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意失笑道:“我都不氣,你們氣什麽呢。”


    平心而論,她並不討厭林氏。


    林氏羨慕自己,這種羨慕甚至摻雜了一點妒忌,可歸根結底,她也沒做過什麽對不住自己的事情。


    前世她也不止一次看見林氏修習文經,苦練舉止,努力想叫自己配得上安國公府的門楣。


    說到底,她也不容易。


    ……


    夕陽西下,餘暉將天地間渲染成淡淡金色,連朔風似乎都溫柔了。


    鍾意坐在馬車上,聽見外邊一陣馬蹄聲過,還有路人驚嘆聲傳來,笑道:“怎麽,又有番邦入長安了嗎?這時間趕得巧,正好來得及用晚飯。”


    因林氏之事,兩個侍女皆有些懨懨,也不答話,鍾意搖頭失笑,馬車外卻像是沸騰的水一樣,忽的喧騰起來。


    “齊王造反了!”


    鍾意心頭大震,掀開車簾,便見張榜處百姓聚集如潮,議論紛紛,玉夏見她臉色不好,有些擔憂,輕輕叫了聲:“居士?”


    “我無妨。”鍾意將車簾放下,輕嘆口氣:“隻是,要變天了。”


    ……


    大唐立國不過幾十年,各地時有反事,然而能成氣候的,卻一個也沒有。


    皇帝戎馬半生,其悍烈勇武,歷代帝王少有,這樣一個生生從父兄手裏奪了江山的人,怎麽可能重蹈他人覆轍,叫別人奪了自己江山?


    別說是李佑這種手不能提刀的皇子,便是李政這樣能征善戰的,也未必能做到。


    差著幾十年的火候呢,皇帝前半生的仗,難道是白打的不成。


    時值新春,諸番先後入京朝賀,齊王選在這時節造反,無疑是在皇帝臉上打了一記耳光,他原就不被看重,失敗之後的命運,更是毋庸置疑。


    鍾意經歷過前生,她知道,齊王造反隻是一個引子,更大的風暴,還在醞釀之中。


    可有些時候,即便知道未來如何,也是無法更改的。


    她不是神,能做到的事情有限。


    鍾意有些感慨,還有些說不出的無力。


    馬車外一片喧囂,議論聲紛紛,不絕於耳,直到出了城門才停歇。


    鍾意倚著靠墊,半合了眼,聽得一陣風聲唿嘯而過,那馬蹄聲快如雷霆,倏然遠去,不覺睜眼,笑道:“好烈馬。”


    話音剛落,便聽那馬蹄聲折返迴來,到馬車近前停了。


    她心中一動,掀開車簾,卻見李政端坐馬上,手提馬鞭,丹鳳眼微垂,神情似笑非笑。


    車夫識得他,慌忙下馬問安,鍾意見他一副天策上將親臨的倨傲模樣,倒不好失禮,扶了玉夏的手,要下馬車。


    李政看那侍女一眼,吩咐道:“鬆開。”


    他做慣了人上人,統率千軍磨礪出的威儀,隻在目光中流露出少許,便能叫人戰慄,不敢直視。


    玉夏被他看的心中一慌,匆忙鬆了手,隨即反應過來,卻見秦王笑了。


    他手中馬鞭一揚,捲住鍾意腰身,略微用力,便將人帶到身前,朗聲大笑,揚鞭而去。


    第16章 揮鞭


    鍾意隻覺身體騰空而起,不由一陣恍惚,再迴過神時,人已穩穩坐在馬上,駛出城門很遠。


    李政的手臂橫在她腰間,背後便是他的胸膛,許是離得太近,連他身上那種她曾經熟悉過的氣息,都嗅的清清楚楚。


    鍾意長舒口氣,平靜下來後,方才道:“放我下去。”


    李政對於她的平和有些訝異,隨即又笑了,眉目英俊,自生風流:“我見馬車走得慢,憂心居士迴去晚了,便自作主張,拉人上馬,居士不會生氣吧?”


    夕陽的餘暉灑在鍾意臉上,連聲音似乎都柔了三分,但仍舊能從中聽出堅持來。


    她重複道:“秦王殿下,放我下去。”


    “也好,”李政頓了頓,勒住韁繩,放慢了速度:“此處僻靜,無人攪擾,我有幾句話,想同居士講。”


    出了城門,便能望見露華山,這匹棗紅馬健毅威武,神駿非凡,腳程極快,人在馬上,已經能遠眺到青檀觀的山門。


    李政先下了馬,又伸手去扶鍾意,她卻不理會,翻身落地,動作嫻熟,想是學過騎射的。


    李政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瞬,隨即便被收迴,他臉上倒看不出什麽,笑吟吟道:“居士,你生我氣了?”


    鍾意落地後並不停留,徑直到他身前,抬手一記耳光,結結實實甩在他臉上。


    “啪”的一聲脆響。


    李政一怔,周身氣息驟然冷了,臉上笑意隱去,麵無表情的盯著她看。


    那匹棗紅馬似乎也察覺到幾分,有些不安的打個噴鼻。


    鍾意卻不避讓,站在原地不動,冷冷迴視他。


    李政目光懾人,一字字似乎從牙根裏擠出來:“你再打一下試試看。”


    鍾意又一記耳光甩過去。


    李政神情冷凝,臉上幾乎要結出冰。


    鍾意也不怵他,平靜站在他麵前,等他接下來可能會有的暴怒反應。


    不知過了多久,李政長長出一口氣,低頭扯她衣袖,道:“你打都打了,也該消氣了吧?”


    鍾意撥開他手,道:“秦王殿下,請你以後不要再這樣做了。”


    李政在僵麻的嘴角上摸了下,便見指尖沾了點血色,自己拿帕子擦了,道:“我不太明白居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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