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劉丞相前來拜訪。”


    “你說什麽?”公子言落棋的動作微微一頓,看向小虎的眼神充滿了詫異“你說誰來了?”


    “劉華,劉丞相。”


    “啪——!”


    潔白的棋子從指尖跌落,滾動了幾圈後落在了棋盤上,氤氳的眼眸看著桌上躁動不安的黑龍,唇角微勾,絲絲平緩漸漸掩去眼底的冷意:“請他進來。”


    “是。”


    粗麻地毯,陶土花瓶,牆壁上墨藍色的紮染如同水墨一般熏染著齊燕風情。梨花木窗上,銅製的風鈴玲玲作響,風吹起窗邊的吊蘭,淡淡的幽香如同身外隔世。水墨衣袍的男子靜坐在窗邊,手執棋子,神情專注,窗外的風揚起垂在身後的長發,絲絲繞繞,如煙似霧,微垂的眼眸長睫如蝶,眼角勾起的悠長如同華麗的鳳翎。


    “公子。”劉華摸了摸下巴的胡子,隻覺得那一雙華麗的鳳眸格外的眼熟,可是當公子言抬起頭,那一雙如籠星空般的眼睛看過來時,他又瞬間打消了自己的疑慮。


    “本相冒昧前來打擾,還望公子見諒。”


    “丞相客氣了。”公子言抬了抬手示意劉華入座,然後自己從棋盤後站起身“小虎,看茶。”


    “是。”


    “不知丞相登門,有何見教?”水墨衣袍氤氳縹緲,如同齊燕的雨天,朦朧美妙。劉華看著這個把齊燕披在身上非但沒有絲毫柔軟之息,反而欲顯清俊之色的男子,眼底不由得閃過絲絲讚歎。


    怪不得憐兒會為了這人敢和星兒那丫頭對上,這般氣骨,的確不是齊燕那些隻會吟詩作對的富家公子們所能相比的。


    “實不相瞞,此次前來是想就鎧甲一事和公子商討。”


    “鎧甲?”公子言眉頭一挑,眼中閃過一絲鎧甲“鎧甲一事不是已經談妥了麽?”


    劉華摸著胡子略帶尷尬的笑了笑:“老夫說的是邊界交接一事,不知公子準備如何交接?”


    “交接?”聽到這個詞,公子言臉上的表情更加奇怪“丞相大人此話何意?前去交接的人員不是已經啟程了麽?”


    “什麽!”劉華唰的從座位上站起,一臉的驚訝“公子此話當真。”


    公子言見他這幅表情,略帶怪異的看了他一眼,然後看向端茶進來的小虎:“太子的人馬可是已經出發了?”


    小虎點了點頭:“迴公子,今早就出發了,和我們負責交接的人一起。”


    “可···可為何老夫不知道?”劉華的表情充滿了迷茫和驚訝“公子是何時和太子商討好這件事的?”


    公子言眼眸一閃,轉眸看向劉華:“前天太子殿下約在下出來遊船,在下正好得知那邊已經發貨的消息,所以便應了。當時本公子還告訴殿下,因為路途遙遠,東西貴重,可能會耽擱兩日,並且也提醒了殿下,前來交接的人員要可信可靠,畢竟貨物一旦交手,後麵發生的事情就不歸在下管了。怎麽···”


    公子言見劉華微冷的臉,啟唇道:“可是太子前去派遣的交接人員有什麽問題?”


    “不不···”劉華聞言連忙擺手“太子派去的人自然是沒有問題。隻是老夫疑惑太子殿下為何不將此事告訴老夫,害老夫這幾日頗為擔憂。”


    “可能殿下也是出於謹慎的需要吧。”公子言端起桌上的茶水,不以為然的說到“畢竟這鎧甲之事六國中隻有少數人知曉,殿下謹言慎行,也不無道理。”


    劉華聽到這話不動聲色的看了看正在品茶的公子言,見他神色淡淡,麵色常常,並無半分驚慌恐亂之態,心底一沉:“隻是這太子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不管怎麽說,這也是件大事。”


    “卻是如此。”聽劉華這麽說,公子言嘴角邊浮現一抹笑意“想必是殿下急切想見到那批鎧甲吧。”


    公子言半開玩笑的話語,並沒有什麽深意,偏偏卻讓劉華心底起了疑心,仔細想來,似乎這幾日太子關於鎧甲一事就有意避著他,朝堂之上,更是對他的話不再像往常一樣一味隨從。


    “公子可知那負責交接的人員是···”


    “抱歉丞相。”公子言出聲打斷他的話“出於保密工作,這件事情不能告知丞相。如果丞相實在是想知道,可以前去詢問太子,此時隻有太子和在下知道。”


    “哦。”劉華了悟的摸了摸胡子“原來如此。”


    “嗯,不僅如此,交接人員的數量,前進的路線,這些都是保密,隻有太子殿下和那負責交接的人員才知道。本公子的人,不過是跟著他們前去,負責交接罷了。”公子言怕劉華還要再問,便索性把不能告知的都告訴了他。


    “是嗎。”劉華點了點頭,大體知道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了“讓公子費心了。”


    公子言搖頭淺笑:“不過是為了長久的合作而已。”


    長久的合作。


    五個字如鐵錘一般重重的砸在劉華心頭,讓他唿吸一滯的同時一股恐慌感也唿嘯起來。這種恐慌不同於他往日對政敵的警戒,而是出於一種猝不及防的驚恐,讓他似乎來不及防備,危險就已經來臨!


    “劉丞相?”公子言見突然神色大變的劉華,眼底冷光一閃“丞相可是身子不適?”


    “嗬嗬,可能是這幾日過於操勞,沒有休息好吧。”劉華訕訕一笑,然後站起身準備告辭“既然鎧甲一事已經談妥,那麽本想就不打擾公子了。”


    公子言胲首:“丞相慢走。”


    “公子留步。”


    笑眯眯的劉華在轉過身的瞬間臉色就陰沉了下來,小虎見狀不動聲色的打開屋門,剛要客氣的說一聲慢走,一個藍衣小廝突然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


    “不好了老爺,夫人他們出事了!”


    “什麽!”


    劉華臉色一變,顧不得詢問具體情況,拉起小廝就邁出公子言的屋門:“迴府!”


    慌亂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公子言站在窗邊,遙遠的看著劉華的身影走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出什麽事了?”


    “迴公子。”小狼一個飛身從屋頂上下來“剛得到消息,劉丞相的夫人在攜子女上香迴來的路上遇到了山體滑坡。劉公子為了救母,被石頭砸到了腦袋,現在昏迷不醒。劉小姐則是花了臉,同樣生死不明。”


    “花了臉?”公子言眉頭一挑,轉身看向小狼“是皇甫初星的手段?”


    小狼微微胲首:“應該還有皇甫俊昊。”


    皇甫俊昊?嗬嗬,真不愧是那個人的兒子,這心狠手辣的水平,和他的老子如出一轍。


    “那除了這件事,還有什麽?我剛才聽那老匹夫的話,似乎對於鎧甲的事情真的一無所知?”公子言一撩衣袍,重新坐迴了棋盤麵前。


    “這一點根據我們在太子府的探子迴報,這幾日,太子行事的確是有意在迴避丞相,朝堂之上,也不再像以前一樣對丞相之言言聽計從。昨日早朝,更是因為東方元帥一事,和丞相吵起來了。”


    “你說什麽?因為外公?難道···那個劉華還沒死心?”


    小狼點頭:“是。邊城城主之死現在查探是買兇殺人,劉華想以此事再一次針對東方元帥,可是卻被太子殿下給頂迴去了。”


    “嗬嗬。”公子言聽到這話忍不住笑了“看樣子,這個皇甫俊昊是想換個大樹來乘涼了。”怪不得劉丞相今天會緊張不安的來找她,原來他也看出來那個以前被他玩弄於手中的外孫子突然不聽使喚了。


    “那封家有何表現?”公子言悠閑地落下一子,看著暴躁狂亂的黑龍,唇角微勾。


    “沒什麽表現,朝堂之上還是應和劉家。隻是今天,皇甫俊昊約封家大公子去皇家獵馬場打獵去了。”


    “打獵?”公子言扭頭看向小狼,得到他肯定的眼神後,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好!果真是好!果子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這份狠辣,這份果敢果真是無人能及!”


    看著仰頭大笑的公子言,小狼和小虎一時間都陷入了沉默。因為他們聽出了公子笑聲中的蒼涼和諷刺,悲痛與絕望!


    “等著吧。”公子言笑後,突然斬釘截鐵的說道“這皇城的風雲用不著我們來攪亂了,劉貴妃這一對兒女,果真不是等閑之徒啊!”


    見公子言突然無緣無故的發出這感慨,小虎小狼均是一頭霧水,直到兩個時辰後,封家大公子在打獵的時候被大蟲撲了的消息傳來時,二人才紛紛了悟了!


    “皇甫俊昊傷的如何?”見小狼小虎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公子言淡定的將棋盤一推,轉頭看向了他們二人。


    小狼吞了口吐沫:“胳膊受了傷,但不礙事,隻是失血過多,需要休養。”


    “是嗎。”公子言點了點頭,然後轉頭看向窗外“一日之內,京城三大公子一個死於虎口,兩個重傷在床,其中一個還生死未卜。嘖嘖···這場戲,還真是精彩啊。”


    小虎歪了歪腦袋,然後捧著一個又大又圓的蘋果湊了過來:“公子,你的意思是說···這也是皇甫俊昊的把戲?”


    公子言優雅地伸出手,將那蘋果接到手中,目光倒印著蘋果的鮮紅,仿佛看見了皇甫俊昊覺醒後的狠辣:“皇甫俊昊是一隻狼,可是他身邊的人卻都說他是狗。等到有一天,他意識到自己不是狗而是狼時,你覺得他會放過那些以前騙他說他是狗的那群人嗎?”


    小虎眨了眨眼睛,總覺得這句話含義太深,不好理解。倒是小狼結合著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幹脆的點了點頭:“不能。”


    “沒錯。狼就是狼,盡管是像狗一樣撫養,但是狼的血性不容抹殺。隻是這隻狼太小,太不懂事,這一次之所以可以大獲全勝,是因為周圍人對他毫無防備。可一旦這些人意識到這已經不再是以前的‘狗’時,他們就該反擊了。畢竟,兔子急了還會咬人,更何況兩隻原本就不是善類的狗呢?”


    “那這麽一說···皇甫俊昊豈不是很危險?”小虎聽了這麽久,腦子終於轉過彎兒來了。


    “危險?”公子言眼眸一斜,冷冷一笑“你以為宮中的那個是死人不成?他就這麽一個兒子,如今也受了傷昏迷在床,就算他心裏惦記著的隻有那個位置,他也要惦記著以後傳承的問題。”


    “那這樣子,封家公子不是白死了?”小虎撇了撇嘴,感慨道。


    “與虎謀皮,誰能全身而退?”公子言的聲音依舊清清冷冷的,嘴角的弧度也布滿了諷刺和陰狠“封家是皇家養的一條狗,但不是石頭,心底不會沒有恨意。而被自己外孫給坑了的劉華,更不會善罷甘休,畢竟皇甫俊昊還是姓皇甫,不是姓劉。”


    “可那劉貴妃應該不會願意吧。”小虎傻啦吧唧的問道。


    “笨。那個女人一看就是個蠢貨,沒有了劉丞相的支持,什麽都不是!”不等公子言開口,小狼就一個白眼翻了過去。


    “你!話是這麽說,可若沒有劉貴妃,劉華也不會有今天,他這個丞相怎麽來的,打聽一下就知道,根本就是那皇帝老兒為了壓製公子的外公而專門提拔嗷——!”小虎一聲慘叫,捂著大腿紅著眼睛扭頭“幹嗎!”


    “你說呢!”小狼咬著牙惡狠狠地瞪著他說道。


    “我···”小虎還想反駁,可在小狼憤怒的眼神中,還是反應了過來,然後唰的扭過頭,白著臉,紅著眼看向公子言“公子···”


    “行了。”公子言無視小虎可憐巴巴的神情,揮了揮手道“你說的沒錯,劉家的崛起是因為那個人要壓製東方家,而如今東方家被壓製下去了,你覺得那個人還會允許劉家做大麽?”


    小虎眨了眨眼,剛要開口小狼又一腳踹了過來:“公子是說,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其實是皇上有意而為?”


    “不然呢?”公子言對小狼笑了笑“先皇皇子眾多,為何最後皇位會落到無權無勢的他的手中?就算有東方家作為支持,可武將畢竟比不過文官,要是沒點心眼,當年怎會力壓群雄?”又怎麽會哄得她娘親丟了鎧甲,著了紅裝,由一個沙場將軍變為深宮婦人,直到臨死才悔悟過來。


    “想不到,我公子言下了十幾年的棋,也有一天被別人當做棋子的時候。”那人任由自己的公主皇子臣子為了他爭風吃醋,護下狠手,然後他獨坐高台,默默地看著在這場爭風吃醋中,各自折翼斷臂的皇子臣子,從而無聲無息的抓緊了被別人分散走的皇權。


    “那個人果真無法容忍任何逃出他掌控的事情。”想著躺在床上的皇甫俊昊,公子言忍不住搖頭歎息,恐怕在那個人心底,哪怕是培養出一個亡國的皇子,也好過養出來一個和他爭權奪利影響他權位的繼承人吧。不過,她公子言尤其是別人可以輕易利用的?盡管自始至終她不過是一個局外人,但她也沒有絲毫被別人利用的意思。


    “皇甫俊昊醒了沒?”


    小狼不懂公子言究竟是什麽意思,隻好實話實說道:“還沒有。”


    “那就先不要讓他醒了。”公子言懶洋洋地說道“人多了,戲才會精彩,不然,就太無趣了。”


    小狼略微沉思一下,立刻明白了公子言的意思:“屬下明白了。”公子這是準備反擊了!畢竟棋子這東西,隻有別人做公子的棋子,絕沒有公子作別人棋子的可能!


    “公子。”小虎見公子言從剛才開始,就隻對小狼說話,頓時又有些委屈,又有些歉意的喚了他一聲“公子,太子一幹心腹已經在路上,我們什麽時候動手?”


    “不急。”想起上午劉華陰沉的臉色,公子言無情的笑了“我們隻要在約定的地點等著就行,到時候不管是誰來,保證讓他有去無迴就可以。”至於途中究竟發生了什麽,就不是他們過問的了。


    “那屬下一會兒給暗一發消息,讓他不管路上發生什麽,都不插手。”做個觀眾就行。


    “完全不插手也不可能,必要的時候推波助瀾一下。”畢竟雙方消耗的越快,他們越有利。


    小虎咧嘴一笑:“懂了!”


    “對了公子,有一封信屬下忘記給你。”小狼突然想起什麽,從懷中掏出一個信封遞給公子言“傲雪來的。”


    傲雪?


    聽到這個詞,小虎的眼睛唰的就亮了,而公子言卻帶了絲疑惑。


    那邊有那個傲嬌貨坐鎮,會出什麽事情?就算真的有事,那個傲嬌貨如今得知了她的身份,難道還會有求於她?


    懷抱著心底的這份疑惑,公子言在小狼小虎滿含期待的眼神中打開了信封,然後拿出了裏麵的信紙,掀開一看,字體鐵畫銀鉤,如鋼槍鐵骨,包含肅殺狂傲之氣。公子言唇角一勾,剛想感歎一下這字跡,目光就落到了為首的八個字——


    我夢見你把我壓了。


    ------題外話------


    偶:天天,我昨天對你誠懇的道歉你看到了嗎?


    天天:誠懇個毛線!要不是因為你,老子的形象會變成傲嬌無理取鬧任性狂傲的自大鬼?


    偶:咳咳,出其不意,才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畢竟女主文裏可攻可受又純潔無暇的男主角是沒有幾個的。


    天天:難道這就是你把我寫成在下麵的那一個的理由?


    偶:怎麽說呢···其實吧···我本來是想堅持原裝正版,誰知不小心寫成了高仿,不過你不要怕,最起碼你不是淘寶同款啊!


    天天:滾(ノ`Д)ノ!別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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