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懷孕了?


    一道天雷從頭頂滾滾而過,公子言張著嘴巴愣了好久,才明白這三個字究竟是什麽意思,然後整個人如同被定住了一般僵在了那裏。


    “怎···怎麽了?”宮晟天見她的表情不像是很歡喜,臉上的激動漸漸被緊張所覆蓋。難道她不喜歡這個孩子?


    “沒···”公子言抬手附上自己的肚子,整個人的表情依舊是懵懵的“多大了?”


    “兩···兩個多月了。”公子言的表情過於平靜,弄得小虎心底也微微有些起毛。不明白公子究竟是什麽個意思,難道公子不想要這個孩子?


    “兩個多月了。”摸著依舊平坦的小腹,公子言點了點頭。這幾個月事多,如今迴想起來的確是親戚好久沒來了,她一開始還以為因為來迴路程奔波導致的推延,原來是有了。而兩個多月···那就是涼亭那次了。


    微垂的眼眸慢慢抬起,暗黑的眸子如深潭一般深邃幽暗,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看著坐在床邊緊抓著她的手,因為她的沉默而如琴弦一般緊繃在一起的宮晟天,默默地把他抓住的右手抽了迴來。


    “雪皇,不要忘了我們之間的一月之約。”公子言淡淡的說完這句話,然後就準備下床,但手腕卻被人用力的抓住。


    “公子言,我們有孩子了。”宮晟天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她,試圖從那暗黑的眼眸裏看出一絲欣喜,結果呈現在他瞳孔裏,是少女涼涼的微笑。


    “所以呢?”公子言勾著唇角看著他“你想說什麽?”


    宮晟天咬牙:“你就不高興麽?”他們倆有孩子了,有孩子了!


    “高興又如何?”公子言揮開他的手,轉而捏住他的下巴,涼薄的唇角邊,邪魅無形的綻開“不要忘了,戰爭沒結束前,我們倆始終都是敵人。”


    宮晟天瞳孔一縮,整顆心像是浸入冰冷的海水一般,窒息、黑暗、絕望、種種負麵情緒將他心底的喜悅一點點吞噬掉,隻留下無盡的冰冷滿載在冰寒的軀殼裏。即便是頭頂燦爛的陽光,也無法驅趕出他眼底的悲涼。


    “公子這話是什麽意思?”見宮晟天失魂落魄的走出去,小虎下意識的往身邊人問去,等問完之後才發覺身邊站著的不是小狼,而是他們尊敬的樓主大人。


    不過好在祁玥並沒有追究他的冒犯,剛才臉上還臘月飛雪的他此時卻像是春暖花開一般綻放出一個妖媚的弧度:“這句話的意思是說···”


    修長的手指在粉嫩的薄唇上輕輕一點,祁玥如惑世妖姬一般露出一個顛倒眾生的笑容:“既然有了孩子,那麽孩子他爹也就沒那麽重要了。”


    “哦···啊··啊?!”


    公子言懷孕,這可是關係三國命運的重要大事,傲雪國的臣子們更是第一時間進言宮晟天,以不讓皇室血脈外留為借口迎娶公子言,結果卻被路過的祁玥聽見,二話不說就把那個臣子給打了個半死。


    “宮晟天,本樓主今天就把話撂這裏,想憑孩子來娶小言兒?門都沒有!本樓主告訴你,這世上想做這孩子他爹的人多得是!不差你一個!”


    丟下這句無比囂張的話,祁玥就拍拍屁股繼續迴去做他全職奶爸去了,因為太醫診斷,某公子因為前段時間上躥下跳的緣故,所以胎位有些不穩,因此公子言身邊的人上上下下都陷入緊張當中。宮晟天這個直接親屬更不用說了,可是每一次他一走到門口就會被祁玥給轟出來。


    “我是孩子的爹!”


    “現在隻是敵人!”


    就這樣打打鬧鬧的時間裏,公子言在床上躺了五日,才允許下床。這五日裏,貴族卡隆試圖趁著公子言有孕大家注意力轉移的功夫發動政變,結果自然是以失敗告終。公子言第一次以攝政王的身份下達命令,卡隆一族滿門抄斬,從此五大世家貴族變成四大世家貴族,血腥的手段讓西元上層社會對公子言再也不敢有任何異議。


    安定了西元,公子言就帶著臣子準備迴國。臨出發前,公子言又去了一次西元皇陵,看著眼前冰冷的大理石碑,公子言依舊難以相信那個總是笑得如三月春風一般的男子就這樣永遠長眠於冰寒的地下。


    “公子。”熟悉的嗓音從背後響起,公子言默默地轉過身,卻見侍藍抱著一個黑色的方盒站在不遠處。


    “有什麽事嗎?”臨終前,赫連澈把侍藍留給了小皇帝,連帶著也把自己的勢力留給了小皇帝傍身,這一點赫連澈對自己說過,希望自己在他們需要幫助的時候能夠搭一把手。


    “公子。”侍藍看著懷裏的黑色方盒,眼底閃過一絲堅定,然後雙手捧著它遞到公子言麵前。


    “這是什麽?”公子言看著眼前的木盒子,方方正正,並不算大,盒子麵上刻著蘭花暗紋,古樸典雅。拿到手中,有點重量。


    “這是···主子。”侍藍艱難的吐出那兩個字,見公子言猛然抬起頭,瞪著一雙驚愕的眼睛看著他,嘴角勾起一絲苦澀“西元太冷,主子還是喜歡中原的鳥語花香。雖然不管在哪都是孤零零一人,可主子還是想迴中原···”


    “為什麽···為什麽不早些告訴我?”公子言撫著盒子上的蘭花花紋,模糊間似看到那溫潤如玉的微笑乘風而來,最後化為天際一片雲彩,輕飄飄的遠去。


    “主子說了,當公子一個人再來看他的時候再把自己交給她。如果公子沒來,就讓屬下自己把他帶到那個和公子初見的客棧,在旁邊隨便找個地埋了。”侍藍抿了抿唇瓣,迴想起赫連澈當時說這些話時的神情,補充道“主子這麽做,可能是害怕給公子添麻煩吧。公子,主子生前最在乎的人就是你,因為公子選擇了雪皇,所以主子不敢靠公子太近,對公子的念頭也一直憋在心裏。”


    侍藍屈膝在公子言麵前跪了下來:“公子,主子這一輩子活得並不容易,現在屬下把主子給你了,請您一定要善待我家主子!”


    微風拂過,少年的哽咽聲如柳絮一般飄蕩在空氣裏。微微仰頭,白雲飄浮間似有一白衣男子拈花輕笑,弧度清淺,眉眼柔和,眼眸輕眨間,流溢出萬千流光。


    澈澈啊······


    “那這裏麵···”公子言轉身看向那冰冷的石壁“衣冠塚嗎?”


    侍藍點了點頭:“是。”


    “放心吧。”緊緊地抱著盒子,公子言看著石壁上‘赫連澈’那三個冰冷的大字,勾唇笑了“我會照顧好他的。”


    西元攝政王的突然去世加上公子言在會議上霸道的宣言,在時間快步入臘月的時候,三國相繼進入暫時休戰狀態。而將西元事物處理好後,公子言也要踏上迴國的路。


    迴國的路,因為有孕的緣故路程並不快。撩開垂落的車簾,看著始終騎馬護在自己鑾駕旁的黑袍男子,公子言不由得幽幽一歎。


    “怎麽?心疼了?”祁玥眼角微勾,眼神微微有些不悅。見公子言搖了搖頭,麵色才略微緩和。


    “小言兒,你現在不比以前,你是有孩子的人了。做事不能在單憑喜好,好歹,你也要為自己的孩子想想。”


    為自己的孩子想想。


    手扶著肚子,公子言慢慢的合上雙眼。的確,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了。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宮晟天倒是很想直接把公子言送迴思過城,可是卻被公子言義正言辭的拒絕了。甚至連兩人分手時,宮晟天提出單獨相處一會兒,也被公子言無視了。疏離的態度,冷淡的語氣,看著漸漸行遠的馬車鑾駕,宮晟天默默地握緊馬韁。


    一個月的時間,說短也短,說長也長。公子言窩在思過城裏心情愜意的養著胎,聽傲雪丞相來使,二話不說直接讓人送出國去。


    “小言兒,你究竟想幹什麽?”祁玥將新熬好的養胎藥端了過來,瞥了眼她麵前桌上擺放的奏折,眉頭一挑“西元的?”


    “嗯。”接過藥碗,麵不改色的喝下。見祁玥還站在原地,疑惑的抬眸“還有事?”


    薔薇色的眼睛在少女依舊纖細的身影上仔仔細細的掃過,最後落在那一雙平靜無波的眼眸上:“為什麽把傲雪使者團趕走?他們說不定是來投降的。”


    公子言麵無表情的把手中看完的折子往桌上一丟:“我不想見。”


    “不想見?”祁玥眼底閃過一絲訝異,隨後唇角勾起一抹縱容的弧度“小言兒,你還真是任性。”不過,他喜歡!


    “皇上,丞相大人求見。”


    “宣。”


    冷睿淵在淮樂城一把事情處理完畢,就馬不停蹄的迴到了思過城。在得知女皇懷孕後,更是主動攔過大部分政務,積極地為她分擔解憂,讓祁玥對他,也不那麽挑剔起來。


    “微臣見過皇上。”冷睿淵一身紫色朝服器宇軒昂的走來,臉上的寒冰在看到公子言的那一刻稍稍融化,但隨後就被嚴肅恭敬所覆蓋。


    “嗯,丞相前來何事?”公子言靠在舒適的墊子上,語調慵懶的問向冷睿淵。因為懷孕傳了女裝的緣故,所以她的眉眼看上去比男裝時更顯柔媚,寒星般的眼眸波光流轉間,似有流光傾瀉而出。


    “啟稟皇上。”冷睿淵強壓下心底的悸動,忽視一旁某位樓主大人投來的別有深意的眼神,垂首道“皇上登基已然三年,後宮卻始終空無一人,民間對此頗為擔憂。為皇室子孫著想,為平百姓之疑,故微臣代表朝中大臣,懇請皇上下旨,在全國選拔優秀才俊,充盈後宮!”


    男子的聲音鏗鏘有力,透著一種視死如歸的決心。祁玥看著龍椅上突然垂下眸子陷入沉寂的少女,看向冷睿淵的眼神多了抹遺憾。


    這個人未免有些得意忘形了。難道真的以為小言兒重用他就可以對小言兒的私事胡亂妄為嗎?勸小言兒充盈後宮?嗬嗬,小言兒怎麽會答應。


    祁玥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著冷睿淵,似乎篤定了他今日難逃一訓。可是結果卻讓他大吃一驚。


    “朕允了。”龍椅上的公子言依舊是剛才的坐姿和表情,但是祁玥分明覺得她有什麽還是變了“不過戰亂剛休,不易全國選秀。先從臨近皇城這幾座城池開始吧。”


    冷睿淵欣喜的叩頭領旨:“臣遵旨!”


    紫色的身影昂首闊步的走出禦書房,看著繼續翻閱奏折的公子言,祁玥擰著眉頭走上前,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我沒事。”排掉他的爪子,公子言丟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我隻是在做一個皇帝該做的事情。”


    女皇選夫的消息如一陣風一般吹到了五湖四海,讓不少人欣喜的同時也讓一些人跌掉了眼鏡。特別是傲雪朝臣們,明顯感覺到最近的雪皇是越來越危險。


    “怎麽?難受了?”聞香閣裏,蘇清航看著麵色陰沉的宮晟天,好心的給他倒了一杯熱茶。見他看都不看一眼,抿了抿唇瓣“這是公子最愛喝的一種。”


    一直微垂的眼眸隨著這話的落地慢慢的抬起,蘇清航明顯感覺到身邊的冷氣一滯,斜眸一看,某人果然端起桌上的茶盞,優雅的喝了起來。


    “如果我說我是在逗你呢?”蘇清航壯著膽子問了這麽一句,然後在對麵之人投來一個冰冷的眼神時果斷舉手投降“我說你,你要是真的煩為什麽不親自去翔宇問問她?難道你就不擔心她?”


    宮晟天蹙了蹙眉頭:“···她不見我。”翔宇與傲雪邊界線全都被封鎖,他根本過不去。


    這語氣還能再委屈一點兒麽?蘇清航撇撇嘴,然後任命的做起開導師:“皇上,我聽聞西元攝政王臨終前把西元作為禮物送給公子了?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宮晟天眼眸一閃,撫著茶杯的手指微微一頓:“不是送,隻是建議臣子歸附翔宇。”


    “這和送有區別麽?”蘇清航歎了口氣,然後發自肺腑的說道“幸虧攝政王身子不好,不然公子究竟花落誰家還真的不好說。不過就我來說,我要是公子,我就絕對不會選你。”


    宮晟天冷眼看去:“為什麽?”


    “皇上還沒明白麽?”蘇清航看向他的眼神可謂是恨鐵不成鋼“西元攝政王將西元送給公子,無非是為了讓她再同你爭霸中更占據優勢。皇上,要是換成你,你會做到這些嗎?”即便是知道自己毫無結果,也要把自己所能給的毫無保留的送給她?


    在蘇清航的質問裏,新年邁著步伐來到了。因為身孕的緣故,翔宇群臣們都不敢讓公子言多折騰,所以這個新年公子言過得格外愜意。於是在某個陽光明媚的午後,一時心血來潮給自己把了個脈,然後整個人瞬間石化了。


    “怎麽了?”一直守在公子言身邊的祁玥幹爹和魅兒小宮女一看公子言神情不對,瞬間慌了。


    公子言眨巴眨巴眼,再次感觸了一下那個脈搏後,才滿滿的張開嘴巴:“兩···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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