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她前麵那句話聽不出有任何異樣,後麵這句可就直白到底,一點都不掩飾自己另有所圖。


    真不知該說她做事坦蕩還是莽撞。


    我說:“我想和主子商量下,可好?”


    她一副料到的表情,“我已經問過他了,他答應了。”


    既然周卿言答應了此事,就代表他心中有數,我也稍微安心了些,“那好。”


    “我半刻鍾後來接你們,就這樣啦。”說罷,她便風風火火地走掉,一如來時。


    我沒多想,走到隔壁敲響了門,“周卿言。”


    他並未來開門,隻在裏麵說:“進來。”


    我推門進去,見他正在喝藥,“黃茹芸來找過你了?”


    他將藥喝盡後放下藥碗,拿起桌上的帕子拭嘴,“嗯。”


    我走近他,問:“她有跟你說什麽嗎?”


    “看來她跟你說了。”


    “叫我們去拜佛,似乎另有所圖。”


    他眸中閃過一道冷光,“我倒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麽。”


    他一臉淡然,絲毫沒有擔心的神色,我卻做不到這樣,問:“你難道不擔心嗎?”畢竟我們現在孤軍奮戰,而且還在她的地盤,若真出了什麽事情,連逃跑和反抗的能力也沒有。


    他似笑非笑,“你也有害怕的時候。”


    我不覺得羞愧,大大方方地承認:“我又不是木頭。”既然是人,就該擁有人的七情六欲。喜怒哀樂不說,害怕難道不是人之常情?


    他勾唇淺笑,好整以暇地看著我,“我和你若是倒黴,掉下懸崖之後就已經葬身湖底,又或者在林子裏就會被野獸吃掉。可我們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雖然對這裏一無所知也沒有任何勢力,但船到橋頭自然直,又何必擔心那麽多?倒不如靜觀其變,看看她到底想做什麽,然後再做打算。”說著他又笑著搖了搖頭,“況且,一切有我在,你不用多想。”


    說得我好像純屬庸人自擾,可說實話,這些話也真叫我放心了不少。


    他已經換下那日落崖時的衣裳,穿了一件合身的淡藍色綿衣,恰到好處的柔和了過於絕美的容顏,周身透出一股清俊儒雅的氣質。


    他見我盯著他直看,微微眯起眼,笑問:“這衣裳好看否?”毫不掩飾邀誇之色。


    我心裏笑了幾聲,麵上認真地說:“我在想的是,你長得這樣好看,難怪她們想拉你當做女婿,哦不對,你說這裏是女尊男卑,那麽駙馬應該稱之為......皇夫?”


    他笑容僵住,“你......”


    我心中大快,嘴上卻還是淡淡地說:“我說的當真實話。”


    他不知想到了什麽,眼中漾起縷縷笑意,說:“沈花開,你比起當初變了許多。”


    我正想迴嘴,門外丫鬟卻敲門,問:“周公子,公主叫奴婢通知你該出發了。”


    他站起,頎長的身子擋在我身前,俯身笑吟吟地說:“該走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不知為何心底竟有些迷茫,但還是跟了上去。


    不管我們之間曾經發生了多少不愉快的事情,但此時此刻,他是我在這裏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黃茹芸替我們準備了另外一輛馬車,與我們同去的還有伺候的丫鬟。我房裏那名丫鬟就是當日綠姨指給我的虎頭虎腦的丫鬟,名叫小葡,而周卿言房裏的丫鬟諾唁則比小葡漂亮許多,膚白貌美五官精致,若不是一身丫鬟服,說她是嬌生慣養的小姐也不為過。


    小葡與諾唁長相不同,待我和周卿言的態度也差上許多。小葡自與我見麵起就好奇之極,但礙於黃茹芸的關係,一直都緊緊閉口,除非必要的事情,不然絕不多說一句話。而諾唁則從頭到尾殷勤至極,一副恨不得黏在他身上的表情。


    “公子,你要嚐嚐我做得糕點嗎?”諾唁嬌滴滴地說:“奴婢看你中午沒吃多少,怕你下午餓了特意帶得。”


    周卿言睨了我一眼,說:“好。”


    諾唁伸出白嫩的手指,拿起糕點遞到他嘴旁,嬌羞地說:“公子。”


    他並未張嘴,反倒饒有趣味地看著我,說:“先給花開嚐嚐。”


    諾唁喂食得動作一頓,緩緩看向我,眼中閃過不悅,“可是公子,我聽說她不過是你的......”


    周卿言打斷她的話,唇邊帶笑,眼中卻有冷意,“原來要有身份的人才能吃上你做的糕點。”


    諾唁知自己惹得他不快,立刻委屈地抿嘴,“公子,奴婢錯了,奴婢這就給沈姑娘。”


    她這次沒再像對周卿言那般將糕點送到我的嘴邊,而是不情不願地將糕點盤遞到小葡麵前,說:“還不替沈姑娘拿幾塊。”


    小葡圓圓的大眼看向我,“姑娘,你要吃嗎?”


    我搖頭,“中午已經吃飽了。”況且那是人家對周卿言的一片情意,我又怎麽好意思接受?


    小葡轉向諾唁,語氣帶點不屑,“沈姑娘說不用。”


    諾唁笑容一僵,隨即又柔柔地對周卿言說:“公子,姑娘已經說不用了,那......”


    周卿言懶懶地說:“既然花開不想吃,那我也不用了。”


    諾唁整張臉僵掉之後用眼尾冷冷地瞥了我一眼,比之當初的卞紫,還要直白許多。


    似乎所有的女子對周卿言獻媚之時都會得到如此的對待,而不論從前還是現在,我都是被陷害的那個人。


    對於陷害我的事情,他還真是樂此不疲。


    之後馬車裏一片安靜,並未其他事端,除去小葡與諾唁互相不屑的眼神。


    看來她們之間也有一些我們所不知的爭執。


    約莫一個時辰後馬車停下,黃茹芸跳下馬車,腰間琉璃珠碰撞發出輕微的聲響。


    “你們看,我們要去的地方在那裏。”她指著不遠處山間的一座寺廟,說:“我們走過去。”


    我與周卿言自然沒有異議。


    上山的這段路裏黃茹芸依舊興趣盎然,一路跟我們介紹著山裏的風景,我卻沒有多大的心思去聽,畢竟她心裏算盤或許打得霹靂乓啷響,我們卻一無所知。


    不多時我們就到了廟前,門口依舊有士兵守衛,見到黃茹芸恭恭敬敬地行禮,隨即開門請我們進去。


    “這裏與往常的寺廟不同,隻有皇親貴戚才能入內。”黃茹芸解釋說。


    她這話又進一步揭示了帶我們來這裏意圖不淺,隻是像周卿言所說,靜觀其變,以靜製動。


    後麵的事情普通無奇,不過領著我們在寺內見了一尊又一尊的佛像,燒了一柱又一柱的香火,似乎真如她所說的那般,隻是為了帶我們“去去晦氣”。


    做完這一切後,她帶我們去了寺中一處池塘邊,吩咐下人們在石凳上墊上軟墊後坐下,待他們送上熱茶後斥退所有人,笑眯眯地說:“我還沒問過你們呢,從哪裏來?”


    周卿言不像前幾日對著她時那般冷淡,笑說:“崖上來。”


    “我自然知道你們從崖上來。”她不惱,好脾氣地說:“我是問,你們從哪個地方來。”


    周卿言笑容可掬地迴:“京城。”


    “京城?”她細細咀嚼著這兩個字,“原來你們也從那裏來。”


    也?


    我想到她口中那位二十年前從崖上掉下還存活的人,莫非那人也從京城來?


    她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問:“你們想迴去嗎?”


    我點頭,“這是自然。”


    她幸災樂禍地說:“想要從這裏出去,幾乎不可能。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我幫你們。”她喝了口熱茶,舒服地眯起眼,“不過我不建議你們出去,畢竟想出去得付出代價,而留在這裏,我可以給你們甚至比崖上更好的生活。”


    話說到這份上,她想表達得也都差不多了,有趣的是還給了第二個選項,留在這裏享福?


    隻是這福恐怕也不是白享的。


    “不知公主想要我們做什麽?”


    “不是你們,是他。”黃茹芸用下巴點了點周卿言,“我要他幫我做件事。”


    周卿言聞言微笑,問:“我?”


    “是。”黃茹芸彎唇,毫不吝嗇地誇獎,“我的國家裏,從沒有一個男子能長得像你這般好看,而且好看之餘,還帶有男子的英挺氣息。”


    “她”的國家?若我沒記錯,她目前還隻是個公主吧?


    周卿言沒說話,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我知道在你們的國家,男子的外貌並不是最重要的因素,但在我們這裏,男子最重要的不是能力,而是外表。”她落落大方,說:“在這裏,男子最大的用處就是傳宗接代。”


    昨日我便已經猜到她對周卿言有這方麵的意思,所以此刻並不訝異,再看周卿言,也不像昨日那般黑臉,依舊一臉淡笑,似乎對此毫無反感。


    黃茹芸非常滿意我們的反應,繼續說:“我想讓你做的事情不難,好好利用你的外表,去辦好我交代給你的事情,事成之後,我幫你們離開這裏。”


    周卿言端起茶杯,斯文地小啜,“不知公主想讓我做什麽?”


    黃茹芸用手背可愛地蹭蹭自己的臉,正欲說話卻被外麵候著的丫鬟打斷,“大公主,二公主到了。”


    “叫她進來吧。”黃茹芸眼中閃過一道算計,甜甜地對我們笑說:“這場戲的主角來了,你們可要好好表現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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