹台弈。


    所以後者想要近身的話,就勢必要突破宋奎淩厲的刀勢。


    如若不然,澹台弈就隻能在對方不留喘息的攻勢之間,逐漸喪失戰鬥的優勢。


    直至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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