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未經曆過男歡女愛,卻也知道方才的行為是極為親密之人才能做的事情,饒是錦瑟與池鬱六年的感情,池鬱親也隻親吻過錦瑟的頭發,而不是如此......如此得寸進尺的舉動。


    想到此我不禁怒火中燒,狠狠瞪向牆邊之人,隻是罪魁禍首此刻正發著高燒加昏迷不醒,我又如何能去跟他算賬?隻能恨恨地咬牙,邊死死地瞪他邊拾了幾根粗樹枝用力折斷,幻想手中折斷的其實是他的身子。


    雖然即使這樣,也無法消除我心底那股難以言喻的怒氣。


    我閉眼深深地吸了幾口氣,等心情稍微平靜些後,將他從被撞暈的姿勢調整成了正常睡姿,再替他將被子蓋好,以防風寒變得更加嚴重。


    他再不濟,也好歹救過我兩次性命。


    將他打理好了之後,我支著下巴看著火堆出了神,腦中卻不似方才那般充滿著悲涼,不知多久後也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第二日一早,我被洞外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吵醒,掙紮著睜開眼時又被嚇了一跳。


    誰能告訴我我是何時躲進被窩裏睡覺的?更別提在我身側睡得正香之人,一隻手臂還十分自然地環在我的腰間?


    我想都沒想,一把甩開他的手臂起了身,他被這個動作吵醒,緩緩睜眼,虛弱地說:“出什麽事了嗎?”


    我往後退了好幾步,不自然地說:“沒事。”


    “咳咳。”他捂著嘴輕咳幾聲,看了看身上的被子,說:“你的被子怎麽會在這裏?”


    我僵著臉,問:“昨晚的事情你都不記得了?”


    他臉色蒼白,皺眉緩緩地問:“昨晚?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


    他又咳了幾聲,俊臉滿是病態,“莫非真出了什麽事情?”


    “沒有。”既然他不記得昨晚的事情,那就當什麽都沒發生就是了。嗯,什麽都不曾發生。


    他坐起身,墨色長發淩亂地散在背後,“我隻覺得腦袋好疼。”他摸了摸腦後,“好像撞牆了一般。”


    可不是嗎,確實撞牆了。


    “而且前麵也疼。”他又摸了摸前額,微微有些疑惑,“好像磕到什麽了似的。”


    嗯,的確磕到了什麽,被我額頭給磕得。


    “昨晚什麽都沒發生,你躺下吧。”我指著床鋪說:“別又著涼了。”


    他難得乖巧地點頭,剛躺好又困惑地問:“你把被子都給了我,昨晚睡在哪裏?”


    我僵了下臉,說:“我睡在火堆邊。”


    “哦。”他眼中似乎閃過了一道笑意,但立刻消失不見,“我......咳咳。”


    “別說話了,你著涼了。”我看了看外麵的天色,“現在應該是中午,我出去找點吃點,順便給你采點藥迴來。”


    他側身躺著,隻剩一張臉在被子外,“你懂醫術?”


    “以前跟我娘學過一點。”我愣了下,理了理衣服,將靴子裏的匕首扔給他,“我出去了,待會如果有人進來你就拿這個防身。”


    他沒有伸手去拿,麵無表情地盯著匕首看了一小會,微微頷首,說:“好。”


    我出洞後並沒有馬上去找食物或者藥草,而是迴到湖邊觀察了下,那湖呈半月形,正好依著崖壁,所以昨日我們掉下時正好掉進了湖裏。湖邊的森林密密麻麻地圍成一圈,沒有走出去根本不知道到底有多大,我試著走了半個時辰,卻絲毫看不到林子的盡頭,隻好原路返迴,準備等迴去一趟後再出來試試。我在迴去的路附近走了走,發現了數量不少的捕獸夾和小陷阱。看來這裏也不是什麽安全的地方,平日應該經常有野獸出沒。


    不久後我終於發現了一塊茂密長著草藥的地方,我小心翼翼地避開了捕獸夾及地上的繩圈,卻沒想到滿是荒葉的地上也被挖出了坑,一個不小心就踩空墜了下去,若不是我反應快,伸出四肢抵住了坑壁,此刻恐怕已經走上了黃泉路。


    這種陷阱一般隻有在追捕大型野獸的時候才會用上——挖一個深坑,底下密密麻麻地插滿削尖的竹子,野獸隻要掉下去就絕對沒有逃走的可能。


    人倒黴果然喝水都會塞牙縫。


    我歎了口氣,看了眼絕無可能爬上去的洞口,認命地低頭,緩緩移動四肢往下麵挪動。等到快接近坑底的竹尖時,穩住身子,艱難地伸出一隻手握住了竹子,然後使出吃奶的力氣將它從坑底拔了出來。


    雖然內功還未恢複,但原先一身蠻力已經恢複了七八成,拔幾個竹子還是綽綽有餘。


    我一口氣拔了十幾根竹子,空出了站人的地方後躍了下去,甩了甩發酸的手,靠在坑壁上無語望天。


    我想我這一輩子的黴運肯定都聚集在這段時間裏了。


    我隻哀怨了半刻鍾,便又著手拔起了竹子,拔了足夠的竹子後將它們四根做一組,插入坑壁做成了梯子,接著攀著竹子爬出了坑。


    我站在坑外,抬頭看了眼陽光正暖的天空,緩緩擦去了額頭上的汗水。


    即使方才我死在這裏,也沒有幾個人會在乎吧。


    我平靜了下,比先前更為小心地觀察了附近的情形,采好必要的草藥和果腹的果子按原路返迴了山洞,洞裏周卿言正閉目休息,聽到聲響後睜眼,問:“去了這麽久,出什麽事了嗎?”


    我摸了摸掌心,將懷裏的果子掏出來,放了幾個在他身邊,“沒事。”


    他輕咳幾聲,“你過來下。”


    “怎麽?”


    “過來就是了。”


    我放下草藥,走到他身邊,“幹什麽。”


    “蹲下來。”


    “嗯?”


    他從被子裏探出手,一根根地掰開我緊握的手指,“手上怎麽了?”


    我不自在地收迴手,“沒事。”


    他蹙眉,長眸閃過不悅,“都這樣了還叫沒事?”他不再征求我的意見,一把拉住我的手腕,從腰間拿了盒藥出來,認真的替我抹起了藥,“皮都蹭破了。”


    我沒有收迴手,看著他白淨的臉龐,說:“剛才不小心掉進捕獸的陷阱裏了。”


    他上藥的手頓了下,淡淡地說:“下次出去小心點。”


    他說話的語氣明明那麽淡,卻叫我心底湧上一股奇異的感覺,但立刻又叫我心驚了下,連忙把手縮了迴來,“好了。”


    他望著我,沒有阻止,“嗯。”


    狹小的山洞裏,周卿言睡在一旁的被褥中,我在另一邊燒火替他煎藥,兩人都沒有再開口說話,氣氛安靜的叫人有些尷尬。


    可明明以前我們也是這樣,為什麽現在才覺得尷尬?


    “要好了。”我將藥碗端到他身邊放下,摸了摸耳朵,說:“涼一下再喝掉。”


    “嗯。”


    “我出去看了下,這附近有很多捕獸的陷阱,估計經常有野獸出沒,等你好些了我們就趕緊離開。”


    “好。”


    我揀了顆果子咬了一口,酸酸澀澀,難以下咽,當下吐了出去,換了一個又接著咬。


    “這個,還給你。”他將匕首推了出來,示意我拿走。


    我“哦”了一聲,將匕首擦了下,放迴了靴中。


    他坐起身,端起藥碗吹了幾口,輕輕啜了下,說:“昨天的事情.......”


    我腦中轟了一聲,昨天的事情?難道他記起來了?


    “那些話,抱歉。”


    “嗯。”我大大地鬆了口氣,幸好不是指那個。


    “還有.......”


    我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還有什麽?”


    他唇畔微勾,俊臉似乎有幾分捉弄,“謝謝你照顧我。”


    “不客氣。”我吐出口中的果核,麵無表情地迴道。


    正在這時,洞外突然響起了一些聲音,我立刻警覺地站起,靠著洞壁緩緩向外走,隻是還未到洞口便有一支箭淩厲的向我射來,若不是我低頭躲過,那箭就直接插在了我的腦門上。


    “原來不是野獸。”清脆的女聲響起,伴隨著一陣淡淡的迷迭花香氣。


    我這才有空看清女子的長相,她一身褐色打獵冬裝,英姿颯爽,烏黑長發編成兩條粗辮子垂在胸前,額前綴著一條紫色帶墜額鏈,五官豔麗,貌美動人。


    她眨眨眼,驚奇地問:“你是誰?怎麽到的這裏?”


    我直起身,沒有迴答她的問題,反問:“請問,這個洞穴可是姑娘的地方?”


    她倒也直爽,利落地說:“這是我日常打獵休息的地方。”


    “原來如此。”我笑笑,說:“我與朋友不小心從崖上掉下,落進了不遠處的湖裏,隨後找到了這個洞就暫時休息了一晚,若冒犯了姑娘還請見諒。”


    “從崖上掉下來的?”她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說:“已經好久沒有人掉下來過了,而且還是活的。”


    我說:“如果不是姑娘放在這裏的被子與幹糧,或許我們也活不到現在。”


    她紅唇笑開,笑聲如鈴,“既然碰上也是緣分。對了,你還有朋友在裏麵嗎?”


    “是。”


    她指了指裏麵,“我能進去嗎?”


    “當然可以。”


    我們進去時,周卿言正扶著牆壁虛弱地站立,雖麵帶病態,卻仍是個俊美公子。


    女子一見他便睜大眼睛,忍不住誇道:“他長得可真好看。”


    周卿言對此沒有反應,瞥了眼我,“花開?”


    我說:“她是這個洞的主人。”


    他表情冷淡,向女子微微頷首:“你好。”


    “你生病了嗎?”女子走近他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來,問:“要不要跟我一起迴去?”


    周卿言淡淡地說:“不用了。”


    “可是你們不跟我出去,很快就會被野獸吃掉。”她撿迴地上的箭,說:“這片林子裏有兩隻老虎出沒,已經咬死不少從上麵掉下來的人了,你們能活到現在已經算是奇跡。上一個掉下來還活著走到我們那裏的人可是二十年前的事情。”她狡黠地眨眼,說:“你們現在不跟我走,恐怕活不了幾天哦。”


    我略微思索了下,問:“姑娘知道最近的城鎮在哪裏嗎?”


    她笑彎了眼,“當然,我就從那裏來。”


    我走到周卿言身旁扶住他,說:“那就勞煩姑娘帶我們出去了。”


    “不客氣,”她把玩著自己的辮子,笑嘻嘻地說:“我叫黃茹芸,你們呢?”


    我說:“我叫沈花開,他叫周卿言。”


    “那我就叫你們花開和卿言啦。”她絲毫不扭捏,落落大方地說:“我的馬在林子外,待會出去了讓他上馬吧。”


    我與周卿言對看了一眼,點頭說:“好。”


    黃茹芸熟練地帶著我們出了林子,狹窄的小路邊果然候著一匹棗紅色的駿馬。周卿言上馬之後我牽著馬走,她則跟在我身邊問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一時間倒也看不出有任何惡意。


    我們出林子時隻有一條簡陋的泥路通向遠方,走了約半個時辰,小路逐漸變得寬敞了起來,也由原來的泥路變成了石路,到後麵越走越平整,步行了大約一個時辰後,前麵已經豁然開朗,不久後便到了我想去的“最近的城鎮”。


    那座“城鎮”城門高大,雖是冬季兩旁的路邊竟然詭異地花團錦簇,散發出濃鬱的花香。城門上掛著暗紅色的牌匾,端端正正地寫著三個燙金大字。


    “聖女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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