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愣了一眨眼的功夫,便立刻收迴腳躲到了門外,店內那兩人並沒察覺到這些,仍你來我往的繼續交談。


    我靠在門上,唿吸竟有些不穩。


    池鬱為什麽會在這裏?


    錦瑟呢?她也來了嗎?


    玉瓏怎麽會和池鬱認識?


    混亂間,我聽到池鬱正和玉瓏道別,想也不想就躲到了柱子後麵,等他走了之後才盯著他的背影出了神。


    半年不見,他似乎一點都沒變。


    長發仍是用玉冠束起,身上還是穿著玉白色鍛袍,背影依舊挺得筆直,一如在山上時那般清俊迷人。


    師兄。


    我張了張嘴,十分想對他叫出這兩個字,最終還是無力沉默,看著他越走越遠,直到消失在人群之中。


    我隻能暗暗苦笑。


    他自是不知這半年裏我有多懷念山上的日子,雖然明知迴不去也不可能迴去,卻還是放不下的那種感覺。


    我想念山上的空無一人,想念寥寂但安靜的時光,想念疏離但還是一家人的他們。


    雖然,他們沒有我還是過的很好。


    我眨了眨眼,努力消除這種突如其來的無力感。這樣自哀自憐的情緒在我身上極少出現,更是被我所不屑的。


    既然出來了,一切就得向前看,不是嗎。


    正當我發呆之際,玉瓏從店裏走了出來,臉上是未褪去的羞澀欣喜,見到我時訝異了一下,但立刻報以比平常更為甜美的笑容,“花開,你在這裏做什麽?”


    我有些僵硬的笑了笑,“沒什麽,正準備進去找你。”


    “藥抓好了嗎?”


    “嗯。”


    “那趕緊迴去吧,還得給主子煎藥呢。”


    我點頭,從她手裏接過了些許布匹。隻這個簡單的動作卻又叫她笑彎了眼,“花開真是個體貼的姑娘。”


    我不傻,自然知道她現在的心情十分愉悅,這恐怕跟方才與池鬱巧遇脫不了關係。我又想到來時她跟我說的那個能與周卿言相比較的人,莫非她說的那人就是池鬱?


    “我方才啊,巧遇到了一個人。”玉瓏似乎知道了我心中所想,主動開了口,“就是我來時跟你說過的那位公子。”


    這下可好,我不用再猜測了,玉瓏欣賞愛慕之人正是池鬱。


    “沒想到他也在金陵。”她臉上有止不住的笑意,絲毫不遮掩對池鬱的好感。


    我實在不知該迴答什麽,隻能木木的點頭,“哦。”


    “可惜你來晚了一步,不然就能瞧瞧他到底是什麽模樣了。”她沒有察覺我的不對勁,顧自說:“上一次相遇也有半年多了呢。”


    原來早就認識了?


    “這位公子與主子也是舊識,上次遇見時,主子還幫公子的師妹解過圍。”她說:“公子方才說是路過金陵,怕是要迴京了吧。”


    我......我簡直想仰天大笑三聲。


    哈,哈,哈。


    原來是這樣嗎?


    池鬱與周卿言是舊識,錦瑟下山後遇上的絕美公子是周卿言,玉瓏愛慕之人是池鬱......


    池鬱的情敵是周卿言,玉瓏的情敵是錦瑟。


    我克製不住幹笑出了聲,等迴過神才發現玉瓏正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花開,你怎麽了?遇上什麽事情了嗎?”


    我心裏苦笑,這世上有千千萬萬的人,卻不料我下山後遇上的這群人,竟然和池鬱與錦瑟也有關係......叫我如何能不震驚。


    “沒有。”心裏雖然情緒萬千,臉上卻麵無表情,淡淡的說:“方才在藥鋪遇到了楊呈壁的護衛,據說是被他爹狠揍了一頓。”


    玉瓏聞言愣住,臉上的欣喜褪下,隱隱有些擔心的問:“被他爹打了?傷勢如何?”


    “斷了幾根肋骨而已。”


    她垂眸,“這樣啊。”


    我沒空去想她突如其來的轉變,還在思考她方才說的那句話。玉瓏說池鬱是迴京,莫非池鬱是京城人?


    說來好笑,雖然認識六年,我除卻知道他是我的師兄,並未主動去了解過他的事情,連他是哪裏人都不知。這樣想來,我確實不如錦瑟那般纏著他喜歡問東問西,也難怪他每次都願意帶錦瑟下山,卻從未詢問過我。


    接下來我和玉瓏都沒再開口,各自懷著心事,一路步行迴家。許是我今日腦中想的事情太多,一時之間竟有些大意,直到走至靜僻巷處才察覺了異樣。


    一路上恐怕不隻我們兩個人。


    “玉瓏。”我叫住了玉瓏,將手中的東西交給她,附在她耳邊低聲說:“你先迴府。”


    玉瓏不解,但也知事情有變,點頭說:“好。”


    待玉瓏離開之後我緩緩掃視了下周圍,淡淡的開口,“出來吧。”


    原本空無一人的巷子裏突然傳出了一聲笑,“想不到還是被你察覺了。”一身布衣的蒙麵男子從角落走出,細長的眼睛閃著亮光,眉間滿是戾氣。“好久不見啊小姑娘,還得我嗎?”


    我自然記得他。那日將我從樹上吵醒,見到我後又想滅我口的黑衣男子。


    “看來你是想起來了。”他緩緩走近我,在不近不遠的距離站定,低低笑了了幾聲,好不陰險,“可算是找到你了,不然還真不好交差。”


    我沒有什麽情緒的迴道:“有何貴幹?”


    他冷哼一聲,“這話問的好,姑娘可還記得那天你所救之人?”


    救?我可不記得我救過誰。“不記得。”


    他愣了愣,似乎沒料到我的反應會這麽冷淡,隨即笑說:“姑娘又何必裝傻,那日你救了程令又傷了在下,想裝作沒有這迴事嗎?”


    這番話說的可真容易混淆視聽,描述的似乎我才是作惡之人,他則受到無妄之災。“我隻記得那日有人吵醒了我還想殺了我。”


    “那日是個誤會。”他賠笑,似乎想改變戰術:“我以為你和程令是一起的,一時心急才出了手,誰知姑娘身手不凡,在下根本不是你的對手。”


    我挑眉,“既然如此,誤會也解開了,我先行一步。”


    “姑娘且慢!”他一聲怒喝,顯然有些按捺不住,“那天的誤會解開自然是好事,不過還請姑娘幫我一個忙。”


    我麵無表情的看著他,不做反應。


    他眼神有些不耐,嘴裏卻依舊低聲下氣:“姑娘可否將程令給你的東西交給在下?”


    這要求實在是叫我為難。“不行。”


    他眼中閃過怒氣,語氣也有些衝了起來,“姑娘是故意想和我作對不成?”


    “自然不是。”我搖頭,“他沒有給我什麽東西。”


    他嗤笑了聲,明顯不信我的話,“這話說的好笑,你是他死前見的最後一個人,他會不將東西交給你?”


    我實在是莫名其妙,“為什麽要交給我?”


    “因為......”他頓了頓,陰陽怪氣的問:“姑娘到底交不交出來?”


    “沒有又如何交給你。”


    “既然姑娘不願配合,”他不怒反笑,緩緩抽出手中長劍,“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說罷也不跟我再廢話,舉劍便衝了過來。那日我和他雖有碰麵卻沒動過手,今日一交手才發現此人武功最多隻能算中上,而那日栽在他手裏的程令內功顯然深厚許多,這樣想來,這人怕是有些手段。不過既然他想玩,我就陪他多玩一會。


    如他所願,我從一開始的緊密防守到鬆懈以待,他雖吃力應對一副招架不住的神態,眼裏卻閃過一絲得意。半刻鍾後他招式混亂,我完全可以一招將他拿下,隻是他想的恐怕也是這個,待我拿下他以為自己勝利之際,用藏在指間的毒針給我一針,然後便大功告成。


    “這招實在有些卑鄙。”我捏住他的手腕,“那天就是這樣讓程令中毒的嗎?”


    他見招式被我識破,也不再偽裝,冷笑著說:“想不到你年紀小小還有些本事,不像程令那個蠢貨,念在兄弟之情還想放我一馬。”


    “哦。”我冷淡的點頭,“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他不屑的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人品雖然低劣,竟然還有些骨氣。”我盯著他的眼,認真的說:“我跟你說過了,他沒有給我任何東西。”


    他移開眼,冷冷的說:“主上恐怕不會滿意這個答案。”


    主上?


    我到底卷入了什麽樣的事件裏?


    我鬆開手,“你走吧。”


    他並沒有離開,微微訝異,“你就這樣放我走?”


    我淡淡的說:“迴去轉告你那主上,東西我沒有。”


    “我可不會感激你。”他陰冷的說:“下一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下次他不拿我交差,估計那主上也不會放過他。“等你能打敗我再來說這句話。”


    他不再迴話,死死的看了我一會,而後轉身迅速離開。


    我緩慢的轉身,“玉瓏,出來吧。”果然啊,不是主子的話就不會那麽聽從嗎?


    玉瓏從巷口走了進來,滿臉嚴肅,“花開,你見過程令?”


    我已經懶得再去訝異了,“怎麽,你也認識程令?”沒想到路上遇到的一個死人也跟他們有關係,這世界到底是有多小。


    她點頭,柳眉輕蹙,“他......死了嗎?”


    “嗯。”


    “沒想到你竟然是他死前見過的最後一個人。”她搖頭歎了口氣,“罷了,也省的路遙和馬力再去找人。”


    也就是路遙和馬力最近失蹤是去找程令了?


    “先迴府吧。”方才見過池鬱的歡喜已經蕩然無存,剩下的隻是一臉深思。


    “好。”


    迴到風月閣後,正欲進梨映院,卻見楊呈壁正一瘸一拐的準備進門,見到我時大喊一聲,“花開,快來扶著我!”


    我心中有些好笑,眼角撇到玉瓏有些閃躲,身子往我身後藏了藏。走近楊呈壁時卻聽他有些遲疑的對著玉瓏說:“這位姑娘,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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